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火燎原 第3章 第 3 章

恍惚间，两天的高考结束，每个出了考场的人脸色或喜或忧，命运的齿轮在他们落笔的那一刻缓缓开始新的转动。

冯钊一早就在班级群吆喝在金钻KTV定好了包间，让大家有空的都去。

江朔洗完澡出来，水珠顺着黑色发梢滴落，贴在额前，无形中削弱了给人的距离感。

桌子上的手机亮起，是宋浩然发来消息，“快来，就差你一个了。”后面还跟了个快点的熊猫头表情包。

“都到了？”江朔发去三字。

“是啊，赶紧的。”

对面回完又给他打来一个语音电话。

江朔没接，扯过毛巾把头发擦干后回道：“马上。”

包间内，虚幻的霓虹灯五光十色，将近两米的长桌上摆满了各种酒和饮料，已经有人喝的晕头转向倒在一边。

江朔推门进来的时候带来一股热气，宋浩然正准备夺命连环call，看到来人立马站起身攀上他的肩膀。

“请你比请大佛还难。”

环视了一圈，江朔找了个角落坐着，不经意地问：“你不是说都来了吗？”

宋浩然不知所以的挠挠后脑勺，“除了有几个人说有事来不了，差不多都来了啊。”

话刚说完，宋浩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说话也变得兴奋。

“咋啦，你等的那个人没来？跟我说是谁，我绑也给你绑来。”

江朔没理他，打开手机翻阅着群消息，亮光反射他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冯钊作为班长，正在帮准备唱歌的女生找歌，一阵铃声响起，他手指点着电子屏幕，顺手接听。

屋里太乱，冯钊喂了几句都没听清，开了免提后，里面传出一道清甜的女声，像是轻柔的羽毛。

“班长，金钻KTV是从十字路口往东走吗？”

冯钊赶紧点头，又想起这是打电话，开口道：“是的，大概走五分钟左右，有个很显眼的金色招牌，进来二楼右手边第一个包厢。”

“好的，我和罗子涵很快就到，谢谢班长。”

女生道谢后挂断，冯钊把手机揣进兜里，继续埋头找歌。

不多时，罗玉涵用手扇着风推开玻璃门，直到感受扑面而来的空调凉风才感觉自己活过来。

“热死我了，这地可真难找。”

靳瑶跟在后面，同样起了一层薄汗，她今天穿了条白色棉麻长裙，快及腰的长发垂在身后，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整个人温柔沉静。

百无聊赖的宋浩然眼睛一亮，用胳膊肘捣着身旁还在玩手机的江朔，下巴朝着罗玉涵和靳瑶的方向示意。

“平时穿校服都看不出来，现在才发现咱们班的女生打扮起来都不赖啊。”

罗玉涵每天在班里咋咋呼呼的，靳瑶他一直觉得长得挺好看，但是为人很低调，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学习，成绩也好，分班后当了两年半的英语课代表。

抬头看了眼后把手机息屏，江朔还是没答他的话，起身说了句“去个卫生间”就径直走了出去。

和班里人打过招呼后，罗玉涵拉着靳瑶找了座坐下，从包里掏出镜子确认自己妆没有花之后又问了遍靳瑶才安下心。

“在路上的时候你已经问了我五遍都不止了，光这个妆你都化了整整两个小时。”

看着穿着吊带背心和超短裤的罗玉涵，靳瑶无奈吐槽。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高考都考完了可不得放飞自我。”

罗子涵觉得自己已经踏入了成年人的行列，什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王后雄学案高考必刷题全都拜拜了您。

被江朔冷落的宋浩然这个时候凑过来，笑的一脸灿烂，“玩真心话大冒险不。”

这个游戏还是得人多才有气氛，桌子旁已经围了十几个人，冯钊也在其中喊着她们。

“当然玩。”

罗玉涵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她有预感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靳瑶也被她拽了过去，她本想拒绝，又想到她的生活乏味可陈，完全没有爆点，就算是一直选真心话也没什么好怕的。

况且毕业后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以后聚在一起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她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冯钊首先转动中间的酒瓶，瓶子快速转了几圈后晃晃悠悠地停下来，瓶口指着的位置是邓乐琪。

