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的徐徐降临,东街的官邸灯火初上,颇有年头的木质招牌被风轻轻摇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酒馆的角落,略显陈旧的木桌上摆了几盘家常小菜,色香俱在,不失美味。
炒青豆山药清脆清香;肉末烧豆腐滋味浓郁,极为下饭;素炒三丝清新爽脆;而那盘糖醋排骨色泽鲜艳,红亮诱人,最适合与一壶花茶相配,以解腻提神。
茶壶的壶嘴处热气氤氲,茶香中夹杂着桂花的芬芳,极是好闻。
司清岳斟满了一杯,黄色桂花在杯中竞相涌出茶壶,在杯中绽放。
他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拈起一朵,却不慎被热茶烫了一下。俊朗的面容轻蹙,但也只是一略而过,很快眉宇之间复又变得柔和。
他不禁抬眸看向面前女子,女子只专注于菜色上,于他,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司清岳似也习惯了,静待茶温时,又托腮看着她。
她似乎偏爱绿色,今日着一袭淡绿色的长裙,长发仅用一根简朴的木簪轻轻挽起,显得干净利落。今日的糖醋排骨似乎颇合她的口味,清秀的面庞不时露出满意的笑容,就连司清岳也忍不住夹起一块品尝,甜中带酸,确实令人胃口大开。
茶水终于冷却下来,司清岳轻啜一口,味道不错。
邹恒突然打破沉默:“那日她们前往司府,实则是受了我表姐的挑唆。”
她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润喉,清新的茶水入口沿着喉咙一路直抵肠胃,解腻又暖胃。见司清岳一脸困惑,她继续解释:“姨母想要确认一下,邹司两家的联姻是否牢固。”
这些年,邹仁启坐吃山空,邹祖母留下的家业已近枯竭,正当她为儿女的未来忧虑时,传来了邹司联姻的消息。
邹远本想在这次联姻中占些便宜,但她色厉内荏,缺乏主见,亦惧怕大将军威名,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登入司家门庭。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邹文出现了,不但支持她的决定,还为她筹谋划策。
尽管三房曾被逐出邹家,但那时邹远尚且年幼,对那段往事记忆模糊。何况事情已过去多年,邹文毕竟是自己的血亲,她怎会害自己?于是她听从了邹文的建议,前往司府索要‘好处’。
结果,不仅一切如她所愿,甚至十分顺利,自然而然对邹文信任倍增。
司清岳眉头紧锁,灯火摇曳中,琥珀色的眼瞳显得晦暗不明:“倘若不是真心联姻,那她们可考虑过你的处境?”
邹恒不过是个九品小官,而司大将军则是一品护**侯,两人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邹家人那日像无赖般登门闹事,万一激怒了司大将军,那邹恒的下场可想而知。
邹恒微微一笑,笑意不深,淡淡地说:“她们无需考虑,因为我的生死并不重要。她们只需确认,三房是否还有利用价值。”
事实证明,联姻确实牢固,邹远如今也视邹文为亲人,只要邹恒再点头,那么一房三房重修旧好指日可待,届时,大房也算是攀上了司家这棵大树。
司清岳气愤地捶桌,咚的一声,茶杯颠起,茶水四溅,滴落在他的青衫上,晕开了朵朵水花。
邹恒看在眼里,说:“所以我今日就要让她明白,我的便宜,并不是那么好占的。”
司清岳皱眉沉思片刻:“我不明白。”
邹恒本想递给他一块帕子,却拿出一包桃花酥,于是摊开放在了司清岳的面前。
“陛下圣明仁慈,极为重视官员的德行与仁义,因此,不孝之举对于官员而言是大忌。这正是我无法摆脱那家人的根本缘由。但若我能换一个生父,一切难题便能迎刃而解。到那时,韦冠仅是我的姨父,我孝敬他是出于情分,不予理会也是我的权利。”
司清岳眼眸一亮。
邹恒继续说道:“无论是显赫一时的望族,还是市井之中的平民百姓,皆受祖训的制约与束缚。祖母驾鹤西归后,长女便成为新的家族领袖。因此,邹仁启所定下的规矩,即是邹家的家规。若她宣称我是她的女儿,当年因某些原因不得不过继至三房,只要她能提供人证物证、家族众人赞同,而我亦能理解她当年的苦衷,愿意重新记入她的名下,那我只需申请户籍变动,一旦事情落定,即便韦冠将此事闹至大慈宝殿,也难以翻案。”
官员不孝,往大了说,可视为国事;而家族子嗣的过继问题,说破天终究是家事。
何况韦冠这些年对邹恒半分关切也无,甚至带头对邹恒刮骨吸髓,莫说旁人,连邹恒都怀疑过,她是不是韦冠亲生。
司清岳沉吟良久:“道理虽是如此,可若你爹去街上撒泼打滚,闹得人尽皆知,恐怕更不妙。”
“想得好处,又不想出力,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邹仁启若连一个鳏夫都管不住,便无治家之能,我不介意再换个爹。”
邹恒替他续了杯茶,潺潺水声落尽,她方启唇:“不是还有个二姨父吗?”
