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吃完饭没多久,下午五点左右,收到消息的孙霭便延迟了所有的工作,主动登门拜访。金父金母见状,都借口找朋友出门了,特意给孩子们留下聊天空间。
老友见面,分外怀念。
“还好吗?”孙霭主动问道。
“都好,但是我还有些事没做完。”云蔚说完后,又解释了一通自己的经历和计划,然后期待地看着她“你有什么建议吗?”
孙霭不急不慢地自己动手沏茶喝,十分勉强地认同她:“也行吧,你想做就做吧。”
云蔚被她这样冷淡的态度伤到:“你好像不支持我啊?”
“也不是不支持,但是感觉,效果不大。你懂吗?我知道你或许救得了一个人一时,但是你能管得过来多少人,又能管多久呢?如果真想减少拐卖和剥削,在我看来还是得靠基建推进。到时候住山里的人少了,大部分聚集在城镇,也不至于那么多地方落后蒙昧,难以管理。但这件事,久久为功,一时急不得。”
云蔚沉默,如果她不曾亲眼见过山村恶劣的生存环境,瘦骨嶙峋的孩子、极度男权暴力的家庭、敢动私刑的家族势力、以及平均寿命短暂的村民,她也可以做到“大局为重”。
“我知道,我帮不了太多人,也改变不了太多。但是,能帮一个人,就值得。我能帮几个是几个,既要治本,也要治标啊,双管齐下。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孙霭把茶杯盖上:“有需要帮忙的,找我。”
“我就知道你人最好啦!那这半年你在做什么呢?”
“我?还不是忙着参与政治咯,还要接管一些家族的生意。”
“具体说说。”云蔚自然知道闺蜜说着简单,肯定做了很多事情。
“我主要是想推动一些政府项目,就帮忙社会集资。但是具体的合同细目一直协商不好,加上政治势力盘根错杂,没推动成功几项。唯一有成效的就是终于确定了几条火车轨道的建设。你不知道这要多麻烦,又要成立公司,一堆流程,又要去拉票来通过相关法条,然后还要规划项目。”
“大功一件啊!”
“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孙霭叹气,想起这些事情又觉得满意又觉得心累。
云蔚知道,哪怕她家族势力强大,自己也很优秀,社会呼声也高,还是会因为年龄和性别而被轻视。好在,孙父很是欣赏并且支持她。
两人好是一番唏嘘。
云蔚话锋一转:“之前我是想做个教师,但现在,我不想做老师了。城镇里的老师不少,我想要去做些更需要我的事业。当然,支教也很好,但是如果可以,我想做出更大的贡献。”
“你这话让我想起来一件事,前几日有个大会,就是表彰了一个落后地区的女校校长。或者你也可以去开个学校,专门给贫困地区送温暖。”
云蔚心想,这也不错,但是她还是有放心不下的东西:“我想去做记者。你知道吗?有那么多被拐卖的妇女,因为缺乏呼救渠道就永远被困住,我想去帮她们发声。”
“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干什么,我都支持你。”孙霭说完,又提起来一件事情,是金父金母没有告诉她的,“再过几日,你前男友就要结婚了,倒时候你去不去?”
云蔚吃惊:“我知道他另有所爱,是汪家美吗?”
“不是她。”孙霭一提到“前闺蜜”就容易破防,“你不知道,这半年她在做些乱七八糟的慈善活动呢。在我看来,不过就像花钱买道德感而已,过家家罢了。”
“唉,她有这个善心就好了,能做到什么程度,看个人能力。”
“不是能力问题,以她的身份和能量,她明明可以做的更好,但是永远都小打小闹,不过就是想要挣点名声而已,虚伪。”
云蔚心下腹诽:“说真的,为什么你总是只对她苛刻呢?别的人你都是鼓励。”
这下轮到孙霭沉思了,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
“我实在是忍不住。”
“要我看,你还是太在乎她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地和人家相处呢?”
“我在乎她?我才不在乎她?”
“那你瞧不起她?”
“那也不至于。”
云蔚看着做事从来井井有条的闺蜜现在却如此糊涂,不由叹气,看来到时候还是得自己主动搭线,让俩青梅好冰释前嫌吧。说不定就是孙霭某次闹别扭了之后拉不下脸,一直只能用计较的话去吸引人家注意力。
“你别狡辩了,你这就是在乎。哪怕你不认同她,你讨厌她,但是你还是在乎她。”
孙霭恶狠狠地抬头,假装没听见。
云蔚经过生离死别,知道人的生命之短暂,缘分之脆弱,更感珍惜之情,主动拉住孙霭的手:“有些人错过了就不再了,永远都不会有。哪怕有新的朋友,哪也不一样,人都是特殊的,尤其是越在乎的人,越特殊。你必须得承认,她是你生命里重要的朋友之一。你应该珍惜她,不要使小性子好吗?不要给自己留遗憾,说不定再过几年,就永远见不到了,你真的可以忍受吗?”
孙霭迷茫的眼神逐渐凝聚,光是想象一下就不由刺痛,但很快她调整好心态:“你,半年后回来真是变了。我知道了。”
她其实有时候也会在夜里扪心自问,为什么自己总是忍不住关注汪家美的事情,忍不住去挑刺,明明她喜欢自己,而且热络起来才是最符合“家族利益”,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犯贱呢?
“我回去会好好想想的,所以你呢?去不去婚礼?”
云蔚坦然点头,竹马婚礼,新婚燕尔,自然要送上祝福,不要留下隔阂。
再聊了些家常,金母回家做了一桌晚饭,孙霭便也留着一起吃了晚饭。约好明早学校见,便告别离开,走前,站在门口,孙霭对着送她的云蔚说了一声“照顾好自己”便施然离去。
云蔚愣在原地,这句话好熟悉,前日,溪崖也对她说了这句话......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夜色如席,天气寒冷,风从开着的大门里吹进来,感觉到手指冰凉,云蔚才缓过神,把门关上。溪崖或许还在某个地方受寒挨冻吧?燕大哥应该没有被牵连吧?
她把所有事几乎都和家人亲朋说了,唯独瞒了何定。但是,何定就好像没死似得,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纠缠不去。只有忘我地聊天,才能短暂的忘却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摇摇头,云蔚拜托金母日后多订一些主流的报纸和杂志后,决意要多研究一下新闻业的格局,看看那些适合自己借势。然后她才开始整理行李和资料。
没多久,金父送了一个包好的红包和请帖到她房间,讲到这是谢庐婚礼的随礼后,嘱咐几句后就上楼睡觉去了。
云蔚打开请帖,没想到后天就是酒席,真是兵贵神速啊。难怪孙霭表情怪怪的。看了一眼新娘的名字,是自己不认识的一个女人。把请帖又放下,她还得想想以后自己的收入。
万一没有杂志社雇她,或者雇她的杂志社日后倒闭了,她要考什么谋生呢?总不能一直靠不稳定的投稿吧。
或许,她可以写一本小说出版?用小说稿费养自己的记者事业?但是小说市场向来难讲,万一连写好几本都扑街了,永远也不火呢?可是做老师的话,兼职做记者也实在没有空。
思来想后,夙兴夜寐。
倘若孙霭在此,必然会嗤笑一声,笑话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吧,既然想要做自己的事,就必然要舍弃安稳,哪有两头都要的道理,除非只是搞搞花架子做副业,像那些做慈善的贵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