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言是谁?
程沐禾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一男一女陷入了名为迷惑的泥潭。
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如同被刀割一般的刺痛。
“已经给你洗过胃了,可能现在喉咙还不太舒服,还是先休息一阵再说话吧。”
一旁的医生看见程沐禾想开口的动作于是解释道。
洗胃?
程沐禾现在极其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当前的情况。
她示意要去洗手间,一旁的女孩想要搀扶着她去,却被程沐禾拒绝了。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前,她觉得还是离这一男一女远一点为妙,于是一个护士前来搀扶着她去了洗手间。
护士在门外等候,程沐禾独自走进了洗手间。
她站在镜子前缓缓抬头,里面却不是那如同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睛。
镜子里的女孩皮肤是病态的苍白,消瘦的脸只剩下一个削尖的下巴,双眼无神地下垂着,只有那个小巧的鼻子为这个皮囊带来了一点生气。
程沐禾的整个身体都发出了战栗。
这是谁?
我不是程沐禾吗?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楚小姐,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请敲门示意。”
程沐禾迅速地平静了下来,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
她穿越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面。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镜子里的那个人。
楚礼言,就是你吗。
程沐禾快速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姓“楚”的人物,最后锁定在珠宝龙头楚氏身上。
程沐禾平复了情绪,面无表情的回到了病床上。
虽然暂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但是不动声色的观察是最好的选择。
没过多久又有一大群人来到了病房。
这些人衣冠楚楚,连头发丝都被精心的打理过,一个站在最前面的年长男人从进门那一刻就盯着程沐禾。
果然,这个人就是楚氏现在的董事长楚严正,程沐禾以前在杂志上看见过。
楚严正装作温情地坐在床边,其他人都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后。
“言言,你怎么这么傻。”楚严正装作心疼地说着,还用手摩挲着程沐禾的发丝,一副温情的模样。
他是楚礼言的舅舅。
这般虚情假意让程沐禾不适地偏过头去,让楚严正的手扑了个空。
看着程沐禾的动作,楚严正不由得愣住了一刹那,因为楚礼言从来不曾有过这样放肆的举动。
“爸,礼言刚醒来不太适应。”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楚长河终于是开了口。
“是这样吗。”楚严正淡淡的回应。
接下来他身后的众人挨个挨个地过来在床前问候,变着花样地表示关怀和伤心。
但是当事人却没感觉到真正的温暖,也没记清谁是谁。
程沐禾在心里想,这群人有这样的演技以后不管碰什么瓷都会成功的。
“言言怎么不说话?”楚严正在一旁一直观察着程沐禾,忽然开口。
程沐禾感觉楚严正看向自己的眼神犹如一条毒蛇锁定着猎物,一旦被找到弱点便会被死死咬住。
楚林微从刚刚那群人进门后便一直站在角落不说话,这时却站出来开了口:“礼言姐姐嗓子不舒服,医生说了不能说话。”
程沐禾倒是很庆幸自己现在幸好不能讲话,否则一定会露出马脚。
楚严正不再开口,一众人在这里嘘寒问暖了许久,终于是在两个小时后走了。
临走时楚林微还想留下照顾程沐禾,被却她的父亲也就是楚礼言的小舅给强制带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程沐禾和楚长河两个人。
讲真的,程沐禾有点怕楚长河,毕竟谁能想到碰瓷对象还能遇见第二次啊?
她看着楚长河的脸心里就一阵发虚。
拜了这么多年的财神爷没见暴富,怎么今年随便拜拜的财神爷就真显灵了。
楚长河递给程沐禾一个手机:“有需要的话就打给我。”
程沐禾接过手机,这应该是楚礼言的,开机需要输入密码,程沐禾原本还想打回家里问问情况,结果现在也打不了电话了。
楚长河似乎没有什么要再交代的东西了,他转身就打算离开。
程沐禾立即抓住了楚长河的手臂,楚长河原本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今晚的楚礼言做了太多从前不会做的事。
他回头看向床上的程沐禾。
程沐禾一只手比出走路的姿势,用嘴型说着“回家”两个字。
她才不要呆在这个地方,她必须要找出更多的线索来弄清这个谜团。
楚长河却俯下身看着程沐禾的脸,程沐禾对上楚长河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令人住摸不透的眼睛,就像他的名字长河一样,犹如一潭望不见底黑水。
静默就这样在两个人之间流转,楚长河看着这张自己妹妹的脸却感到些许的陌生。
“我觉得你好像变了个人。”楚长河开口。
这句话听得程沐禾心中一震,但是她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
楚长河看着楚礼言那双平时没有光彩的眼睛如今好像多了一丝色彩,他最终还是移开了眼。
他转过身去用略带有自嘲的口吻说:“也可能是我根本就不了解你吧。”
