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野
文/雀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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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北城连绵阴雨。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味道,每呼吸一口都带着潮气,夹杂着草木土壤的泥泞腥苦。
收到陆家家母短信时,程不喜正在上公选课。
阶梯教室乌泱泱占满了人,多半是为了来看新上任的教授。
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硕导,学校花费重金从S大特聘过来。S大老牌985,他们这末流211,有机会上985老师的课,几乎是挤破了头。
最主要,眼前这位不论颜值还是身材,都爆表,台下拍照的手势就没断过。
程不喜挨着过道坐,短信内容言简意赅,说今晚有家宴,让她趁早回来。
天光黯淡,阶梯教室早早亮灯,炽白灯光铺陈在顶,越发衬得她肌肤莹白胜雪。
会计院美女众多,程不喜干净清纯的气质也算独一份儿,大一那年室友偷偷拿她校园卡上的素颜照片参加校花选拔大赛,一举头筹,财会校花的名号就这么叫响起来。
养母有命,程不喜自然听话,果断回了好字,一下课就急忙赶回。
舍友见她背影火急火燎,调侃:“这么赶,着急去见男朋友?”
程不喜扭头,好巧不巧跟台上那位人气颇高的青年教授撞上视线,她微微顿促,别开目光,不冷不热回:“嗯,你给我介绍?”
一听这话,寝室长瞬间来劲了,好似饿狼盯着砧板上的一块梅花肉:“哎哎,我跟你说,工管张航宇,就那个打篮球贼厉害的,问我要过很多次你微信了,要不我介绍你俩认识认识?”
“啧,没听出她这是在敷衍你吗?还介绍,要是这么好介绍,人缺对象吗?管猪。”另一位知情人士不屑一顾插嘴。
“就是,张航宇是你表弟吧,咱程大美人可瞧不上。”
不出意料几人要吵起来,程不喜瞅准时机溜了。
-
阴雨天街边几乎没人,路口等公交,突然身后传来车喇叭声。
明显是冲着她来。
程不喜扭头,一辆黑色的路虎缓缓在路边停靠,正疑惑间,车窗半落,露出刚才阶梯教室众星捧月的俊脸。
看清楚后,程不喜瞪大眸子,有些讶异:“…沈教授?”
“嗯,准备去哪儿?”
她小声道:“回家…”
“上来吧,我送你。”
程不喜压根不想麻烦他。
车里的人沉默片刻,平静道:“庭洲和我认识多年,从前也特别嘱托过,这点小忙还是要帮。”
搬出了那位,程不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下雨,时间紧迫,程不喜没有推辞,上了车。
-
路上二人都挺沉默,沈修时和陆庭洲是发小儿,打小一块儿长大,二人的父辈是同僚,都是出身煊赫的世家公子哥,起点差不多,也算是看着程不喜长大的那一拨人。
透过后视镜,见程不喜坐姿乖巧,沈修时不由得回忆起她小时候,眼角的笑纹越发深浓。
……
目的地君颐公馆,在北二环,寸土寸金贵气森严,近半的豪绅权贵都住在这儿。市值更是高的难以估计,据说前年一套庭院拍出3.7个亿的天价...是名副其实的“皇城别墅”。
一路走来豪车遍地,沈修时的座驾是一辆黑色的路虎,挺新,刚买来没多久。
程不喜小时候也坐过他车,不过那时有专门的司机。
因为都念的附中,她附属小,他附属高,有阵子陆庭洲经常出省比赛,司机追随了去,留守在家的程不喜没人管,于是就拜托这位铁瓷顺路送她回家。大约持续了一周多。
是很多年以前事儿了,要不是今天旧事重现,程不喜几乎都快忘了。
车速稳当适中,看得出驾驭之人十分稳重,程不喜挺喜欢车里的香薰味道,嗯…有点儿像琥珀。
公馆的绿化做得十分好,道路两侧的花架上铺满成串儿的粉白蔷薇,学名七姊妹,晶莹雨珠挂在瓣尾,要掉不掉,遥遥望去像是中古丝绸缎面绿布上随意泼洒的澳白珍珠。
抵达侧门时,雨势刚歇,下车时沈修时递给她一把墨绿色的折叠小伞,程不喜受宠若惊,恩谢着接过。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第六感总觉得他目光带点深意,程不喜想了想还是回头问,“沈教授,我今天哪里不对劲吗?”
