“那个......我叫方语,语文的语,你叫我小语就行了。”
方语似乎来了兴致,继续滔滔不绝,“今早民政局门口那个是你太太吧!她长得好美呀!我记得之前在花间小屋见过她一次。”
常远的耐心快被磨灭,眉头微微皱起。
方语感觉到周身弥漫着一股寒气,她识相地闭上嘴巴,没再继续废话,麻溜转身汲着拖鞋噔噔噔上了楼。
“妈,有人找你,在楼梯口。”方语朝着主卧喊了一句,拿了包薯片坐在电视机前看剧。
袁茵从主卧出来,问:“谁找我。”
方语眯着眼睛笑起来,“你去了就知道了,一个超级大帅哥。”
袁茵对女儿的花痴相有些无语,用手指轻轻弹了下方语的额头,“都和林澄领证了,说话做事注意分寸。”
方语嘟起嘴,嗲声嗲气地说:“在我心里,自然是林澄哥天下第一帅,无人能及。”
袁茵披了件外套,换了鞋,拿着手机推开客厅门,忍不住回头看向女儿,“你这什么腔调,还会不会好好说话了。”
*
楼梯口的铁门拉开,常远和袁茵四目相对。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袁茵安静地站着没说话。
常远开口道:“你好,袁阿姨,我有些事想问你,方便下楼聊吗?”
“方便,走吧!”
袁茵关上门,跟在常远身后下了楼。
店里最后一桌客人已经走了,服务员正在收拾桌子。
“我们去后院聊。”袁茵一边说话,一边往大厅后门走。
后门打开,走出去便是四四方方一个小院子,院里种了一些花花草草,还有秋千花架,布置的挺温馨。
袁茵走到一处木椅旁,看向常远,“不介意的话,就在这聊?”
常远在空处坐下,“这挺好。”
夜色朦胧,袁茵看着面前这张她日思夜想的脸,直截了当地问:“你找我什么事,说吧!”
常远含笑道:“阿姨,这么晚打扰你,抱歉。我就是想知道,你和我爸......”
“我和常青没有任何关系。”
常远话未说完,就被袁茵截断。
袁茵低垂着头,眼里透着一股哀伤。
常远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也安静了下来。
就这么静默了几分钟,常远开口道:“阿姨,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和我爸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问问,你和我爸妈是怎么认识的。今晚我妈妈看到你后情绪有些低落,我关心她,自然忍不住想了解事情的始末,希望你理解。”
常远的一番话说的很真诚,袁茵眼底情绪有明显的波动。
她缓缓抬起头,“你和你妈妈关系很好?”
常远:“是,我们是母子,也是朋友。”
袁茵哽咽,“那这事......我觉得你应该去问你母亲,由她亲口告诉你比较好。我一个外人,不适合说太多。”
常远知道在这问不出什么,起身离开。
*
吴琴和吴忠定了第二天下午的航班回申城。
吃过早餐,还没出发去公司,常远接到吴琴的电话,说想跟他聊聊。
常远让吴寒把他上午的会议延后,派了司机去接吴琴来明月山溪。
吴琴第一次来儿子在云城的别墅,从一楼开始,认认真真地参观了一番。
在客厅坐下,阿姨端上来一些甜点和一壶热果茶。
常远帮吴琴倒了一杯,“妈,喝点热茶暖暖身体,平日里少喝咖啡。”
吴琴粲然一笑,“我儿子真的很体贴,谢谢!”
