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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雪录 第3章 第三章 【初遇】

作者:五毒兔头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1-07 23:25:37 来源:文学城

顾忌薛扫眉的身体状况,薛家的马车向来走得较慢些。等马车行至菩萨蛮楼下时,她已经快要在锦绣堆成的车厢里睡着了。

阿橘轻轻推醒她,将鲛绡织就的帷帽双手奉上,待薛扫眉整装完毕,两人一并下了马车。

此时正值晌午,虽已入秋,但日照当头,仍晃得人眼晕,阿橘忙支起伞来。按照当朝律令,无官身之人只能用绿伞,但作为碧霄府乃至于碧南道首富薛家仅存于世的掌门人,薛扫眉用的绿伞自然不同寻常:

那伞面的绿色,细细看去,竟是由无数翠鸟之羽累叠而成,伞心最绿,伞沿稍浅,浓淡得宜。顺着乌檀木伞骨攀缘在伞面上的暗金色丝线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仿佛在露珠掩映下的叶脉,神韵天成。

从薛家马车到菩萨蛮门口有十数步的距离。对门酒楼之上,被那把亭亭如盖的华贵绿伞吸引了目光的好事者一路注目,却只堪堪捕捉到它收起时,伞下之人轻拂过门槛的裙角光影。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菩萨蛮呢。薛扫眉想。

这是她四年前为自己置办下的秘密私产,亦是她储备的一根毒刺。

薛扫眉尚在暗自感慨,阿橘已掷地有声地问道:“周烈周公子何在?”

管事的龟奴瞧着她二人面生,但通身贵气,不像是好惹的主儿,只得满面堆笑上前道:“抱歉,本店不做女客的生意,您二位……”

阿橘冷笑道:“呸,你区区一个下九流,还想与我薛家做生意?”

她对周烈的行止不满已久,此刻语出不逊,声调高昂,引得周围人群渐渐聚集起来。那龟奴刚闻她呵斥,面上登时显出怒色,但听到“薛家”二字后,又有些惊疑不定,一时讷讷,转而向一旁的小婢附耳交待了些什么,连声催促她“快去”。

“不必再去请人了,”薛扫眉轻咳一声,笑道,“我是薛家家主,周烈是我未婚夫婿。他此番来这里,是来闹事的罢?你若不带我去找他,再过顷刻,姓周的恐怕就会拆了你这菩萨蛮,到时候谁面上都不好看,你说呢?”

她语气温婉柔和,中气不足,却暗含威仪。那龟奴瞥了眼旁观人群,汗出涔涔,忙稽首称是,引着薛扫眉二人上楼,直奔潋滟姑娘所驻的水光阁而去。

菩萨蛮所在的这幢楼,原名羽衣楼,始建于弘文三年,至今已有二十三年的历史了。

此楼原先隶属于礼部教坊司,与未央京中的惊鸿院一南一北,同为本朝最高规格的官伎院所在。

四年前,恰逢北方大旱,国库亏空,陷于囹圄的玉霓裳在薛扫眉的暗中资助下,不仅自赎其身,还以四万两银的高价将羽衣楼买下,并更名为菩萨蛮,专作歌舞生意。

眼下菩萨蛮虽已改旗易帜,但仍沿用了羽衣楼的建筑,千门万户,曲折不断,幽房雅室,室室相通。在所有房间中,水光阁居于最高一层,阁前清池盈地,阁后竹林环抱,仿佛神仙居所。

然而此刻,水光阁内却一地碎瓷,局面尴尬,全无清幽。

“玉老板,我已包了如儿姑娘半年,为何他人还可染指?”

刚砸了瓷瓶,此刻正咬牙切齿说着话、就差把手指戳到玉霓裳脸上去的这位微胖青年,正是与薛扫眉自小订婚的周宅长子周烈。他本也生就一副好皮囊,可惜这两年来沉醉于酒色之中,双目中的舒朗神采已被腐蚀殆尽,只余一片空洞和阴鸷。

玉霓裳不疾不徐地摇了摇团扇,笑道:“周公子莫着急呀!您是包了如儿……潋滟姑娘半年的场儿不错,我们也依章办事,没挂出她的牌子。眼下是姑娘她自个儿想款待朋友而已,和包不包场的没有关系。”

玉霓裳说罢眼刀一飞,潋滟姑娘立刻会意地接过话头:“周公子,你莫误会,这位陆侯爷,是奴的知己好友,并非如你想的那样……”

而她口中的陆侯爷、碧霄府众人口中的陆阎王,此刻正合衣倚卧在红酸枝贵妃榻上,含笑抱手看着周烈,甚至没有半分起身的打算。

陆缥今日头戴水晶七梁束发冠,身着月白缠莲团纹圆领襕衫,腰缠双鱼忍冬纹蹀躞带,脚踏云纹锦缎皂靴。这些均是未央京时兴的样式,是陆缥外祖母勤国公夫人精心挑选了送来的,颜色素淡但暗藏华贵,配上陆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和修长高大的身段,愈发显得玉山巍峨,清贵逼人。

他今日休沐,所以白天出现在这里,不想撞见了一出好戏。

修罗场中尚在僵持,薛扫眉一行人已行至水光阁前。

周烈甫一回头,便看见一袭轻袅白影朝自己屈身行礼,帷帽下熟悉的声音如叹息般轻轻传来:“周世兄。”

周烈尚在迟疑,薛扫眉已摘下帷帽。她仍在重孝之中,只穿着最素的白服、白履,鬓边压着一朵素蕊海棠堆纱花,再无其他粉饰。银箔造就的半张面具遮住她的眼周和鼻子,更衬得面部露出的肌肤苍白如纸。

玉霓裳看清来人,不由得睁大眼睛。

薛扫眉的目光从在场诸位面上平淡划过,未露锋芒。

“周世兄,”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眼眶顿时红了,“我到底何处对不起你,你要这般对我?”

