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 第4章 五味杂陈话人生～连载二～万千宠爱集我身

奶奶一辈生了七八个孩子。在缺医少药的旧社会病了大都因无钱医治，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一个个在病痛中夭折。还好父亲生命力顽强，在艰难中总算长大。我前面也有一个哥哥未过满月就离父母而去。所以我的到来既让我的奶奶喜上眉梢，又让她辛苦加倍。

奶奶当时已五十多岁，况且还是三寸金莲。她每日里忙完家中杂事，还要伺侯月子里的母亲。乡下风俗，产妇每天得吃四五顿，而且顿顿得熬米汤。那时做饭，可不象现在这么方便，电磁炉一按，煤气灶旋钮一转，即刻就可做饭。那时要拉风箱，烧的是柴火，下雨天下雪天，柴火受潮，光点火就得费一番功夫。若遇上天气骤变，火烟不往灶膛里走，直往灶门外窜，呛得烧火人一一我的奶奶涕泪横流。

奶奶一辈子没女儿，她把母亲这个唯一的儿媳从过门就当女儿待。在这一个月里她最累最辛苦，却满心欢喜。在这一个月里，她除了伺候儿媳，每天还要为我洗尿布刷屎布。当时正是数九寒天滴水成冰的隆冬季节，她每天在冷水里洗刷，手常常被冻得通红麻木。她住在南屋，夜里只要我一哭，她第一时间准能听到，似乎她一夜就不合眼，一直在侧耳听西屋的动静。一听到西屋有哭声，即刻披衣下炕，到西屋抱起我。然后对母亲说：“头一回坐月子还不习惯娃哭，要不嫌烦，娃一哭就赶紧让娃吃奶”。

农村还有个风俗，小孩一过满月要到舅家待些时日。我要走时，奶奶似乎不大情愿让我去。可又迫于风俗，只得放行我娘俩。可眼里满是不放心与万般不舍。怕人家疏于照顾怠慢了我。我家与外婆家隔着沙渠河，每隔一天，我的奶奶扭着她的三寸金莲涉水过河，走上二三里路去看我。抱抱我，亲亲我，如果有換下的屎布，她会立即洗刷一遍。天色渐晚，她才起身返回，临走时又是一番叮嘱。

那时正搞土改，攵亲白天忙于工作早出晚归，无暇在家。只有忙完一天的工作，夜里回到家才把我抱上一会儿，我前面有个哥哥早早夭折了，所以我的到来。对父亲来说弥足珍贵。襁褓中的我真是万千宠爱集一身。

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种怪病，只要一听到飞机的轰鸣声，我立马肚子就疼。有一次奶奶正在院子里边晒高粱，我和几个小伙伴在院子里玩，你藏我寻，玩得正起劲。忽然一架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我立马奔到屋子里说我肚子痛。一会儿轰鸣声渐渐远去，我的肚子疼也不治而愈。父亲听说此事后觉得事态严重，不能听之任之。那是他在县政府工作。立即带我到县城看医生，50年代的医生也查不出什么毛病，也解释不了此种奇特现象。后来我慢慢长大，这一怪病也就自行消失了。

我从小爱咳嗽，村里的土郎中说我爱吃柿子，是柿子皮粘在肺上了，这可把我的奶奶和母亲吓得够呛。整日娘俩问别人吃啥能把粘在肺上的柿子皮化掉。现在想想真是滑稽可笑，风马牛不相及。这是哪儿与那儿的事？后来父亲带我到县医院就诊，医生告诉父亲咳嗽是支气管发炎。所谓柿子皮粘肺上完全是胡说八道。奶奶与母亲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每年一到冬季，因气候严寒我的咳嗽毛病总要犯上一两次。每次犯病，夜里咳得比较厉害还呕吐，此时我的奶奶总是坐在我的枕头旁，一边拍我背使痰咳得顺畅一些，一遍用毛巾擦我的呕吐物。一夜吐两三次，每逢这些日子我的奶奶都是和衣而睡，守在我的身边。

父亲长年在外工作，与我聚少离多。所以我对父亲感到很生疏。他每每回来我见了他，总感到害羞拘谨。有一次父亲下午回来，我听说了我一个人躲在一个叫蒲庵的小房子里不敢回家，怕见到父亲。后来被母亲找到，这才极不情愿地回到家。还有一次放学时父亲来到学校，我端着石板刚出教室门，一见父亲紧张地手足无措，竟把抱在怀里的石板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儿时父亲还是很爱我的，50年代他用狐皮做领子，给他做了一件狐皮领子黑色大氅，也没忘记给他的女儿我也做了一件狐皮领子花格大衣。父亲时不时给我买耒各种少儿玩具：黄色的小皮球，口琴，连环画……也许有人说，这有什么了不起，可你知道那是刚解放后的两三年，对于农村少儿耒说，那就是奢侈品。

有一年夏天，我一直腹泻。每天父亲带着我到县医院灌肠。灌完肠，不一会儿，浓烈的药味就从下面上升到嘴巴特难受，父亲又把我引到饭店买来我爱吃的。他一奌不嫌麻烦，总是和颜悦色地哄着我。多少年过去，每每想到当年那一幕，温暖又贴心。那就是父爱。

解放初，因攵亲工作，家里人口较少。所以那时可以说家境优渥。儿时的生活完全可以用呵护有加关爱备至来形容。真是万千宠爱系我身

祖母与父母不仅生活上对我照顾周到，他们还按农村习俗给我认了个干爹。目的就是希望我不岀意外长大成人。干爹的首要条是：人丁兴旺，孩子多多。邻村有一个从河南逃难过耒的张姓人家，有五个娃，住在村外一个破窑洞里，以卖豆付为生。母亲让我认那个小孩爸作干爹。母亲特地缝了一条单裤，但□□必须开着。举行认亲的那一天，让我从□□钻过去，即：干爹干妈把我又重生了一次，我能象干爹的孩子一样，经得起摔打，茁壮成长。当时觉得挺好玩，长大才领悟到，那是大人们的一片良苦用心。

每每忆及儿时，父母的关爱，祖母的疼爱，让我备觉幸福与温暖。他们真是把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他们唯一的共同心愿，那就是希望我健康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