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厌由她 第5章 分寸

周六下午三点，向卿语准时从画室里走出来，饥肠辘辘地去到厨房找东西吃。

可是还没推开厨房门，鼻尖就先嗅到了一股香气，从门缝里钻出，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鼻尖。

向卿语停在门口，本要推开门的手立马背到了身后去，转过身要走。

秦年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手端着碗筷，一手揪住了她的衣领后方：“将近三十八个小时没进餐了，去哪啊？”

向卿语甩开他：“去哪都跟你没关系。”

秦年朝餐桌走，微微侧着头，余光里满是笑意：“未婚妻，你还会说其他汉字吗？”

向卿语声音倦怠：“那你是不认识‘向卿语’三个字吗？我是没有名字吗？”

他慢悠悠地点了点头：“那……向卿语，跟我一起吃饭，我做了你喜欢吃的。”

向卿语抱着臂，斜斜靠在门框上，姿态懒散，语气烦躁：“秦年，你又不是什么良家妇男，装得不累吗？你以前在赛车场上漂移过弯的野性呢？”

“自从订婚宴时间定下以后，你就每天待在家里瞅着那个莫须有的门禁时间，抓我小辫子跟我妈告状，这样有意思吗？”

秦年将碗筷放下，看着她的目光全然落在自己的身上，心头又出现了那种微妙的胀满感，“我是在邀请卿卿提前适应婚后生活。”

订婚，不是结婚。

重复过无数次，秦年好像那个弱智一样就是记不住，向卿语已经懒得跟他强调了。

偏偏这个时候，小智又捕捉到了关键词，脑袋一昂，屏幕上露出大大的红心：“还有八十二天，是秦夫人和秦先生的订婚宴，位于秦家叁柒酒楼……”

嘭——

小智的脑袋又滚到了秦年的脚边。

“一个个不长记性的东西，都说过了我叫向卿语。”

向卿语的一句话，将一人一机一起骂，一边骂还一边活动了一下脚踝，换上了鞋子，下一秒就要摔门而去。

然而刚踏出门口一步，粗糙的掌心忽而触到了她的手腕，猛地圈紧，将她拽了回来，转而按在门板上。

门锁扣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秦年垂眸，语气晦涩：“向卿语，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秦年的五官是妥妥的浓颜系，平日里总是戴着眼镜，遮去了几分攻击性，而摘下眼镜，侵略感显露无遗。

向卿语打量着两人的姿势，膝盖忽然往上一抬，流氓一样顶了下他的那处，抬眸望着他，勾了勾唇：“你的姿势，是想好好说话的样子吗？”

秦年的身体一下子绷紧，耳朵逐渐发烫，咬着牙质问她：“向卿语，你是流氓吗？”

向卿语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也慢悠悠地，像是处于猫捉老鼠前的娱乐时间。

“我一向说话算话，前几日被你买断的照片，我已经发到了你的邮箱里。”

“那天不仔细看，我倒是没发觉，你被咬的时候，居然是那样一副享受的表情啊。”

“不知道后来的秦小少爷，有没有好好欣赏过那几张照片呢？”

“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呢。”

秦年瞳孔震颤，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腕，声音冷静：“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向卿语揉着手腕，笑了笑：“心脏的到底是谁，你自己心里有数。”

“嘴上说着讨厌，却又不推开，不是喜欢我，就是欲拒还迎的烂黄瓜本色。”

“秦年，你说，你是哪一种？”

秦年身上的围裙还没取下，高大的身影，清冷桀骜的面容，都因为这一条围裙，显得可爱了起来。

就连气势，也节节败退。

他头一次发觉，自己对向卿语的讨厌，好像太过不伦不类。

以至于面对她无厘头的选择题，没办法第一时间进行强有力的反击。

向卿语却已经没了继续的兴致，视线错开，一出日常的对峙就已经落下帷幕。

“你可以让开了。”

向卿语把人推开，再次拉开门离开，背影匆匆，没有一点留恋。

小智的脑袋在地上提醒：“秦夫人一定是约会去了，秦先生应该有所行动。”

“经过检索，正常未婚夫妻的关系可以通过以下几种方式来改善……”

秦年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将身上的围裙取下，默默捡起小智的脑袋装上去。

“她有分寸，不会乱来。”

更何况，他和向卿语之间并非正常的未婚夫妻关系。

“管那么多，她会更讨厌我，结婚以后，我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沉静的声音，既像是说给小智，又像是说给自己。