“我去办离院手续。”说完他便出了门。
程沐禾松了一口气,随即立刻敏锐的察觉到,楚礼言应该和楚长河之间的交流不多。
她低头看着自己瘦得只剩得皮包骨的双手。
每天疲于奔命的程沐禾原本身体就已是消瘦,但是这个叫做楚礼言的孩子比她更加地瘦弱。
程沐禾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世界好像就是这么奇怪,就算再有钱也会得不到幸福,就算有再多的家人包围,也收不到真正的温暖。
她想起了家里那群小家伙,心中生出了对楚礼言的心疼,喉咙不自觉地哽咽。
楚长河进门时看见的就是程沐禾在床上蜷成一团环抱住自己的模样。
他走近看见程沐禾的鼻尖泛红,泪水在里面打着转。
他思索着伸出手想要安慰,却被程沐禾发现后一瞬间的就躲开了。
这个人也是帮凶。
楚长河收回了扑空的手,静静地坐在床边。
几个佣人走进门熟练地收拾着东西,又有几个医生前来做了最后一遍检查。
两个佣人小心搀扶着程沐禾慢慢往车里走,楚长河跟在后面注视着程沐禾的一举一动。
到家时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了。
程沐禾没有想象过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竟然有这么一幢静谧又庄严的别墅,准确来说更像是一个迷你的庄园。
车子在一处华丽的喷泉前缓缓停下。
管家带着人前来迎接两人:“小姐,欢迎回来。”
程沐禾直接回到了卧室,应该说是楚礼言的卧室。
她观察着这个卧室中的一切,这里并没有程沐禾想象中的华丽,反而有点冷清空旷,像是没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诺大的衣橱里面衣服整齐没有褶皱但是却不多,显得空荡荡,梳妆台上只有寥寥一把梳子和几只笔。
看起来像是随时会离开的样子。
程沐禾看着桌上的几只笔,思考了片刻开始寻找另一样东西——笔记本。
既然有笔那就代表着楚礼言一定有写什么东西。
程沐禾找遍了整个房间却都没有发现有本子的存在,忽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走到床尾处,用力将床垫微微抬起,手在床垫下面摸索着,果不其然,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笔记本。
程沐禾的心中复杂,楚礼言竟然连藏东西的习惯都和自己一样,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吗?
一整个巨大的落地窗之外是璀璨的花园,程沐禾坐在落地窗前捧着这本皮质的笔记本。
程沐禾其实是一个没有什么太多所谓道德感的人,这是她从小的生活经历所锻造的性格。
但是她看着这一本干净还散发出淡淡香味的日记本,内心不由得默默向楚礼言道歉。
无意窥探**,还请多多包涵呀。
为了揭开谜团,她只能这么做。
程沐禾吐出一口气,翻开了这一本关于楚礼言的人生记录。
楚礼言是楚氏集团的小女儿,楚氏集团是当下珠宝业的龙头,有接近一百年的历史。
其母亲因生产大出血去世,父亲目前下落不明。
在楚礼言八岁时就被舅舅送往法国念书,从此便一个人在国外呆了十三年。
楚礼言自从有意识以来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妈是被你克死的”。
没有人觉得她来到世界上是一件好事,就连她自己都这样觉得。
在法国的第三年,年仅十一岁的楚礼言独自去看了心理医生,从此她与精神类药物相依为命。
第七年,她拿下了世界钢琴比赛冠军,她拿着金色的奖牌却无人可共享荣誉。
第十年,楚礼言收到了来自楚严正的一份十八岁成人礼物,她没有拆开,随意地弃置在房间的一角。
真正属于她的成人礼是在凌晨十二点吃下的一把精神药物。
第十三年,也就是今年,楚礼言忽然被接回国。
楚礼言不是经常写日记,所以这一本薄薄的笔记本就这样记载下了她人生的二十一年。
日记的最后一页是在三天前写下的,她写道
——即使是虚假的温暖,我也希望可以持续得久一点。
——妈妈,我好想你...
一滴泪掉落在日记本上晕开了笔墨,程沐禾关上了日记本。
果然,自己梦中的那个人,就是楚礼言。
她抬起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心跳,这是属于楚礼言的心脏,现在却在她的手心里跳动着。
辛苦拮据的生活里可以开出花,奢华的世界也会逼疯一个人。
程沐禾心中暗自下决定,只要自己还在这一副身躯里一天,她就要对这一副躯体好一点,更好一点。
只不过她还是没有弄清楚,楚礼言之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和自己发生这样的事故。
洗胃?难道说是楚礼言服药自杀了吗?
所以那天楚长河那么着急就是去看望楚礼言的吗?
铿——铿——
敲门声响起,程沐禾迅速把日记本藏在被子里。
开门进来的是楚长河,他手里还拿着一杯淡黄色的温水。
“这是管家做的,喝一点吧。”
楚长河脱下了西装,换上了略微透明的轻薄上衣,在稍暗的灯光下显示出结实的身材和明显的锁骨线条。
程沐禾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早点休息。”楚长河接过喝完的水杯嘱咐着,正准备离开却再次被程沐禾拦下。
程沐禾抓着他的手腕示意他留下来。
她必须要知道更多的信息。
楚长河最终还是留下坐在了床边,他看着自己那一截被程沐禾抓着的手腕,缓缓开口。
“我没有想过你会自杀。”楚长河低着头说。
果然是自杀吗?
那自己现在也死了吗......
“这些年,我作为哥哥的确不称职,”他继续说,“从今天起,我会...”
说到这里他却沉默了,像是身上被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楚长河抬起头看向程沐禾:“我会尽我的努力,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