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火燎原 第9章 第 9 章

四点五十，江朔发来信息。“在哪？”

靳瑶才换好衣服，匆匆回过去，“我们疫苗中心门口见吧。”

她家离疫苗中心不远，电瓶车被韦凤梅骑走，扫个共享单车过去大概七八分钟左右。

不费事，时间也刚刚好。

被刷得发白的板鞋来不及重新系鞋带，靳瑶直接把脚往下一蹬挤进去，手机传来震动，江朔的微信再次成为消息栏首位，“你下来吧，我在你家楼下。”

靳瑶拉开窗帘，从三楼望下去，刚好和站在树荫下面收起手机抬头的江朔目光对视。

一阵凉风拂过，吹起少年衣角，勾勒出瘦削的脊背。

他冲着窗户挥了挥手，示意她下来。

有些年头的铁门因为主人的心急和墙壁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靳瑶顺了几口气后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最后一次模拟考前一天，你忘了谁把你送来的？”

江朔手指不轻不重地点点她脑袋说。

被这么提醒，靳瑶想起来了，记忆回溯到一个月前的那天午后。

启中在模拟考前一天上午就已经放了假，不少学生都把沉重的书籍和零碎的物件在放学后搬走。

靳琪在早上发了高烧，连带着人也又哭又闹，小脸通红，浑身都汗涔涔的。

靳瑶不放心韦凤梅一个人带他去医院，就请了假跟着一起去。

一番折腾下来，等到靳琪打完两瓶点滴把烧退下去，已经是下午两点。

李峰在班级群里问还有哪些学生的东西没收走，因为是全市联考，需要严格按照高考的要求来。

他提醒还没收拾的要抓紧时间，否则学校会派人统一清理。

随后是一张教室照片，此刻空空荡荡的，只剩零星的几个座位上还没来得及收拾。

靳瑶抓紧时间赶过去，把参考书和各科老师发的复习资料装进透明收纳箱，笔筒午睡枕之类的物件全部一股脑的塞进书包里。

下楼的时候，她抱着书箱分外小心，一步一个台阶缓慢移动，生怕因为没看清路摔倒。

好不容易走到教学楼门口，从这里到学校大门将近一千米的距离让靳瑶犯了难，而能不能挤上公交车也是一个问题。

把箱子放在地上，书包也随意搁置在上面，靳瑶掏出手机，想问问罗玉涵有没有时间过来捎带自己一程。

电话传来忙音后是机械女声冰冷的提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她只得认命地深呼吸一口气，揉揉发酸的肩膀准备背上书包继续往前走。

一辆黑色电动车在这时超过她，而后又停下来退到她身边，车主人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没想到是班里没怎么说过话的江朔，靳瑶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想太多，只是拜托他把自己送到校门口的公交站台就好。

路过站台，她提醒江朔停下来，他却直接超过，“我现在没什么事，直接把你送回去。”

等到了靳瑶家楼下，他还帮忙把书箱抬到了三楼。

靳瑶想请他进屋喝口水，江朔接到宋浩然的电话，说了两句后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等江朔回到球场，宋浩然刚结束球赛，瘫坐在地上，双手支着地大口喘着气，“你没事骑车去干嘛，神神秘秘的。”

江朔把钥匙和一瓶水递过去，望了他一眼，“给你买水，满意吗？”

“那天谢谢你。”

靳瑶说道，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也是那天起，她给江朔贴上了一个大大的好人标签。

“你好像总是对我说谢谢，那样会显得很生分。”

江朔拧眉，似乎不是很喜欢听到这个词语。

“我对你做的任何事都是在我喜欢你的基础上，你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不必要有负担。”

“如果真的需要有回报的话，我希望是你也能增加对我的一些好感。”

他的语气认真，昨天靳瑶的反应让江朔意识到她对自己的好感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高，这让他觉得有些烦躁。

靳瑶没想到江朔会又提起这个话题，组织好语言回道：“昨天很突然，我觉得我们对对方还没有那么了解。”

她说完低下了头，两只手在背后交叉，有些不敢看江朔的反应。

和江朔的几番接触下来，她并不是没有产生好感，但她现在还并不能确定这种感觉是否就是所谓的喜欢。

树影轻轻摇晃，日光交织起两个人的影子，从江朔的角度可以看到靳瑶漆黑的发旋，他清清嗓子，语气一本正经，

“那我们就重新认识下。”

他紧接着往下说道。

“姓名江朔，身高185，体重68公斤，家在碧水湾A栋11楼西户，独居，父母离异，性格正常，爱好……”

速度不疾不徐，面无表情的脸搭配此刻的说话内容有种荒诞的诙谐感。

“停停停。”

靳瑶赶紧打住，觉得对话越来越跑偏。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弄的我像是查户口的一样。”

她生硬地转折话题，催促着江朔先去打疫苗。

两个人都没骑车，并排走在人行道上，结果靳瑶走得还快些，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着他。

一路走走停停，磨蹭了二十分钟才到疫苗中心，不过打疫苗的速度很快，一路畅通无阻，连队都不用排。

医生弹了弹管身，示意江朔把胳膊露出来。

明明把袖子往上一拉就完事，他偏偏把右胳膊从衣服下摆伸出，露出半边臂膀，露出明显的腹肌线条和精瘦的腰身。

靳瑶想撇开眼，眼神却不跟着自己的想法移开。

就连接种室里坐着闲聊的护士都盯着看，只不过目光更加大胆**。

疫苗缓缓推进血管，江朔用消毒棉签盖住针眼，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更近距离的看到他的肌肤纹理，屋里二十几度的温度也阻挡不了靳瑶的脸上发烧。

