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今天笑了吗 第7章 少年和妖怪

萩原研二打开冰箱的动作一顿，头疼地一抓头发，糟糕！

他想起来因为赶时间，上次看的那一大摞光碟随意就塞进了柜子，之后也没时间整理，而且位置还挺……明显的。

透过厨房门的空隙往外一看，少年已经打开柜子了，他也不好再去阻止。

算了！小阵平在外面，就交给小阵平处理了！

松田阵平原本要去厨房帮忙，见夏目愣在原地还没选好，脚步一拐走过去。少年蹲在地上，他走近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的发顶，看着和少年一样柔软，茶发下的脸惊讶、迷茫又有些紧张。

这是怎么了？他顺着少年的方向看过去，入眼是两盘小心拿起的光碟。

一个封面是茫茫雪山，穿着素色和服的女子转身回头，笑容诡异，她旁边的雪里露出一只鲜血淋漓的脚，血红的“雪女”标题打在断脚旁边。另一个封面是传统的浮世绘风格，一块屏风后隐约显出个奇怪的形状，长角、翅膀，角落伸出一只惨白的手。屏风上“鬼怪与神明”的标题蔓延。

这两个还算好的，少年面前的一大摞光盘显然都是这种类型，怪谈、妖怪、鬼魂、神明无所不有。

……那个白痴，怎么不收好！松田阵平朝厨房探出来的头瞪了一眼，后者缩回去，他继续做镇定状往少年走。

夏目听到身旁的脚步声，转头，一站一蹲的视线差异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脸，感觉到落在自己手上的视线，斟酌问出声：“松田先生和萩原先生，平时喜欢看妖怪这种类型的电影吗？”

“还好，都是萩那家伙买的，有时候会看点，” 松田阵平语气正常，径直坐到少年旁边整理起那摞光盘，然后不动声色将其往柜子深处塞，“你想看什么自己拿。”

从少年的反应来看，他信了。

最终夏目选择了一部青春题材的电影，剧情中规中矩但胜在拍摄手法特别，切入观众去体会的角度清奇，是他之前听说过想看的电影。松田阵平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两眼电视屏幕，听到萩原研二叫他就去厨房帮忙。

一切弄好后，三人转移到餐桌。

“我开动了。” 夏目合起手掌，他声音很轻，给人一种虔诚的错觉。

两位大人受他影响，向来随意完成的动作这次显得很认真，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热腾腾的寿喜锅放在餐桌中间，萩原研二坐在松田阵平对面，旁边挨着夏目。吉川太太做的那些小食也摆盘放在了桌上，都是些轻油炸食物，可以直接吃也能做下酒菜，显然花了心思。

电视屏幕暂停在主人公抬头看烟花的画面，屏幕外烟火气的人生依旧进行。

两位成年人就着饭菜小酌了几瓶啤酒，夏目的杯子里也倒满饮料。从锅里冒出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脸，两个大人聊着天，不时给夏目夹一筷子菜，灯光与热气中，每个人的五官都是那么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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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三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休息，继续看没看完的电影。

电影谢幕出现在屏幕上时，夏目回过神，之前看到光盘一直萦绕在内心深处的丝丝疑惑又泛了起来。

人类从未停止过对未知的好奇，所以各种妖怪的奇异故事才会一直流传。影视行业兴起后，有关妖怪的主题也被搬上了大荧幕。生活中已经被妖怪折腾得一团乱，夏目从来没看这方面的故事，可没想到平时完全没表现过对妖怪感兴趣的两个人，家里居然有这么多妖怪类型的电影。

莫名的，夏目有一种出于直觉的想法:或许是萩原先生在那次爆炸事件中察觉到了浮的存在。

这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不清楚当时公寓里的具体情况，浮只说在警察跑开后把炸弹扔了出去，但是谁扔的炸弹——这个问题警方怎么可能不调查。

本来他还担心会不会有人觉得不对劲，悄悄留意了很久的警方通告，直到看见警方通告：现场反应及时、虽然爆炸造成了一定的财产损失，但幸好避免了人员伤亡，才放下心。他以为那件事彻底结束了，毕竟普通人怎么可能联想到妖怪之类的存在。

然而，今天看到的光盘就像是发出了一种信号，让他意识到萩原警官或许对爆炸事件有了怀疑。平时和两人相处，他们有多聪明夏目看在眼里，如果是身处现场的萩原警官的话，确实有可能发觉不对劲之处，从而怀疑有未知的存在。

他觉得，这些光盘就像是萩原警官在找线索。

没关系的，夏目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心。从小的经历告诉他，普通人有多好奇就会有多么不愿意相信妖怪的存在。

或许萩原警官察觉了什么，但应该不会相信是妖怪做的吧？并且就算怀疑了，自己是人，只要不暴露能看到妖怪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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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站在阳台上抽烟的两个人也在说着夏目。

松田阵平关紧阳台的拉门，靠在墙上深吸了一口烟，隔着吐出来的烟雾，他表情凝重，“hagi。”

“嗯，是因为那些光盘吧，你发现了什么？”萩原研二双手撑在围栏上，天空因为下雪变得有些灰暗，预感到接下来话题的沉重，他语气有些苦涩。

“夏目能看到的应该是妖怪，刚才他看到的光盘不止妖怪一种，也有鬼魂和神魔之类。但他第一时间问我说的是妖怪，这说明他潜意识里最在乎的，是我们对妖怪的看法。”

“还有呢，让你露出这样表情的，你看到了什么。”萩原研二转身。

松田阵平把抽到一半的烟摁在手上烟灰缸灭了，“是夏目问到妖怪的反应，他的反应……让我感觉他对妖怪是负面的态度。”