一杯果茶喝完,吴琴看向儿子,“你还记得吗?当初你说要来云城发展,我刚开始不同意。”
常远靠近吴琴,轻轻拥了下妈妈的肩,“记得,但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希望我在你身边。”
吴琴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不是,我不想你来云城,是怕你遇见你的亲生母亲。”
“亲生母亲”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常远手中的玻璃杯应声掉落。
“妈,你说什么呢?我的亲生母亲是你,没有别人。”他面色深冷,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
当吴琴在一锅端看到袁茵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埋藏了快三十年的秘密,终究是要浮出水面了。
如果不遇到袁茵,她想一辈子掩耳盗铃,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她永远都是常远唯一的母亲。
可是......很多时候,命运的走向并不如你所愿。
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那些往事在脑海反复盘旋,不断侵蚀她的记忆。
常远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她决定在这一天全盘托出。
*
吴琴和常青是典型的商业联姻,他们是两个家族为了稳固和拓展自己商业版图的牺牲品。
吴琴那时候有自己爱慕的人,可一纸婚约容不得她反抗,常青也一样。
婚后,吴琴和常青相敬如宾,像两个互不干扰的陌生人那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无波无澜的日子在某个暴雨夜被打破,空旷的豪华别墅里传来婴儿的啼哭,一阵又一阵,消散不去。
常青将一对龙凤胎抱到吴琴面前,希望她可以接纳这两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在那一刻,吴琴悠悠然笑了,笑里寒意十足。这样也好,他和常青之间本无感情,不过是两个被利益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她何必为他生孩子,自此往后也无需为他生孩子了。
龙凤胎中的男婴正是常远,常青和他的情人吴茵的私生子。
*
在申城,众所周知,常氏集团太子爷常远是常青和吴琴的独子。吴琴非常疼爱儿子,母子间关系很好。
圈子里,其他富二代大学毕业后早早就被安排进自家公司学习管理,架上一个不一定喜欢也不一定适合自己的职位,日复一日为家族事业奋斗。被安排联姻相亲,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的比比皆是。
只有常远,吴琴从不逼他做任何他不喜欢的事。
当年,常青希望送儿子出国留学,常远不愿意,吴琴愣是从机场将儿子带了回来,不惜和常青撕破脸。
常远醉心学术,一路读完博士,进高校任教,将分公司开到云城,这些年来,无论他做什么,吴琴从不拦着,甚至在背后默默给予资源扶持。
这一切的一切,常远都知道,也一直心怀感激。他庆幸有一个清醒且足够爱自己的母亲,可以自由的生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而现在,他最亲最爱的母亲告诉他,他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一时间,内心翻江倒海,无法接受。
无数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常远手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并不觉得疼。
知子莫若母,吴琴将左手轻轻覆在儿子的手背上,像儿时那般,右手轻轻拍着他宽阔的后背,声音轻柔,“你是不是想问,你的双胞胎妹妹呢?”
常远嗓音暗哑,“是。”
你妹妹被你生母带走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或许,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你生母。
常远心下了然,“是袁茵对吧?”
吴琴点头,“对,是她,她是你的亲生母亲。”
*
云城机场,常远送走吴琴和吴忠后,吩咐吴寒,“取消我今天所有的行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老板一向是工作狂人,吴寒有点懵,“可是......”
常远打断,“没什么可是,照我说的办。”
从机场出来,常远让吴寒回公司处理各项事务,独自驱车前往一锅端。
十二月的尾声,在云城依然经常能看到蓝天白云和暖阳。和申城阴沉湿冷的冬天相比,云城的冬天真的很舒服。
立在路口写着“幸福巷”三个字的路牌突然有些刺眼,常远伸手拂过幸福两个字,嘴角微不可闻地动了动。
从巷口进去,平日里最多三五分钟的路程,常远今天走了十多分钟。
铺着青石板的路面,两边分布着极具年代感老房子的老旧街巷,此刻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走到一锅端门口,店门紧闭,门口挂了“暂停营业”的木质牌子。
常远走近几步,抬手敲门,持续敲了好一阵,门总算嘎吱一声被打开。
开门的是方语。
她穿着一套卡通的珊瑚绒家居服,汲着拖鞋,一脸倦意地问:“怎么又是你?又来找袁茵女士?”
常远面无表情,“是,她在吗?”
方语摇头,“不在,和我爸出去了,刚走不久。”
常远想到眼前的女子可能是他的妹妹,声音里多了一点温存,“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方语大概天生反骨,嬉皮笑脸地说:“知道啊,但我肯定不告诉你。”
常远云淡风轻地说:“不知道就不知道,装什么?”
这么一激,方语脱口而出,“他们去了城郊墓园,谁说我不知道,哼!瞧不起谁呢?”
常远满意地点点头,似笑非笑地转身离开。
方语愣愣地看着常远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这哥们还真帅呀!连背影都这么绝!”
*
常远抵达城郊墓园时,天色突变,待他停好车往墓地走去,天空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下车时,他随手拿了一把伞,此时雨不大,他也懒得撑开,只握在手中。
不是特别祭拜扫墓的日子,墓园里没什么人,沿着主路走了一会,常远便看到了袁茵。
袁茵身旁站了另外两个人,方海和艾夏。
方海是袁茵的老公,他会在常远并不意外。可艾夏,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常远迈着长腿几步走过去,艾夏先看到他,有些诧异地拍了拍沉默地站在一旁的袁茵。
袁茵侧过身,看到常远就立在她面前,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