小智又露出了哭唧唧的颜文字：“那秦先生，秦夫人现在，可能和讨厌你一样讨厌我了，我的日子会不会也很难过，那该怎么办？”

秦年并没有给出解决办法，而是告诉它：“那你争取争取，早点超过我，这样，她骂人的时候……就不能再说‘秦年最讨厌了’。”

小智又问：“那秦先生能为我换一种脖子吗？我想要这个轴承。”

小智随即在屏幕上显示出了某购物软件的商城界面，另外货比三家。

秦年摇头。

“那个不行，这种结构最方便她踢。”

“换一个的话，她踢了，你的脑袋就不一定能装回去了。”

小智：……

*

下午七点整，向卿语捧着束花，提着一盏盛着萤火虫的灯走进了游泳馆。

场馆内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粉色和白色的玫瑰盈满了场馆的各处，墙壁中央暖黄色的明珠，缀成了“顾钦”的字样。

整个场馆上空飘荡着淡蓝色的气球，仿佛倒悬的水面在浮动，与湛蓝的水面交相辉映，水中又游着各种可爱的小动物形状的泳圈。

池边，小彩灯顺着栏杆扶手缠上去，一眼看去，像是来到个水上游乐园。

“你这表白现场怎么又浪漫又童趣的？对方是小你一岁的学弟，又不是小朋友哈哈……”

游泳馆的女老板走了过来，揽着她的肩膀，边吐槽边引着她往印有“顾钦”名字的墙壁边走。

“他会喜欢的，我可是做了功课的。”向卿语一边检查着有没有遗漏的细节，一边与女老板聊天。

“还有……”向卿语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胳膊，笑得愉悦，“涟涟，谢谢你帮我。”

女老板名叫蒋涟，比向卿语大上个两三岁，从前是蒋家出了名的纨绔。

在国外混了个文凭后，蒋涟回国创业，至今还没搞出什么大动静来，各行各业倒是什么都沾了点儿。

这家游泳馆就是她一时兴起开的，营业额只是勉强没有亏损的程度，多亏了向卿语这些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妹经常光顾。

“向卿语，跟我你还客气？”蒋涟戳了下她的额头。

她的个头儿高上向卿语一头，打扮也很中性风，离家多年无人管，一身街头大姐大的痞子气质。

而向卿语的身高不过一米六出头，长相娇俏，像温室里的富贵花，又爱捯饬自己，穿着打扮跟她画里的人儿一样。

两人走在一起很是养眼，却也很容易引起误会。

不过在场的都是蒋涟的老熟人，对于向卿语，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什么。

向卿语挑了挑眉，语气调侃：“何止客气，蒋老板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要请你吃大餐。”

蒋涟的眼睛瞬间亮起，举起拳头：“街头有家新开的烧烤店，就那里！”

向卿语手握成拳，和她的拳头轻轻一碰，笑着应道：“没问题。”

正当两个人老友叙旧的时候，不远处忽然跑来一个瘦高的身影，语气急促：“不好了！老大！”

蒋涟的眸色一凛：“怎么了？”

羿灼急刹车停在两人面前，挠挠头说道：“彩带没买。”

蒋涟噎了一下：“……那就去买啊。”

羿灼伸手：“老大，我的钱都在你那里。”

蒋涟掏出手机，手机壳很炫，银白色的亮闪闪印着黑色的骷髅头。

转账过后，蒋涟抬眸：“快去。”

羿灼嬉皮笑脸地捧着手机接收：“好嘞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向卿语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眼里渐渐盈满了笑意，在蒋涟转过身看来时又很快恢复正常。

蒋涟看着马上万事俱备的表白现场，突然问道：“你给顾钦发消息了吗？”

向卿语摆摆手：“用不着，我昨天已经与他约定好了。”

而后补充：“一会儿十点以后把灯关了，给我留个会拍照的伙伴儿就好。”

蒋涟思考：“你高中的时候突然大闹，说爱上了其他男同学，要解除和秦年的婚约，你爸妈把你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

“这次从认识到追求再到表白，战线拉这么长，这样大费周章，搞得像真的一样，可行不？”

向卿语朝着她笑了笑，跟她分析——

“我爸妈在淮州，天高路远，寒假之前，他们关不了我也管不了我。”

“不可行也要试一试，都这么多年了，不差这最后一次。”

“等今晚以后，我真的谈恋爱了，秦家小少爷这顶绿帽子，他自己受得了，他爹也不会让他受。”

