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长 第15章 苦难

夏至条件反射一般打掉肩头的手，发出“啪”的一生脆响。

姑姑端着水果盘走出来：“怎么了。”

“没事，我看夏至好像不太舒服。”姑父的语气里是浓浓的关心，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夏至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一把推开姑父，径直冲向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通吐。

耳边姑姑关心的声音好像变的很遥远，炎热的三伏天，夏至却如坠冰窟。她大脑一片空白，想不通也不敢想，姑姑一声声的呼唤像是一道道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没事，姑姑。”过了许久，夏至才推开卫生间的门，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脸色这样还说没事，你别逞强，咱们去医院吧。”姑姑左手拿着一杯水，右手拿着药，神色焦急。

夏至看姑父，他也是这样焦急的神色，好像自己和姑姑都是什么对他很重要的人，于是她连忙低头错开他的眼神。

“小琴，你别太着急，医生说不让你情绪太激动。”姑父关切地开口。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姑姑觉得这个男人说话实在是不会挑时机。

夏至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话好像根本就不是说给姑姑听的。

可是无论如何，他说的对。怎么会呢，事情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好像世界上所有苦难都要一股脑地降临在姑姑头上呢？

夏至知道自己不能太冲动，她尽量露出一个看起来自然的笑容：“姑，我真没事，就是吃坏东西了。”

“你可别逞强。”

夏至摇摇头，接过姑姑手里的水，仰头把药吞了。

姑姑看夏至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她一直说自己没事，也就没有坚持去医院。

夏至没什么胃口，晚饭也没有吃就回房间了。她坐在床边，觉得到处都有眼睛注视着她，她又把被子裹在身上，还是觉得冷，于是她又把头埋在被子里。

她闭上眼睛，置身黑暗中又觉得有无数双手抓住她，想拖她下地狱。

“夏至。”

夏至浑身一抖。

这声音，是姑姑。

姑姑把夏至的头从被子里挖出来，摸摸她的头发：“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和姑姑说。”

夏至看着姑姑慈爱的目光，想起自己小时候，姑姑还没结婚的时候。她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漂亮，头发又黑又长，笑起来比向日葵还灿烂。

“没事，我就是想你了，”夏至看着姑姑眼角已经爬上了细小的皱纹，“姑，你今天能不能陪我睡呀。”

“粘人精。”姑姑笑了笑。

姑姑出去和姑父说了几句话，然后把枕头和被子抱过来了。

她们俩躺在一起，头贴的很近。夏至把姑姑的长发铺在枕头上，又把自己的头发铺在姑姑的头发上面。

“看我们夏至，头发多好。”姑姑摸了摸夏至柔软的头发。

“姑，你多笑笑，你笑起来好看。”夏至看着姑姑的眼睛，她的眼睛和爸爸很像，漆黑的瞳孔带着一股倔劲儿。

“多大年纪了还好看不好看的。”姑姑这么说着，却还是笑了笑。

这一晚夏至意外睡了个好觉，好像她和姑姑都回到了她小时候，回到了河堤旁，一起放那只燕子形状的风筝，风里都是炊烟的味道。

吃早饭时姑姑提议她们仨一起去盐城著名的景点逛逛，夏至说自己去过好多次都腻了，所以最后还是姑姑和姑父两个人一起去。

夏至装了电脑，坐着公交车找了一家不远不近的咖啡馆，点了一杯冰美式放在一边，然后开始看着电脑发呆。

九点多听到沈方与给她发消息的提示音，她才想起自己忘记告诉他今天她不过去了，她回完沈方与顺手把手机静音了。

等到外面天色渐暗，夏至好像才从梦中惊醒一样回过神来。

面前的电脑早因为没电关了机。

夏至根本没有带充电器出来，她这才不得不承认，今天的行程完全是她出门时临时起意。

她拿起手机，一小时内有五个未接来电，三个是姑姑打来的，还有两个是白糖；还有一些微信消息，大部分是姑姑发的，一开始是问她在哪里，还要不要回家吃饭。后来是说去沈方与家找她了，沈方与说她没事，应该是在忙没看见，姑姑这才放心一点，告诉她看到消息就马上回。

沈方与也给她发了消息：是不是在忙？

夏至赶紧给姑姑发了消息报平安。

看着来自白糖的未接来电，夏至犹豫了一下，走出咖啡馆拨了回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传来有些重的呼吸声和几声汽车的鸣笛声。

沈方与听夏至没出声，开口道：“你在哪儿？”

夏至报了地址。

“等我五分钟，好吗？”沈方与知道这个地方，离他这里很近。

夏至觉得应该没到五分钟，沈方与就出现在他眼前了。他脸颊有些发红，衣服领口被汗水洇湿了，像是跑过来的。

夏至想问他怎么在附近，说出口的却是：“你去哪了。”

“‘贝壳’咖啡馆。”沈方与一边说着，一边把夏至手里的书包拿了过来。

不会是以为她在那里吧，夏至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

沈方与好像看透了她在想什么：“老板电话也没打通，我去找你，你不在。”

他以为夏至一定在那里，没找到他真的紧张了，又从离家近的咖啡馆一家一家的找。到这里后他看她自己孤零零的坐在门口，又说不出什么教训她的话了。

“回家吧。”沈方与无奈的叹了口气。

夏至不太想回家：“我们能走回去吗？”

“好。”沈方与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