司清岳:“……”
换一个爹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哪能再换一个。司清岳知道她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夕阳悄然沉没,夜幕吞噬了天边最后一抹光辉,同时携了一缕轻柔的晚风。
灯火的摇曳中,琥珀色的眼眸似乎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泪光,他借着整理发丝的动作,不经意地抹去了心中的悸动。
司清岳心知肚明,她此番作为,是为了顾及他的感受。
毕竟梦境里的她,未曾经历这番波折。
司清岳缓了缓情绪:“姐姐,我明日不能再来找你玩了。”
邹恒心头蓦地一跳,不由抬眸看向他。
司清岳撇撇嘴:“盖头还没绣好。”
“……不是有绣夫吗?”
她的声音很轻,被晚风一吹便散了,司清岳不由问道:“姐姐说什么?”
邹恒:“我说你笨。”
司清岳嗔怪:“姐姐!”
邹恒端茶一饮而尽,落杯看不出情绪,只道:“很晚了,送你回家。”
*
一晃儿,东市井浮尸案过去了二十多天,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闹的人尽皆知,
起初,百姓们惶恐不安,杯中蛇影,担心连环杀人魔就在身边,见了陌生人都要小心提防;可随着时间流逝,历经鼎沸的流言,终究慢慢散尽,无人再刻意提及,提及后也会思量片刻,蹙眉说上一句:“都过了这么久了,凶手应该落网了吧。”
东市又恢复了繁华盛貌,就连梦华楼的宾客都照往昔更热闹一些。
范含景笑的嘴角都压不住,一把将倒茶的郎君拉入怀中,惹得郎君一声软怯惊呼,范含景笑意更盛,大手顺着儿郎衣襟伸入,轻佻捏着郎君滚烫的胸口。
雅阁虽门窗皆掩,但房中另有人在,郎君一时羞的面红耳赤,紧抿着唇不敢出声,更是露出可怜神色,似是乞求范含景放他一马。却不想范含景兴致更胜,指尖沿着小腹一路向下,指尖跟随窗棂透进来的鼓点来回摆弄,力度随着伶人的嗓音轻重亵玩。惹得郎君身体不由他控的瑟缩发抖,最后终是控制不住的发出了一声嘤咛。
饶了听戏的石春竹安宁。
石春竹浑浊的眼眸狠狠剜她一眼:“都已是日进斗金的楼主了,怎么举止还这般低俗!”