沉默一时在两人之间升起。

他们都很清楚，如果夏目对妖怪的态度是负面的，那说明能看见妖怪给他带来的影响与他们想象的并不一样。

这个少年眼中的世界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被夏目能看见的未知存在救下，他们两对夏目和那存在之间关系的第一印象更多是能沟通、还会帮夏目救人。这种先入感觉令他们愿意相信那些存在对夏目是友好的，也让他们忽略了关于妖怪的传说中，恶的故事往往更多。

出于对未知的好奇，他们这段时间买了不少光碟回来看，没想到因为忘记整理的意外，眼前那层薄纱就此掀去。

迷雾退散，露出的真相却没那么美好。

仿佛过了很久，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往屋里走。

“既然小夏目想瞒着，我们就继续装作不知道吧。”对于这未知世界和世界边缘的夏目，他们也是头一次没有经验，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能找到适合方法的。

说完，他拉开拉门走了进去。松田阵平站了一会，也走进去。

那一天，三个人看看电影、打打游戏，相处得还挺和谐。夜幕降临，窗外开始了新一轮的热闹。阳台的拉门特意留了条缝隙，坐在客厅的三人同时听到了外面的激动声音。他们起身走到阳台。

天空有稀疏的雪花慢慢落下，没有风，这算是好天气了，因为不会觉得很冷——适合圣诞。

街道亮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周围阳台也站了人，独自的、结伴的、一家的……充满期待的讨论声点缀了夜晚的热闹。

“3，2，1！”

萩原研二看着手表，伴随他的倒数，天空瞬间被烟火照亮。短促的滑音后，烟花从一个点绽放开，绚丽地沿轨迹坠落。

人群中爆发出热闹的欢呼声，每个人都抬头望着短暂却绚烂的烟花，他们三个也是。

“好看吧，这一块没什么高建筑，虽然是三楼，但视线还挺开阔。”

“嗯，很美。”夏目站在两人中间，眼中倒映着和他们眼中一样的烟花，被他深深记住。

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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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后几天，新年紧随而来。

吉川太太的儿子赶在新年的清晨回来了，据说是之前有事耽误，买了票连夜回来的。简单梳洗后，夏目和吉川一家出发前往附近的神社。

他们在神社入口的鸟居下碰见了两位警官。萩原研二一身深蓝色和服，旁边站着身穿灰色和服的松田阵平，两人在过道边上说着什么。

看见走过来的吉川夫妇，他们迎上前打招呼，然后众人结伴一起走上石阶。

这是附近最大的神社，历史也最悠久，建在半坡上，从鸟居到参道一共有600级石阶。石阶两旁是高大的树木，冬日阳光透过枝叶，在石阶上留下斑驳的纹路，一路上是结伴来初诣的人群，虽热闹却不显喧哗。

吉川夫妇年纪大了，爬到一半就开始喘气。夏目要等，他们只笑笑让夏目陪萩原研二两人先上去，说是他们好久没见儿子了正好能在休息的时候聊聊天。

夏目怎么可能看不出那是他们的贴心，担心自己和他们一家在一起会不自在。于是他小声叮嘱他们走慢些注意安全，和等在一旁的两人先走了上去。

走在石阶上，萩原研二能感受到夏目的放松。

这几天相处时间长，远胜过平时遇见打个招呼，他们观察发现:少年日常的视线范围很克制，尽可能平视前方，神经比较绷着。他们猜测应该是他担心看见妖怪，因此也习惯了在少年身体开始绷紧时，不动声色地走动位置，挡住他紧张前视线看过的方向。

可是今天少年的这种放松很自然，同发色的浅嫩和服衬得人很轻柔，像是小动物从充满危险的世界来到了绝对安全的领域，悄悄收敛警惕露出柔软的腹部。

“小夏目很喜欢神社啊。”

“嗯。”少年的语调也比平时轻快。

萩原研二凑到松田阵平耳边，小声感慨，“我现在终于相信神社里供奉着神明大人了，传说里妖怪不是不敢进入神明居住的神社吗，看小夏目这状态，我觉得可信。”

松田阵平白了他一眼，“你现在才信，那以前拜得那么真诚？”

“那不是带着期许嘛，像小阵平你们那种走过场的方式，可是不会得到神明回应的哦。所以说，今年要再诚恳点，说不定神明大人愿意满足我们的愿望呢。”

唠唠叨叨的，松田阵平抬手抵住他额头把人推开。

终于，队伍排到他们。他们三依次净手，然后把5元硬币投入钱箱，摇铃，拍手，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心愿安静诉说与神明。

结束后，萩原研二坚持不懈地向幼驯染发出每年一次的说出愿望请求，不出意外被拒绝了。于是他故作失望地转头看向夏目，眨了眨眼，“又被拒绝了啊，小夏目要把自己许的愿望告诉我吗？”

“欸——愿望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怎么感觉不是不想说，而是纠结“规矩”不知道该不该说啊，萩原研二失笑，又逗他:“可如果我们能帮你实现，那就不需要向神明祈祷了不是吗？”

“再说，神明大人怎么会这么小气，说出来也没事的。”他总是有种奇妙的能力，能将没有道理的事情说得很有道理。

松田阵平将无害的少年转了个方向挡在旁边，以免他被自家幼驯染逗弄得太过。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抽签的地方。抽完签各自打开一看，萩原研二是大吉，夏目是末吉，唯有一人是凶。

松田阵平看着纸条上的凶，耸耸肩，反正他不信这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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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少年与妖怪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