“这婚约，就不再是我爸妈说了算的了。”

蒋涟叹了口气：“亏你想的出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从某种意义上说，顾钦也算是你的初恋了吧？”

向卿语垂眸，轻轻拨弄着手中的鲜花，语气轻飘飘地否认道：“他不是哦。”

蒋涟的头一下子扭到了向卿语面前：“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向卿语眸光闪了闪，把她的头推开，轻哼一声：“你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我谈八百段恋爱你也不知道。”

“真谈了八百段？”蒋涟的声音猛然拔高，随即“嘶”了一声，抱拳道，“向大小姐，佩服，实在佩服。”

周围有人朝着两人这边看过来，一脸八卦。

向卿语咳了一声，咬牙道：“涟涟，低调点儿。”

蒋涟笑哈哈地调侃她：“天天嘴上没个把门儿，等哪天真谈到了醋精，光反噬都有你受的。”

向卿语满不在意，将话题绕了回来：“说正事，一会儿涟涟帮我留个会拍照的记录就好，不需要什么氛围组，顾钦脸皮薄，受不了那么多人在场。”

蒋涟一槌定音：“好，那我把羿灼留给你。”

向卿语调侃地笑：“哦？刚刚那个帅哥？”

蒋涟皱眉：“你这是什么眼神，他是我小弟！”

向卿语耸肩：“我可什么都还没说。”

蒋涟又解释：“他免费，我才派给你，其他的人，我可都是付了工钱的。”

向卿语缓缓地“哦”了一声。

蒋涟听不出那语气里的深层含义，这才消停。

转过身去，蒋涟挥起手来，笑得张扬：“大家辛苦了！麻烦大伙儿移步去广场上，那里有车，我请大家吃火锅！”

一阵欢呼响起，很快场馆内散了个干净。

几分钟后，羿灼抱着买好的东西进来，场馆内除了正在巡视的向卿语以外已经空无一人。

羿灼跑到向卿语面前，慌张地问：“蒋涟呢？”

向卿语抱着花，笑意盈盈：“这会儿不叫老大了？”

羿灼紧张地扫了一圈周围，没看到其他人在，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不是不要我了吧？”

向卿语看他都快哭出来的样子，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了，赶紧说道：“你老大带大家伙儿吃火锅去了。”

“那我呢？”羿灼委屈。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蒋涟给他打来了电话。

与此同时，屏幕上方，秦年的消息疯狂弹出，挡住了蒋涟的头像。

羿灼将秦年的消息划去，焦急地接通了蒋涟的电话，捧着手机走到一旁跟蒋涟通话，小声地控诉对面。

不知蒋涟使了什么方法，很快羿灼又开朗地回到了向卿语面前。

“老大跟我交代过了，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我最拿手的就是计算机和摄影了！”

向卿语伸手：“彩带。”

羿灼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把：“你要这个做什么？”

向卿语简单地解释道：“表白戒指。”

“这也能当戒指？”羿灼不懂，但不在意，“呐，给你。”

向卿语只接过一个，随即带着他来到了一个角落，神色认真：“一会儿你就藏在这里录像，一定要确保把我的声音录进去，你不要出声，可以吗？”

顾钦胆子也小，万一知道有人在场，会说不出那些羞人的话，耽误时间，也耽误他们在一起的进度。

羿灼比了个“ok”的手势。

“对了，顺便把灯也帮忙拉一下吧，看到了吗？这里有开关。”

向卿语按下又打开，小彩灯、淡蓝色的气球、包括一整面墙壁的“顾钦”全部被点亮。

“等我说出‘喜欢’之后，你就像刚刚那样，按下，可以吗？”向卿语看向羿灼。

羿灼点头：“没问题。”

“多谢。”向卿语笑了。

羿灼客气地说道：“帮我在老大面前多美言几句就是。”

向卿语也学着他的语气，很义气地说道：“没问题。”

“嗯。”羿灼一口应下，随即又补充，“那你快点，我还要去接老大。”

向卿语被狗粮噎了一口，一时无语：“……放心，很快的。”

场馆的灯光全部灭掉。

只剩下她脚下的萤火虫灯盏，散发着微弱的光，倒映在玻璃舞台上。

如果有人进入场馆，一定会不自觉地朝着光亮走来。

现在是九点五十八分。

向卿语站在那面被玫瑰装点的墙壁前，静静等待。

万事俱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