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开走开什么叫花子都敢来我们店门口摆摊子趁大爷我还没生气赶紧给我走”
一只扫把打在那位急匆匆收拾行囊的男子身上,干枯麦秸秆上黏结的灰尘脏块纷纷掉落在他头顶。zuowenbolan
他慌忙伸手扶掉头顶的脏东西,另一只手仍不敢怠慢,匆忙将所有器具塞进包袱里,而后背起篓筐,灰溜溜跑开,身后仍时不时传来小二的叫骂声,说什么刚开门就遇到这种乞丐样的丧门星,晦气。
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那些粗布麻衣,男子自嘲地摇起头。确实,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常的文人墨客,就算当年在家里待的时候同样贫寒,可至少那种穷酸里,还有点白面书生的感觉。
如今这衣服补丁弥补,发梢上面不知道被那小二筛下多少脏东西,估计连再移动一个地方继续卖画生意也不怎么现实了吧
男子越想越丧气,最终连头也抬不起来,当真活脱脱一位颓废的乞丐浪子。
绕开可能被人观望注意的路线,男子拍打几下头上能摸到的东西,将包袱往背上再裹紧几下,迅速沿着小路绕至一处无人问津的巷口角落。
放下东西,男子席地而坐,背靠冰冷的砖瓦墙,仰天叹息。
突然,盖在画筐上面的盖子颤抖几下,便被完全顶开,两只毛茸茸的小猫探出脑袋看向男子,而后相继跳下筐沿,身体贴着男子裸露的手背摩挲。
“喵。”
“唉,抱歉,今天估计是卖不出几幅画赚钱喂养你们俩了。”男子面对两只小猫愧疚地微笑着,伸手将他们抱进怀里温柔抚摸。
像是为了安慰他一样,两只小猫柔声叫唤着,不断用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蹭。
两只猫咪的安慰似乎起了作用,男子脸上的阴郁很快散开,他欣慰地伸出手指挠搔两只猫咪的下巴,心满意足地看着它们因为舒适眯起了眼睛。
可很快,当两只猫咪乱动时,手指滑过它们瘦弱的驱赶,隔着皮肤都能感受到那根根骨头的纹路,男子忽然再度落寞起来。
“斑斑,瑁瑁我有时都想不懂,你们俩明明可以去找更好的人家收养你们的。怎么每次我把你们放在人家门口,你们偏偏都要跟着我”他说这话时点点两只猫咪的鼻子,像是嗔怪。
斑斑和瑁瑁不为所动,纷纷抱住他的指头用玩耍的力道啃咬起来。
“是了,你们根本听不懂呢”男子一边叹气一边抽回手指,随后起身将它们重新放回篓筐里盖好盖子。
“我再带你们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吧,你们俩好好待着,可别跳出来了。”
听到篓筐里传来“喵呜”的回应,男子也不理会它们到底听不听得懂,背起画筐,往城郊走去。
先到河边看看头上的脏扬严重不严重,稍微清洗一下,别让自己看上去太肮脏。顺带看看,能不能在河道附近找些小虾小蟹,给斑斑和瑁瑁做些吃食。
他是如此打算着,只可惜老天爷的脸色说变就变,刚到河边没多久,晴空万里刹那间成了乌云密布,还来不及找出地方暂避,倾盆而下的大雨便将他浇成了落汤鸡。
匆匆背着篓筐找到了个废旧房子避雨,约莫一直到了日落时分,瓢泼大雨才终于渐渐敛去了气息。
等到彻底停雨时,月亮已经高高地悬在天上,男子抖抖快要被体温烘干的衣服,神情窘迫不堪,背起篓筐准备回靠近镇中心的地方。
晚风扶过潮湿的身子冷得他浑身寒战不止,艰难地迈出一个接一个步子,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多出一片亮堂的灯火。
然而,男子却在这个时刻住了脚,他望向那抹温暖的灯火光芒失神,目光里是难以抑制地渴望。
最终,他垂下头,转身走到了旁边一个早已无人问津的村落遗迹,找到栋房子歇脚。
倒不是他不想进镇,而是进镇以后,他又能去哪儿呢还不是要被店家驱逐,百姓婉拒,还是别去碰那一鼻子灰吧。
自嘲地感慨着,他从外面拾来及膝高的野草茎,用火石点燃,伴随乍现的火光一起扑面而来的温暖,终于吹散了他多少感到冰冷的内心。
斑斑和瑁瑁又从画筐里挤出来,挨着火堆来回伸懒腰。
“小心点,可别烧伤了。”男子说着伸手将快要踏进火堆里的瑁瑁揽回来,而后脱下黏在身上的那层“冰衣”,铺展在旁边的地上烘烤。
蜷缩起身子,男子盯着跳动的火光发愣,神情怅然若失。
一晃被父亲赶走已经有三年了,每日每夜的饥肠辘辘,和永远遭受的白眼嘲笑,早已将他叛逆激动的傲气打磨干净,变成为了生计习惯了摸爬滚打,低三下气地去求人。
也许当初真的应该听父亲的话好好念书,说不定还真能考取点功名,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居无定所,落魄不堪。
可再后悔也没机会了,因为自己的倔强与一意孤行,赶走自己不久,父亲就由于气急一命呜呼。母亲性情懦弱,父亲一走,没多长时间也撒手人寰。
这些都是他出走一年四处碰壁,最终不得不低下骄傲的头颅回到家门时得知的。他永远忘不了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那份铺天盖地的绝望与冰冷。它们比现下经历的夜幕寒风还要冷厉,像一根根针那般刺进骨头里。
含泪给父母上了几炷香后,他彻底没了依靠,只能继续这样流浪。天知道自己还能苟延残喘几年呢
双眼慢慢转向身旁的画篓,宣纸的洁白被火光染成橘红色,男子盯着他们半晌,直到那幅画也开始像火光一样浮动摇晃,视线越发朦胧,他眯起眼睛,孑然叹息。
“为何我就不能画出一张举世传承的画作呢”
“主人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就睡着了,不,应该说是病倒了。”即使是过去的一幕,再提及时,斑斑仍无法掩饰那份心痛和担忧,“主人那个傻子,淋了雨不现场生火把身子暖透,偏要背着我们回了镇中心附近才知道去烤干衣服。一路上风呼呼吹他那么久,不病才怪”
见斑斑停顿了一下,悟空摸摸下巴,疑惑道“可你说过,你的主人是被那妖怪杀死的,所以这场病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斑斑慢慢低下头,神情复杂“本来我们也以为主人会病死,焦急的不得了,围着他一直叫啊叫。最终,约莫到了凌晨的时候吧,我们的叫声吸引来了一个人,她救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