车里人静默片刻,好看的瑞凤眼落入后视镜内,狭长深邃,不着痕迹地回:“嗯,他似乎,不喜欢你穿得这样少。”
程不喜:“……”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车内人冲她莞尔一笑,“走了。”
路虎平稳地向外驶离。
怔忡之余,一滴雨落在脸颊,很冰,程不喜打了个激灵。
回过神匆匆忙忙撑开伞,往大门跑,边跑还边护着怀里带回来的学业资料。
和管家阿伯打完招呼,一抬头,只见庭前泊了辆黑色的奔驰vito,三地牌照。
骤然看见,她的心好似被尖锐的触角狠狠蛰了一口,剧烈的钝痛,险些没站稳。
这辆车,是陆庭洲的。
-
突然明白刚才沈修时的话了,原来他知道他今天回北城,可她却蒙在鼓里,一点征兆没有,太突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程不喜甚至想掉头,说今晚被抓去考试了。
慌神间,没察觉落地窗那儿立着道颀长的身影,周遭气场强悍、凌厉。
正透过窗帘缝隙窥住外面模糊天际,绵绵阴雨,当然也包括,驻足庭前失神不前的她。
程不喜心乱得像麻线,压根没察觉,管家阿伯疑惑着问她怎么还不进去,程不喜囫囵将伞放置在周转箱,矢口说马上。
没办法,她硬着头皮进屋。
…
“二小姐。”门口的佣人阿姨第一个发现她。
陆夫人闻声满目春风:“扣扣回来了啊。”
扣扣是程不喜小名,意思是扣住了,跑不掉,丢不了。
“伯母。”程不喜刻意低着头,规避目光,奈何无济于事,陆夫人喊她过去坐。
没走几步,就感受到那股强大的气场,经年的、熟悉的、令她又惧又爱的。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叠慵懒交叠的腿脚,结实修长,腿部肌肉紧致饱满,大地色西裤板正贴合,光泽感强。手工皮革制的黑色短靴样式年轻,衬着主人不羁的气质。
他好似才刚刚落座,裤缝的褶皱痕迹崭新。
“扣扣,看看谁回来了,快,叫大哥。”陆夫人将她拉到身边紧挨着坐。
果不其然,他回来了。
程不喜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死了。
算算日子,已经三年没见了,自从那年除夕夜醉酒表露心迹,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往后整整三年,程不喜一次都没招惹过他。
同年她上大学,开始住校,回来的次数大大减少,俩人奇异般的每次回家都会错开。
她放假,他出差,她上学,他回来。新公司开在深圳,事务繁忙,他回来的次数本就寥寥无几,总归一年到头也见不上面。
“这孩子,怎么不出声了,看见你庭洲哥哥,高兴傻了?”陆夫人笑着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程不喜一激灵,立马乖乖喊:“陆大哥。”
阴天,湿冷。
她手心脚心都是冷的。
因为犯过弥天的大错,一看见他就像兔子遇着鹰,话都说不利索了。
叫完男人好似才注意到她,视线不紧不慢地瞥去,喉头稍滚,浅浅嗯声,以示回应。
有够冷薄矜持的。
察觉她脸色不好,“手怎么这么冰,是怎么回来的?”陆夫人心疼地追问道。
恰好佣人端来果盘,嘴快道:“我刚才在外面看见沈大公子的车了。”
沈家。
陆夫人听闻微嗔,捏了捏她手心,会心一笑:“是修时哥哥送你的?”
话音落,不知道程不喜哪根筋搭错,突然一板一眼地更正:“沈教授。”
陆夫人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笑开花,拍拍她小手,知道她面软,皮子薄,也没拂了念头:“嗯,沈教授有心了。”
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未免过激,不就是个称谓吗?这时程不喜抿唇偷偷看向身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坐在一旁的男人原本深沉无波的目光因为这声‘沈教授’而柔软了不少。
这个念头灵光乍现,在成型之前她立马将其拍碎。
额,应该是想多了……
-
自从上大学,程不喜就提议不让家里安排司机接送了,太扎眼,但凡和陆家搭上关系,都太劳师动众,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话隙,陆庭洲注意到她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皱眉:“怎么穿这么少。”
还真给沈修时猜中了。
不过程不喜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搭话,紧张得小身板一骨碌冒直:“学,学校里热,回来的时候忘记换了...”
