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 第16章 第 16 章

顾临溪一推开门就看到朝自己招手的赫莱。

与平时的明媚风格不同，赫莱今天换了一身休闲舒适的装扮，这让顾临溪有些意外。她拉开椅子在赫莱对面坐下，店员正好在此时将甜品摆在了她面前。

“你给我点的？”

“是呀，”赫莱笑眯眯地，“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咱们大学的时候每次来这里，你都点它。”

“你在电话里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吗？”

周六一大早，顾临溪被赫莱的一通电话硬是从睡梦中叫醒，迷迷糊糊中听见电话那头兴奋地说着有大事要告诉她，今天务必要见面谈。赫莱又是激动又是郑重其事，顾临溪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同自己有关，即使如此，她还是应了约。

整个大学期间，顾临溪不是忙于学业就是忙于部里的事务，除了必要的小组合作，她几乎没有跟同班同学有其他的交流，自然也就不会有人与她来往。而赫莱是第一个主动向她搭话的。

那时顾临溪刚刚结束通宵的工作，上课前十分钟赶到了教室，赫莱立即招手让坐在身边的位置。大课的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顾临溪定睛一看，赫莱占的正是教室中央前几排的位置。

她一坐下，赫莱又变魔术似的掏出一袋热乎的包子放到她面前：“我买多了，你帮我吃掉吧。”

“不用了，谢谢你。”她果断拒绝了这个不熟悉的同学。

“你看上去快死了，还是吃点儿吧。”女孩甜甜地笑着，半玩笑半命令地说道。

“……”

顾临溪在此之前对赫莱没有什么印象，后来赫莱总是适时地为顾临溪占好位子，即使她并不打算上课，也会等到顾临溪来了之后再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就像她不在意顾临溪会不会接受她的好意一样，她也不在意这些眼光。

正是这种态度，让顾临溪莫名地对她没有什么戒心。

从她们认识的时候开始，赫莱就已经是那样“出格”的衣着打扮了。她总是穿着性感的衣裙，踩着一双恨天高在校园中穿梭，在一群素面朝天的学生之间自然是十分亮眼。

渐渐地有传言她在校外与人有不正当的交易，校内论坛上关于她的讨论贴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底下自然是充斥着各种不堪的猜测——即使来来回回总是同样的几句话，热度却一直不减。

顾临溪无暇关心这些，她们就这样平和地相处到了毕业。

“我找到工作啦！”赫莱的音调不自觉提高了几分，引得旁桌纷纷侧目。

面前的女孩眉眼弯起，笑意满溢出来，像个小孩似的藏不住一点儿高兴。

“很好啊，是什么工作？”

“这是我的offer。”赫莱递过手机，搓搓手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赫莱女士，欢迎加入元能集团，我们很高兴与您共事……’”顾临溪念着邮件上的内容，“元能可是大公司，干得不错嘛。”

“其实……我早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工作，之前的那些事不会再去做了。我一直把你当作好朋友，无法开口对你说那些事，以后终于可以坦然面对你了，”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所以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应该会为我高兴的吧。”

顾临溪想到了台风那一日，赫莱狼狈地站在屋檐下的情景。顾临溪自作主张地要送她回家，她没有拒绝，谁知一路上风雨愈发大起来，二人被困在路上，直到夜里才到达目的地。坐在顾临溪的车里，赫莱一反常态地沉默。

也许就是在这一天，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顾临溪从不过问赫莱的生活，这大概是她们能够以这样若即若离的状态交往至今的原因——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这不算是什么朋友关系，她会默不作声地在赫莱求助时施以援手，赫莱也会给她恰到好处的照顾和友好，这些不值一提的小恩惠从来就没有触及过双方真实的内心。

但当赫莱郑重其事地说出这句话后，顾临溪的想法动摇了。

“我当然为你高兴。”

“可是你看上去也不是很高兴。”赫莱半开玩笑地笑道。

“我只是有点意外。”

“什么意外？”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会第一个想到我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诶！”赫莱有些生气，伸出手在顾临溪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顾临溪笑着挡开。这一刻她们就同商场里那些随处可见的亲密好友一样。

赫莱低头在手机上搜寻着下一个去处，她计划将长长的美甲卸除，换一个简练方便的款式，顾临溪左右也没什么事，便答应陪着一起。她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上的杯子，无意地观察起周围的人。

在赫莱身后的女孩正指导对面的男友拍照，一旁的三人小团体凑在一处对着屏幕时不时地放声大笑，而最让她在意的，是角落位置的女大学生。

顾临溪之所以这么确定她的身份，是因为女生的帆布袋上挂着印有港大标识的挂饰。女大学生双手紧紧地攥着斜跨在胸前的背带，身体微弓，双肩紧绷，呈现出典型的防御姿态。

可咖啡厅里并没有看上去与她相识的人，她在警惕什么呢？

——“你知道世界上有超能力者吗？”

掩盖在嘈杂之下的声音钻进了顾临溪的耳朵，她把注意力从女大学生身上移开，很快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但那几人接着便压低了嗓子，她不再能听到内容。

“哎，你听到他们说的了吗？”赫莱神秘兮兮地探着身子小声对她说。

“说什么？”

