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 第1章 第 1 章

“哟，好不容易聚个餐，还戴着耳机呢。”

赫莱突然从身后凑近，撩起顾临溪耳边的头发，笑嘻嘻地说道。

“可离我远点，这一身酒气，你这是喝了多少？”顾临溪拨开她的手。

“他们说一会儿去唱K，再喝一轮呢，你去不去？”

“不去，我现在就要有事溜了，”顾临溪站起身拉过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耳语道：“你一会儿帮我找个借口，就说——我家水管炸了，得赶紧回去。”

“嘿你这！咱们同学多久没见了……”赫莱话音未落，顾临溪人已经趁乱溜出了餐厅，她挠挠头，拿起顾临溪还未动过的酒杯一饮而尽。

顾临溪转头向马路对面的大厦走去，耳机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干扰声，随着与那栋写着“望海大厦”的建筑越来越近，电流的干扰声也明显增强，若说一开始还能断断续续地听见有人在频道里交流，现在几乎已经无法听清了。

这是一栋有些年头的建筑，从它的名字便可看出来——仅仅十二层的高度，现如今早已不可能看得到远处的海。

正因如此，写字楼的安保也相当懈怠，顾临溪畅通无阻地通过后勤通道到达了顶层。她四顾望去，一扇敞开的窗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可能吧？

她走到窗前，右手撑着窗台轻松地跃上，随后顺着管道攀到了楼顶。一落地，黑暗中就传来了动静，她的出现显然吓到了坐在地上拿着无线电设备的一男一女两个高中生，他们拔腿就跑，不想没两步就撞到了无形的空气墙。

“入侵特殊通讯频段是违法的，你们应该知道吧？”

俩人又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终于意识到逃跑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干脆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态度，男生摘下耳机反问道：“知道，那又怎么样？”

大概是仗着自己还是未成年人，他料定顾临溪不能将他怎么样。

“徐铭，夏雯雯，江湾十中高一十七班的学生——你们早就被盯上了，”顾临溪抱着双臂冷笑道，“听了这么多联络信息也应该知道，我们是特殊组织，不会因为你是未成年人就宽大处理。”

“那你现在把我们抓走好了，反正上学也很无聊。”夏雯雯不为所动。

“任何知道我们存在的普通人，都会被抹除记忆，这个过程据我所知应该……不太愉快，并且现在技术还没有那么先进，操作的时候有可能会误删掉一些东西，比如说重要的人啦学过的知识啦背过的书啦，可能会变成傻子也说不定。”

这番话一说完，俩人面面相觑。

顾临溪也不再作声，饶有趣味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变化。

叛逆小孩终究还是小孩，她猜测这两个高中生的动机只是对日常生活的厌恶和对自己聪明才智的展示罢了。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有两下子，仅凭这些简陋的工具就能够黑进区域通讯频道还没有留下痕迹，找到他们着实费了技术组一番功夫。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错，一提到“可能会变成傻子”，二人都变了脸色。

“我们以后不会再窃听了，我保证。”徐铭率先开口。

“做过的事情就要自己承担后果，无论是找老师还是找家长，都没有用。”

“我保证过了今天就会把所知的事情忘记，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徐铭手忙脚乱地将耳机和电脑等设备都放在了地上，“你看，这是我自己写的程序，你可以把它删掉，我们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顾临溪歪了歪头问道：“你在这方面还挺擅长？”

“写着玩玩儿罢了，”徐铭没有谦虚，“还是有不少漏洞，不然也不会被你们抓到。”

“行了，放过你们这一次，你的设备我会带走。下次再犯可没那么好运了。”

“谢谢姐姐！”夏雯雯的嘴甜来得很突然。“姐姐，我能当超能力者吗？”

“我们招聘很严格，学历太差可不行。”

“我们是高中生，不是傻子，”徐铭又露出了那幅欠揍的鄙夷表情来，“我猜测你们都是天生的超能力者吧？”

“知道得太多往往都活不长，过了今晚你们最好把脑子里这些奇怪的东西都忘记，”顾临溪笑盈盈地答道，“要是敢在这方面动心思，小心人间蒸发。”

“……我们这就走。”

“等一下，”她叫住他们，“你们怎么上来的？”

夏雯雯疑惑地眨了眨眼：“楼顶的门不是没锁吗？”

“……”

“确实，门锁早就坏了，只是挂在上面而已。”严歧南左右晃了晃铁门，发出金属锈蚀的吱呀声，顾临溪耸了耸肩没说话。“回头跟楼下保安说说，让他们换个新的。”

“我看没用，他们要是来过就不会不知道了。”

“哎，那俩小孩你打算怎么办？”

“我看吓唬他们就挺管用的。倒是你，为什么跟踪我？”

“我恰好在附近出任务，恰好就看到你偷偷摸摸爬墙，过来看看怎么回事。”严歧南理所当然地解释道。

“什么叫偷偷摸摸啊……”、

顾临溪边说边跨上墙沿，被严歧南一把拽住：“走门啊！”