江朔明显也看见，又往前走了一步拉进两人的距离，压着声音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出去吧，只给你一个人看。”

“谁要看。”靳瑶下意识反驳，连带着声音也提高。

上了年纪的阿姨们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光看着这两人。

靳瑶直接转身打开门离开，江朔唇角微弯，把棉签扔进废弃医疗箱，穿好衣服追上去。

再说话时，靳瑶怎么都不肯理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靳瑶回家，说了句我到家了也没看他反应就拔腿跑上楼。

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她用剧烈的运动来掩盖自己快要压抑不住的心跳声，脑海里却始终挥之不去那具美好朝气的躯体。

靳瑶安慰自己，食色性也。

总算平复心情，靳瑶又去洗了个澡，炎热的夏天，最让她讨厌的就是汗水黏腻在身上的感觉。

等到把头发吹干，靳瑶才顾得上看手机，这一看，就急急忙忙拨了电话回去。

几乎是刚响铃就立刻被接起，靳瑶想到江朔发给自己的那张照片，胳膊上泛着大片的红，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疹子，看起来触目惊心，她赶紧问：“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不知道，好像是打完疫苗变成这样的。”

靳瑶第一反应是过敏，疫苗过敏虽然不常见，但有些人体质特殊，她之前有个同学就是打完流感疫苗过敏，在医院挂了几天吊针才好。

“你在哪？”

“你家楼下。”

靳瑶顾不得想江朔怎么这么久还没走，说了句等我一下便挂断电话。

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拿梳子把头发随便梳了两下，她匆匆下楼，看到江朔还站在下午的位置。

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像是两朵小小的红霞，看到靳瑶来，胳膊传来一阵痒意，他伸手想抓。

靳瑶察觉他的意图，眼疾手快拽住他的手腕，“别挠。”

起疹子最忌讳去抓挠，越抓越痒不说，破皮了还容易留疤。

“那你就拉着我，不然我控制不住。”江朔盯着手腕上的柔荑笑笑。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动作，靳瑶赶紧松开手，迈步走在前面。

疫苗中心已经下班，连个值班的人都没有，靳瑶只好又跟江朔去了医院。

医院的长廊人满为患，靳瑶坐在长椅上时不时抬头看着科室外的液晶显示屏，终于等到江朔的名字排到第一个。

她刚想起身跟着就被江朔按下，“在这等着我就行。”

接诊室，江朔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症状，医生是个年过五十的地中海，一般这种打扮都是经验丰富的主任起步，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很快得出结论，大手一挥开了几盒抗过敏的药。

“就是普通的食物过敏，问题不大。”

靳瑶看到江朔手里攥着张白色单子出来，赶紧迎上去问道。

“医生怎么说的？”

“没什么大事，普通的过敏。”

“那就好。”

靳瑶长舒一口气，没去细想江朔怎么就突然过敏了，人一放松下来，饥饿感就涌上来。

江朔适时发出邀请，“一起去吃个饭？”

“我不饿。”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就十分不给面子的叫起来，咕咕的两声，分外明显。

“还是你的肚子比较诚实。”

江朔看着靳瑶因为不好意思微红的脸庞哂笑。

没有拗过他，靳瑶带江朔开了一家米线店，

店面不大，胜在干净整洁，屋子里摆了几张折叠桌，基本都坐满了人，正好还剩靠近出餐的地方剩了一张。

老板出餐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热气腾腾的米线就被端上来，每份还送了两个没剥壳的鹌鹑蛋。

江朔拿过一个，手指轻轻一捏，蛋壳立马布满细碎的裂纹，接地气的动作也能被他做的优雅。

“你好，请问可以拼个桌吗？”

一道女声插进来，是一个妆容精致的金发女生，上身是一件露肤度及高的迷彩吊带背心。

“可以。”靳瑶把放在椅子上的挎包重新背到身上，女生道谢后坐下来。

她看这两人不像情侣，又觉得这个眉眼精致的男生很合自己胃口，抱着万一他们是兄妹的想法决定勇敢一次。

一番努力的没话找话后，终于问到正题，“你们是情侣出来玩吗？”

靳瑶下意识看着江朔，想说他们只是普通同学，话却被从女生入座就没怎么说过话的江朔截断。

“不是。”

江朔开口，手中的动作没停，把鹌鹑蛋放进靳瑶的碗里，平静地陈述，“我在追她。”

气氛一瞬间变得凝固，最后还是金发女生打破沉默，“那好吧，打扰了。”

女生也识趣，端着自己的食物又去了另外一张桌子。

再不走就太没眼色了，其实刚坐下来就有些察觉，男生不经意间扫过的眼神明显是不欢迎她的。最不过是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开口。

“你怎么直接就和别人这么说。”

靳瑶看着女生眉眼耷拉着离开，耳边还回荡着江朔刚才说的那四个字挥之不去。

“那不然要怎么说？”

江朔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任何问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如果你现在答应我当我女朋友那就更好说了。”

他这个提议没有得到靳瑶的回应。

吃完后，靳瑶急着回家，江朔放弃和她散步的念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后转身离开，双手插兜时碰到几颗圆润坚实的东西。

是夏威夷果

他对坚果过敏，不算太严重，但也会有反应。

手掌像盘珠一样把玩着，江朔目光失焦地看着远方沉思。

下次要怎么把她约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