说着,又没忍住偷偷瞥他一眼。
不愧是从小金尊玉贵养大的,一股浑然天成的松弛感,贵气、俊迈。
程不喜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永远被俯视,永远矮一大截。
-
屋内的温度一年四季都恒常,陆夫人喜欢燃香,用的是十分名贵的老山檀香。
一进屋程不喜就闻见了,尾调比往常要深一点。
干净清冽的木质香混合着高级草药的清苦味道,浓郁且不腻,阴雨天格外提神醒脑。
干坐着心里头难免惴惴,习惯鞭尸过往。
那年除夕,她喝多了葡萄酒,南洋5号,酒不贵,入门级别,是陆伯伯的下属送的,足足送了有七八箱,把整个入户的台阶都给铺得满满当当,本以为葡萄酒不易醉,谁知道她一杯就醉倒了。
酒壮人胆,她回忆起盛夏那枚汗津津、湿漉漉的吻....总归不是兄妹间的蜻蜓点吻,而是带着**。
不晓得是什么鬼情愫在作祟,她敲开他的房门,面色潮红说喜欢他。
而他听见稚嫩纯朴的告白,脸色变得铁青,似乎某种隐秘的禁忌被戳破。
“不喜。”他忽而冷冽腔调,眼底聚着一滩浓墨,化散不开。
“对内,我替程叔照看,对外,你我只是兄妹。”
“不要生出非分之想。”
“更何况,不喜,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你。
程不喜酒醒大半,笑颜僵在脸上。
在那短暂须臾,她明白是自己越界,当天守岁也没去,借口身体不适躲在房间,冷汗涔涔缩成一团,睁眼到天明。
三年未见,当年的那段经历不仅没有变淡反而越发清晰。
干坐着实在难挨,他的气场过于强悍,单单往那儿一戳不肖只字片语就浓烈得令她浑身不自在。正欲借口回房间,不料他又突然开口:“大几了?”
程不喜一个激灵:“大三。”
“下半年打算去哪儿实习?”
“华策…”
他颔首,似乎在思忖什么,一张脸,极为英俊耐看,“我跟华策负责人熟,届时会安排个清闲点的。”
好一派尽职尽责的兄长作风,可当年说尽绝情话的人也是他,程不喜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书。
短暂静默,“见过沈修时?”他又问。
程不喜微怔,老老实实回:“嗯,沈家哥哥现在是我们大课的讲师,是学校专门从S大聘请过来的,教我们经济学。”
说起来,陆庭洲当年也是S大毕业,以光荣校友的身份。
说不羡慕是假的,程不喜学习成绩不好,可以说是烂透了,擎小就偏科,只有数学成绩勉强中上游,文科差得一塌糊涂,包括但不限于在作文里写数学公式凑字数,政治卷面默写文言文,考上财大可以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当年陆庭洲甚至动了送她出国的念头,后来到底没舍得。都说有教无类,教不会是他自己没本事,不怪她。
后来高考,她超常发挥,考了个211,可给陆夫人高兴坏了,逢人就夸她聪慧长脸儿,陆庭洲这当大哥的也是松了口气,也好,不用出国了。
只不过…
“沈家哥哥?”男人敏锐听见这个字眼,眉峰深挑,狭长深峻的眸子落在她低眉顺目的姣好侧脸。
半晌,没说话。
气氛又不对劲起来了。
程不喜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连忙更正:“沈、沈教授。”
气氛这才缓和。
12.31号起每晚八点更新[让我康康]
——预收——
《风吻落玫瑰》
【柔弱玫瑰x京圈资本】
18岁那年,许樾吟迫于无奈,跟了聂氏的掌权人。
传闻中,这位响当当的大人物,资本界的巨擘,年纪轻轻24岁就掌管家族企业,名下公司无数,一向以雷霆手腕在圈内闻名。
彼时的许樾吟在财经学校上大一,回归正常生活后将这段不光彩的记忆暗自咀嚼消磨。
日子静悄悄划走,五年后。
没想到在光怪陆离的酒吧,她再一次遇见了他——
聂行屿,聂少,聂先生。
时隔多年再重逢,他依旧高高在上,面容英挺无度,周遭想巴结的人趋之若鹜,而她只是一个为了钱财营业的侍酒女郎,二人可谓渭浊泾清。
男人从头黑到脚,许是身居高位,习惯性俯视身边阿谀奉承的人,视线冷淡又矜薄。
黑色的丝绸衬衣将他体态勾勒出英挺的轮廓,宽肩窄腰,修长有力的双腿,优雅之极的交叠在一起。
如此倨傲的姿态,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彼时许樾吟已经有了男朋友,为防止被认出,她在浮糜喧闹声中偷偷弄乱了自己的头发。
不料男人注意到角落里躲躲藏藏的她,放下酒杯,嗓音倦懒含沉,对她说:“抬头。”
在阵阵起哄声中,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缓缓抬起头。
这年他仅仅是看了她一眼,再无半点言语。
许樾吟暗自庆幸他已经不记得她了,遂松了口气。
…
下半场她继续努力营业,这是她最后一次在酒吧打工,决心金盆洗手。
可没想到当她收拾好夜店柜子里所有的东西,打算回家时,一辆漆黑的宾利缓缓停在她面前。
深秋夜凉如水,宽阔的马路后方是不夜城的璀璨灯火。车窗缓缓降落,露出刚才包厢中那张令她深感恐惧的脸。
“上车。”
“杳杳。”聂行屿说。
*双C/男女主非传统意义好人
*男主为爱做三,强取豪夺
*女主曾用假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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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