“超能力者啊——走吧。”赫莱挽着顾临溪的胳膊走出咖啡店，往商场的扶梯走去。

“什么超能力者？你小说看多了吧。”她装傻。

“豆苗有一个叫‘超能力观察’的小组，里面的人很确信世界上存在超能力者。我上次去组里逛了一下，他们说得有理有据的，还有人亲眼目睹呢，挺有意思的。”

豆苗是一个网络社区，有许多不同主题的讨论组，顾临溪偶尔也会在上面浏览一些感兴趣的内容，至于赫莱所说的‘超能力观察’小组，她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是组员吗，他们都说些什么？”顾临溪透露出感兴趣的倾向。

“喏，你自己看，别点进我的账号啊，我不想掉马甲。”赫莱将手机递给顾临溪，她正要开始做美甲，手上没有空闲可以玩手机，正好把手机让给顾临溪。

置顶的第一条是《2月27号更新-进组必看》，顾临溪浏览了一遍，大致内容就是本组发帖的内容是有关“超能力者”、“目击到的超能力事件”、“关于超能力的猜想”等，每个主题的帖子都加了关键字前缀，她甚至看到了前缀为“科普”的帖子，内心不禁好笑。

但点进这个加精的科普帖，顾临溪才意识到并没有那么简单。

贴主的头像是一个粉色猫头，昵称为meowmeow，顾临溪知道这是豆苗里很多用户为了不被眼熟，而特意设置的统一头像和昵称，也就是说整个平台有许多粉色猫头meowmeow，互相之间无法区分。

这位发科普帖的meowmeow写道：

“目前已知的信息：

1.超能力者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通过某些技术手段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增强。

2.存在一个统一管理超能力者的组织，这个组织等级极高，在政界、商界都有话语权。

3.为什么目前为止被目击的超能力事件寥寥无几？被该组织知晓的目击者都被记忆清洗，但仍有少数不被发现的目击者，披露了超能力事件的存在。

4.每个城市都存在超能力组织，负责处理超能力事件。

……

以下是我的一些猜测：

1.超能力组织针对的对象是谁？我认为存在不服从管理的超能力者，也就是不在组织中的零散人员，各地的组织相当于超能力的治安管理部门。

2.超能力的增强方式？根据组员目击到的疑似超能力者的异常失控情况，我推测可能是运用了辐射之类的手段，诱发了基因突变。但这无法解释为什么超能力没法后天开发，照理说基因突变有增强的可能，就有可能存在获得超能力的机会。欢迎大家提出看法，互相讨论。

3.超能力的稳定性？根据上一条推论，我认为超能力是不稳定的。这正巧回答了第一条问题，也许就是因为超能力者失控的情况很多，所以才需要治安管理。

4.超能力会被如何利用？我认为这些超能力者多被用于战斗、外交安保之类的场合，负责治安管理的是少数，毕竟是珍贵的战力资源。这也是为什么该组织的拥有极强大的话语权。

……”

“怎么样，是不是很真实？”

“虽然头头是道的，但谁能确定说的是真是假呢。”顾临溪心不在焉地回答。她正快速地翻看底下的回帖，大多数天马行空的猜测，远没有楼主的信息贴近现实，突然，一个meowmeow的回帖跳入了她的视线：

“超能力可以通过异化获得，这项技术已经在应用中了。”

她点进这个粉色头像，页面空空如也——用户隐藏了主页。但她很快发现meowmeow并不是可以隐藏身份的代号，头像下赫然显示着一串数字和ip属地。她将页面返回了主楼，以免让赫莱发现异常，心中早已默默记下了数字。

“后面还有呢，有人目击了事件，贴了照片，我看到有个楼主的ip地址还是在咱们这儿。”赫莱翘着手指，用指腹不停地往下划着，“找到了，是最近发生的。”

——【目击】妈耶，让我遇到真的了！

天天在组里潜水，没想到也有发帖的时候，组鹅们快看看这是不是超能力现象！

[照片]

[照片]

从照片里看，拍摄者离得很远，是拉进了镜头拍的，因此不太清晰。但这个在两栋楼之间跳跃的人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她本人。照片连着抓拍了两张，记录下她跃在空中和落地时的姿势，两栋楼之间相隔近十米，没有普通人能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跳跃如此长的距离。

这是在哪里被拍到的。顾临溪辨认着照片里的环境，努力回想着。

“你别说，这个人有点像你诶。”

“我要是有超能力，就不用再继续上那个破班了。”顾临溪装作无奈地笑道。

“也是哦，你那个工作天天熬夜加班的，你现在啊比大学的时候还憔悴。”赫莱同情地看着她，顾临溪也配合地叹了口气。

手机响了，顾临溪接起：

“喂。”

“姐，我到绥港了。”

顾临溪一愣：“有什么事？”

“绥港超管所系统重建，局里派我来一趟。”

“哦，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先去办事，晚上找你吃饭。”

“行。”

挂了电话，顾临溪看了看时间。离晚上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正好可以借助赫莱的帮助，再多了解一些这个‘超能力观察’组。

可不知怎的，她察觉到一种i微妙的异样。她反复查看那两张自己的照片，不仅仅是有人目击了这么简单，她莫名地听到一种声音，那声音从照片里她看不到的地方传来，那声音说的是：

我在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