她一入学就被冠以校花之名，再加上年纪前二十的学习成绩和当初校庆上惊艳众人的芭蕾舞独舞。邓乐琪因此被送外号“香飘飘女神”，因为喜欢她的人排队可以绕学校两圈。

再加上她性格开朗大方，从来不端着架子，在班里人缘也十分不错。

邓乐琪轻皱眉头，一番纠结后才选择了真心话。

“那我问了哈。”冯钊清了清嗓子，上来就是直接提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邓乐琪也没藏着掖着，脸一红，羞涩点头。

周围的人一齐起哄，纷纷追问是谁。

邓乐琪这时才笑着说，“这是下个问题了。”

耳边传来一股热气，伴随着低沉的嗓音，“我可以坐这里吗？”

靳瑶耳朵被江朔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痒，包间里人多且乱，她左边是罗子涵，右边是一个没怎么说过话的男生。

把碎发拂到耳后，她也没多想，提高声音回道：“可以。”

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江朔坐到靳瑶旁边，空间逼仄，他一双长腿随意曲着。

靳瑶挪椅子的时候无意间碰到对方的大腿，隔着两层布料还能感觉到紧绷的肌肉，明显有锻炼过。

江朔“嘶”了一声，是压抑的忍耐。

她慌乱往下看，两把椅子之间空隙狭窄，中间夹着一只白玉般的手，不用想就知道很痛。

顾不得多想，靳瑶赶紧道歉，“对不起，这里太暗了我没看清楚。”

江朔看着手背上的红痕，并不在意，像是在安抚她，“没事。”

但他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嘴角抿着，看着有些不耐，靳瑶又说了个不好意思，然后没再说话。

桌上的游戏还在继续，瓶口好巧不巧地又对着邓乐琪，她这次依旧是选择了真心话。

提问的人搓搓手，问出了大家刚才就一直好奇的问题，“你喜欢的人在我们之中吗。”

宋浩然大声说了个“靠”，不满说道：“直接问是谁不就行了吗，还非要拐弯。”

那人也怼了回去，“直接问人家也不一定说啊，猜一猜不也挺好玩的。”

话题又回到了邓乐琪的身上，刚刚褪了红的脸此刻又漫上来羞色，她不负众人期待地点点头。

这个动作顿时把气氛烘向**，处在吃瓜第一线的群众把目光都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就连靳瑶也忍不住扭头看着旁边的江朔，他目光下垂，盯着手上的腕表，作为话题中心人物不为所动。

她想起这两个人的绯闻始于拍毕业照那天。

理科班男生居多，乌泱泱站了好几排，而女生只站了一排半。

毕竟是拍很有意义的毕业照，罗子涵给自己和靳瑶都化了个淡妆，桃粉色的口红很提精气神。

全班都统一穿着白衬衫当作班服，靳瑶把头发扎起来，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小巧的侧脸，耳根处还有颗不太显眼的褐色小痣。

她在第二排靠右的位置，旁边是杨天乐，皮肤黝黑，喜欢打篮球，站过来的时候一身汗味，她只能把呼吸放轻。

就在靳瑶觉得这样呼吸有点难受的时候，身边的杨天乐肩膀被人一拍，“换个位置可以吗？”

问话的是江朔，明明是统一的班服，他穿着却有棱有角，肩线被宽阔的脊背撑着，姿态挺直。

杨天乐对站哪都无所谓，当下就同意走到另一边去。

班里的男生个子都高，两个人换过来站位并不突兀。

宋浩然第一个带头盘问，不怀好意地笑，“换位干嘛呀，纯纯的居心叵测动机不良。”

剩下的男生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附和着，最后得出结论。

江朔换了位置后，前面正好是邓乐琪，两人一前一后站着，这不就是暗戳戳的发糖吗。

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宋浩然看热闹不嫌事大，一遍又一遍地起哄。

说地多了，江朔拧眉，对着后面一排的宋浩然说了句“闭嘴。”

声音不大，但配着漠然的表情格外有震慑力。

宋浩然立马闭了嘴乖乖站好，像个挨训的小学生。

因为距离站得近，江朔扭头的幅度并不大，说话的时候靳瑶还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他的衬衫应该是洗过，是一股很干净好闻的味道。

拍照的时候，摄影师让大家放松，不用过于拘谨。

鬼使神差地，在按下快门的前一秒，靳瑶举起右手笑着比了个耶，刚好在江朔的左胸前。

这件事过后，班里就渐渐流传起一个流言：年级第一江朔，可能对校花邓乐琪有那么点意思。

当时正临近高考，班里人都是私底下偷偷讨论。

如今被翻到明面上，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吊的高高的，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准备记录这劲爆的一刻。