“哦对，忘了。”

老旧的电梯运行缓慢，严歧南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倒映出二人的身影。发小在她身边刷着手机，垂下的黑发遮住了那张白皙的脸，轿厢轻微地震了一震，一楼到了。

“回家？”顾临溪歪头问。

“回队里一趟，”严歧南看了看表，“已经很晚了，你先走吧。”

“反正没事干，送你过去。”

“这么好啊。”她也不推辞，自然而然地微抬手臂让顾临溪挽上她。她们身高相仿，身形高挑，即使穿着朴素，穿过潮人云集的商业街区时也引来了不少目光。

严歧南因为懒得剪发，短发已经齐肩，被胡乱地在脑后扎起了一束，白色t恤塞在黑色的背带长裤里，身上斜跨着一个大大的运动背包。最显眼的还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总让人忍不住转头多看几眼。

顾临溪只穿了一件简单的墨绿色长裙，已经蹭上了不少墙灰，她随手拍了几下，反倒是更显眼了。

她们走到停车场，驱车一路沿着主干道行驶，径直上了沿江快速路。严歧南所在的综合行动六部驻地与这里隔了两个区之远，原因是目前超能力发展与管理总局（ADCA）在绥港市仅设置了五部及六部分别管理，她们现在所在的区域是五部的辖区，也就是顾临溪负责的范围。

五部原部长叶晟调任当时新成立的六部之后，他与严歧南就是六部唯二的两个老人，其余部员都是年纪小的新人，严歧南只得身兼数职，在担任执行队队长的同时为了协助叶晟管理部内事务，又新增了一个“副部长”的头衔。

但五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相对有经验的成员除了从执行队长升任部长的顾临溪，就是行政秘书段绫俩人。因为两个部门的人员大多相识，因此常常互相协助对方，一来二去倒也同之前在一处时没有太大区别。

六部的驻地与五部的不同，不是繁华热闹的CBD，而是在山脚下的蓝谷创意园中的一处红砖楼中，虽然简陋了些，但周围文艺气息浓厚，绿荫葱葱，倒也舒适。

“身份识别通过，允许进入工作区。”电子女声播报。

俩人走进楼中。严歧南处理工作，顾临溪则在大厅内闲逛。叶晟的办公室还在亮着灯，里头却没人，她寻了一圈也没见人影，推测他应该是是在地下室的训练场。

训练场分为数个隔间，叶晟就在离电梯最近的一间，一抬头就看到了强化玻璃外的顾临溪。他伸手按停仪器，顾临溪似乎是临时接了一个电话，背对着他原地停了片刻，才朝他走来。

“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送严歧南回来。”顾临溪随手拉过转椅坐下，伸了个懒腰，顺势靠在了椅背上。她双臂交叠在脑后枕着，斜眼瞥向仪器的屏幕：“数值还是那么稳定。”

“在尝试提升作用距离，但是不理想。”

“到你这个等级，即使只增强一点点也是非常困难的。”

“总是一成不变的，多少有点厌倦。”

顾临溪笑了笑，心想他怎么就不厌倦自己这种一成不变的语气和表情。

叶晟当然没有读懂她的意思，默默地走到测试区域。隔离门自动关上，他抬起手，无数尖锐冰棱不停地汇聚成风暴一次一次击向目标物，细小的冰晶向四周迸溅，折射出耀眼的眩光。

最后一次，冰晶还未落下，在空中便重新凝结成数个锥刺，利刃一般从各个方向刺穿目标物，激起的寒风拂过了他的面部。

电脑计算表明能力影响范围与之前相比没有差别，综合评级依旧是A。

顾临溪盯着屏幕一言不发，沉思片刻后起身道：“也许超研院那边能提供什么建议？”

她所提的超研院是ADCA的研究机构，与超能力有关的研究都在超研院进行。

叶晟摇摇头。

“别着急，也许积累的经验多了自然而然就升级了。”

她知道自己也提不出什么有效的建议，只能干巴巴地安慰。

毕竟从幼年开始显现出超能力天赋时，她的能力评级就达到了A级。年龄如此小的A级能力者，在ADCA的历史上几乎是绝无仅有的。

即使二十年来也没有明显提升，超研院的评估仍是“具有上升潜力”。

至于潜力还有多少，没有人能够下结论。

她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有一天能达到罕见的S级也不一定。

“这可不是打游戏。”话是这样说，他紧绷的表情还是不自觉地松弛了下来，像是从这句不着调的话中得到了什么安慰似的。“最近有什么棘手的事儿吗？”

“没什么特别的，刚处理完两个叛逆学生。”

玻璃隔间的灯关上后，地下室一片漆黑，俩人并肩朝外走去。

叶晟的夜视能力很强，这点程度的黑暗并不算什么，顾临溪则是两眼一抹黑。她倒也不慌张，只要跟着身边的人的步调就可以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段漆黑的路走到头时，顾临溪不由得生出一种“不舍”的情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