范含景觉得她就是身体不及,有心无力。但却不得不敬着对方,嬉皮笑脸道:“万幸小人举止低俗,否则还入不了姥姥的眼呢。”
范含景在石春竹眼里就是个地痞无赖,□□抢掠无恶不作。
一张嘴就能哄骗郎君晕头转向,待其倾覆真心时,转手就将郎君卖进暗倌,郎君痛哭流涕哀求她时,她喜滋滋的颠着银子转身就走;
小有才情,靠几首破诗结识财主富户,明白对方急于更改商籍,于是凭着肯蒙拐骗的说辞,哄的对方掏空银子做诗会办雅集,而后卷款潜逃;
被仇家追杀时,亦能藏身各个农户家中,混吃混喝,睡人家的儿郎,偷人家的钱;然后辗转于下一农户家中……
被常泰县衙扣押时,甚至能与差役扯皮,三言两语竟哄得对方甘愿松了桎梏,任她逃了。
石春竹得闻她如此种种,暗赞她就是一个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的天才,于是设计将她再次擒获。
起初,范含景见她老人家一把年纪,又生了一个慈眉善目的面相,猜测她就是个老好人。于是痛哭流涕的编造了一个凄惨的身世。
石春竹果然哀戚悲痛,抹着眼泪说她是个可怜孩子,但可怜归可怜,狱还是要入的。
范含景觉得这把又稳了,第二日在这个悲惨身世上再次加码,石春竹又是颤颤巍巍的拭泪陪着她哭,但哭归哭,人还是不能放。
范含景彻夜难眠,第三日面容枯槁的继续胡扯,石春竹哭的也更悲痛了,但她有难处,人还是不能放……
如此反复折腾了一个多月,范含景终于承认她遇到高手了,可她也不恼火,反而乖乖跪地磕头叫人家亲姥姥。
石春竹觉得她孺子可教,此人虽然卑鄙无耻,但也机敏伶俐,只是需要时时鞭策,否则一个不注意,她就不受自己的掌控。
于是冷哼一声,少与其多费唇舌,阖眼手指轻点着桌案,随着传进来的戏乐曲声轻轻哼唱。
这时,雅阁门忽地开了,诸秋灵愤愤骂道:“你手底下的人都是废物,这都大半个月了,那么大的两个活人都找不到!”
“哎呦我的祖宗,”范含景急忙为其倒了杯茶:“生的什么气啊,只要她们还在京城,寻出两人踪迹不就是时间问题?”
她将茶水递到诸秋灵:“届时,我定将两人打的爹都认不出,男的当暗倌卖了,女的断手断脚,沿街行乞,行吗小祖宗?”
这些哄辞,对诸秋灵有些受用,她愤愤哼了一声,接过茶一饮而尽。
听戏的石春竹突然问道:“什么人?”
诸秋灵气闷道:“就是一男一女两个贱人,男的粗鄙不堪,女的不堪粗鄙。”
她又饮了一口茶,将那日被雅阁被欺负的事说了大概:“那个女人看着清瘦,实则一身蛮力,而且一身穷酸味,全身上下也就那对葫芦耳坠还值点小钱。干苦力为生的刁民,刚攒了几个小钱,就带男人来梦华楼充大款。哼!说不去也不怕贻笑大方!”
“葫芦耳坠?”石春竹仿佛最近曾在哪里见过有人带着一对葫芦耳坠,可是什么时候呢?年岁太大,她一时想不起来,于是缓缓睁眼转头凝着诸秋灵道:“可有画像?”
诸秋灵直接掏出两人画像拍在桌案上:“就是这两个贱人,我化成灰都认得!都怪我娘,非要让我外出游学,学到底有什么好游的,何不让我直接接手梦华楼?我若是梦华楼的楼主,看谁敢在我眼皮子低下闹事!”
范含景闻言眼眸深眯,却面含笑意的点头应:“是是是,小祖宗你开心就好。”
诸秋灵深受鼓舞,又絮絮道:“偏偏那日你又不再……”
“……原来是她。”
诸秋灵话被石春竹蓦地打断,不由狐疑的看向她,观她一脸惊疑不定:“石老,您怎么了?”