邓乐琪此刻脸色红成了熟透的水蜜桃。

她是喜欢江朔的，无论是成绩还是长相，两人都是处在焦点当中的人，追求她的人有很多，但是没人能比得上他。

邓乐琪也想不出谁还能比她更配江朔。

他应该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吧，想到这，邓乐琪也直直地看着对面的江朔，不需要说更多，她相信他能懂。

江朔掀起眼皮，似有若无的轻叹一声，这声音极短极淡，只有坐在旁边的靳瑶听见了。

他缓缓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次啦”一声，也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算愉悦。

“抱歉。”江朔这两字说得极认真，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确切听见后接着补充，“我去一下卫生间。”

“什么嘛。”宋浩然看着江朔面前没喝一口水的杯子，不满吐槽，“都没看见喝水，难道是肾虚？”

邓乐琪的脸色由红转白，少女内心的绮念被碾碎成渣，对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

他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眼看着游戏玩不下去，冯钊适时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来听我唱歌呗，启中郭富城马上就要惊艳全场了。”

他说罢拿着麦克风左右摇摆起来，看着还真有几分天王的神韵。

不知道是谁在下面吐槽了句，“班长估计就身高和郭富城有点像了。”

大家顿时笑做一团，靳瑶被这气氛感染，也忍不住笑起来。

手里一直拿着的手机传来震动，是韦凤梅打来电话。

靳瑶和罗玉涵说了声出了门接通，韦凤梅问：“什么时候回来。”

靳瑶透过玻璃窗往里看了看里面的景象，估摸着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应该还要一会儿，我十点之前回家。”

韦凤梅“嗯”了一声，接着询道：“身上带的钱够不够？”

自从高考结束，母女俩的关系隐隐有破冰的迹象。

韦凤梅对自己不舍得，在一些地方能省就省，但也不想让靳瑶这个时候在金钱上有顾虑。

有些苦，她一个人吃就够了。

“够的。”靳瑶回完，又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她接电话的时候一边说一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厕所门口。

洗完手，靳瑶对着镜子整理了下。

回去的路上，她在离包间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是江朔，他的声音很好认，看见靳瑶转身，他几步就追上。

张开手心里握着的挂件，他解释，“准考证的事，谢谢你。”

是一个乐高钥匙扣，小女孩背后长着大大的蝴蝶翅膀，中间的胸膛印着一个大写的字母“J”，神态可爱。

靳瑶没打算要，双臂垂着后退一步，“举手之劳而已，这个就不用了。”

“你不要？”江朔皱紧眉头，胸腔被闷闷地堵塞住，没忍住情绪，声音当下一凛，“既然没人要，那就扔了好了。”

看他真的在找垃圾桶在哪里，靳瑶情急之下扯过他的手腕，“我要我要，你别扔。”

毕竟是男性的手腕，靳瑶只能握住一半，反应过来后飞快松开手，“我要就是了。”

江朔也不说话，依旧是锁着眉头拉过她的手放上去。

小小的一个，冰冰凉凉，如同他的体温。

接着便一言不发超过她先进去了。

靳瑶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她很少收到别人的礼物，罗玉涵会在每年她生日的时候送，她也会力所能及地还回去，除此之外的经验就不多了。

所以看到江朔递过来的钥匙扣，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拒绝。

只是没想到，他好像生气了，靳瑶握紧手里的东西跟进去，准备找个机会跟他解释一下。

没想到罗玉涵看见她来迷瞪着眼，“你怎么才来。”

说完之后打个嗝，显然是喝醉了。

靳瑶顿时感觉头大，扶正她歪倒的身子，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酒，看你回家怎么办。”

“嘻嘻嘻，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罗玉涵在靳瑶出去的时候喝了瓶度数不低的烧酒，很快醉意上头，醉醺醺说着，伸着胳膊想从桌子上再拿一瓶。

靳瑶一把拍过她的手，动作快准狠。

剩下的时间什么都没干，净在照顾罗子涵这个醉鬼，心里刚才还在想的事也忘了。

只在最后推脱不掉唱了首歌，郭顶的《水星记》。

她觉得自己唱的五音不全，调都跑到太平洋去了，唱完以后赶紧把麦克风递给别人，脸也变得和罗玉涵一样红，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只顾着懊恼，丝毫没有注意到，从她进来后，有个人的目光就没离开过。

牢牢的锁定，像是在等待猎物上钩前的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