画像粗简,石春竹又有些老眼昏花,前前后后端看良久,才终于认出了画像中人。一时心中惊骇,又反复沉吟良久,预感不妙,故而一语不发,只神色凝重的抓起诸秋灵的手腕:“回去再议。”
诸秋灵不疑有他,范含景亦察觉不善,急忙道:“我送二位。”
石春竹闻言堪堪止步,心中打谱,若不幸梦华楼被端,范含景这个替罪羊也该派上用场了。于是转身时又恢复了自如神色,对范含景叮嘱道:“你就少折腾吧,先把梦华楼看好再说,毕竟浮尸案尚未过去。”
范含景沉默几息,心中警惕,却还是微微一笑:“我听姥姥的。”
石春竹见安抚了她,才又拉着诸秋灵的手前去开门。
门扉缓缓而开,原本少有人的走廊,一时竟围满了人,灯火通明,耀的禁军卫甲胄生辉,映的大理寺官吏官裙上的禽鸟栩栩如生。
雅阁门正对方向摆放了两把椅子,黎舒平姿态闲适的摆弄着手中流苏;齐毓则端身而坐,手里拿着 一张鹿皮,耐心擦拭着手中的长刀。
邹恒立在黎舒平身后,闲来无趣,干脆抬手捻弄起自己的耳坠上的小葫芦,门开之时,视线恰巧与诸秋灵四目相对,旋即嘴角一勾:“听闻常泰县令的千金花重金寻我?小的爱财,想亲自挣这五十两。”
她视线偏转,又落到石春竹的脸上:“正好石县丞也在,您看,这钱我去常泰县衙去领,方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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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穿成女尊世界的女帝,后宫佳丽三千,各个清新俊逸、品貌非凡。
裴源眼花缭乱,喜笑颜开。
她要翻牌子、盖被子、似梦似幻一辈子!
结果被告知绑定了‘只取一瓢’系统,原主竟是个嫩瓜蛋子,一碰男人就会鼻孔流血,且不止。
唯有找到真爱才能破解。
裴源:“……”
这什么狗屁设定?耍我呢吧!为C而C,天理不容!
找真爱是不可能找真爱的,美男碰不到,看看也是好的。
只是渐渐的,后宫频起风波。
太医:“恭喜陛下,张侍君身怀有孕,已经两个月了。”
裴源呵呵一笑:“这可真是天大的绿事啊。君后,朕该如何庆贺好呢?”
陆长行:“……”
贵君:“陛下,昨夜臣经过花园察觉异样,竟是齐常侍与狂娘颠乾倒坤忘乎所以,扒开草丛时,齐常侍的绿色腰带正挂在那狂娘的肚兜上,好多宫人都看到了。”
裴源一拍大腿:“什么?有这好事你不叫我!君后,你是如何管理后宫的?”
陆长行:“……”
侧君:“陛下,臣偶见慧君与侍卫同入空置宫舍,她们走后,臣去看了,真是好大一张床。”
裴源大吃一惊:“好大是多大?比朕的床还要大吗?君后,速速命人把床搬到朕的寝宫!”
陆长行:“……”
后宫终日不得安宁,裴源只能窝在君后宫中躲清闲。
陆长行:“陛下,臣要告发……”
裴源PTSD:“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陆长行低声道:“臣要告发臣自己。”
“什么?”裴源抓着君后手腕痛心质问:“连你都要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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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源登基那日,陆长行的立后诏书便传至六宫,所有君侍都来恭贺,陆长行面上应承,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爱慕裴源多年,终是如愿嫁于她为夫,却不想新婚那夜撩开喜帕,她只冷冷凝看他良久,说道:“夫郎生了一双深情眼,怕是看狗都深情。”
这句话,陆长行记了多年,更从她新婚夜就睡在耳房推断,她厌恶自己,深恶痛绝。
他想,她既不喜欢他,他便好好做好她的贤内助。
自此,面对她时,他总是垂下眼眸。
眼见她纳了一房又一房,眼见她夜夜辗转各个院子,陆长行实在看不穿,她到底最爱哪一个。
直至她登基为帝,陆长行认定她定会立自己深爱的男子为后,自己即将功成身退时,立后诏书竟落在了自己手里。
新帝登基,本该充盈后宫,她却只是选了几个重臣的儿子入了后宫。
陆长行以为她又会如往昔那般辗转于各个宫里,却不想,她竟常常留宿在他的宫中。
某日,她侧倚软枕,静静端看他良久:“君后生了双深情眼。”
陆长行以为她又要嘲讽自己看狗都深情,却听她道:“把朕的魂儿都给勾跑了。”
陆长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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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