“呃,世妹,你如何……”周烈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薛扫眉抢白:“你是不是想问,我如何知你在此处,为何到此处寻你?”

不待周烈回答,她便哽咽道,“敢问这碧霄府中,有谁不知周世兄日夜消磨在这温柔窟中,为了菩萨蛮的头牌姑娘一掷千金?你今日在街上纵马狂奔,怒气冲冲直往此处来,路人有目共睹,何况我薛家仅在一条张宿街上,便有三家分号呢?我听到耳目传话,担心你闹事,才赶忙跟来。幸而此处幽静少人,要是你在众目睽睽下闹这么一出,薛、周两家的脸都要丢尽了!”

阿橘听不得自家大姑娘带着哭腔说话,气得脸都红了,狠狠剜了周烈一眼。

周烈见薛扫眉强硬,也来了脾气,冷哼一声,梗着脖子道:“就算是众目睽睽,我又有何不敢了?这本就是菩萨蛮一物二卖,一奴二主,好没道理!走走走,我们去厅堂——再不然去官府,让大家评评是谁理亏!”说罢,他竟伸手去拖玉霓裳。

玉霓裳惊疑未定,冷不丁被周烈拽了一趔趄,怒从心起,甩开他的手,厉声道:“去官府?周公子,你怕是没长耳朵罢?我们潋滟姑娘都说了,她今日的座上宾是侯爷,他就是官!你是什么身份,敢在此放肆?”

薛扫眉这才有机会正眼看向陆缥。

方才她刚粉墨登场时,便用余光注意到了贵妃榻上的那抹月白身影,也仿佛曾捕捉到那人带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拂过。

嗯,此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还和潋滟姑娘居于一室,加上刚才玉霓裳的言下之意,想必他就是陆缥了。

百闻不如一见,这位年少成名的定远侯,竟然生就如此美妙的一副皮囊。

今日薛扫眉来这里,本只是为了将周烈之事闹大以及借机从玉霓裳那探知消息——能当面遇到这个人,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陆缥作壁上观了许久,猛然被玉霓裳点了卯,抬眼便迎上薛扫眉的目光。

唔,这位姑娘面白如纸,虽戴着面具,仍难掩病容,说三句便咳一声,一副年寿不永的样子——倒是可惜了一双清凌凌的妙目。

“我薛家仅在一条张宿街上,便有三家分号”,这个“薛家”,难道便是传闻中的江南首富薛家?

两人视线相撞,各具心肠。

那厢周烈还在发作:“他是官又如何?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本少爷也有理!玉妈妈,你……你要是因为畏惧权势,就不把本少爷放在眼里,小心我传扬出去,看你这菩萨蛮以后还如何开门做生意!”

玉霓裳本也是个泼辣的,见周烈胡搅蛮缠,登时柳眉倒竖,破口大骂起来。二人你来我往,缠斗激烈。

阿橘看热闹正看得起劲,突然肩膀被攥住。她转过脸,却见薛扫眉双唇发青,额头沁出层层汗珠。

阿橘急道:“大姑娘,您怎么啦?”

薛扫眉闭上眼,忍着剧痛,咬牙低声问:“今天是……”

“昨儿是重阳,今日是九月十日。”

该死,不应该是这样的。四年多了,一向都是每月十五日发作,只要及时服药就能平息。这次怎么提早了?难道是前几日密道传信的那一趟,太过损耗元气……

阿橘见她情状,大骇道:“大姑娘,你的病又发作了!……你撑一撑,我马上就去找瞿扁鹊来!”

薛扫眉一手握住阿橘的手,另一手死命地攥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奋力忍耐又一波心肝俱裂的痛楚:“快去……”

拼尽全力说完这句话,她眼前一黑,抵抗不住地晕了过去。

薛扫眉萎谢落地,阿橘、玉霓裳及周烈立时惊叫起来。

玉霓裳收起骂架时展露的锋利爪牙,指挥周烈把人送到通风更好的雅间去。她张罗得着急,甚至没顾上和陆缥敷衍几句。

周烈将薛扫眉打横抱起,转过身,急匆匆往外走。

潋滟姑娘看了看陆缥,又偷眼看了看周烈,踟蹰了一番,还是跟了上去。

此间的纷争,因为薛扫眉的晕倒,竟戛然而止。只剩陆缥身形未动,仍坐在贵妃榻上,冷眼旁观。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轮廓几乎完全被周烈微胖的背影遮挡住,只有一片素白的裙角和两只银纹绣鞋散在外头,起起落落,像在暴风雨中颤动的一枝梨花。

陆缥回想着玉霓裳和周烈的反应,眼中浮出一丝玩味。

那为薛扫眉引路而来的龟奴老齐一直无声守在外头,见陆缥眼神递过来,忙不迭地扯开一记殷勤的笑容。他在玉霓裳手下做事,眼下东家因为突发的状况,不得已慢待了陆大人这位贵客,那么由他代为招待,也是合情合理。

陆缥不紧不慢地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也许是久坐后乍一起身的缘故,他的脚步略有些偏斜,停下来的位置正巧被门扉遮住。即使此刻外面还有人关注这厢的动静,也绝无可能透过屏障,看清他的表情和动作。

更何况,他手指在空中划过的动作利落干脆,一瞬而过,几无痕迹。

但老齐看懂了。

跟上,监听,报告。

那是隶属于天子麾下,直奉皇命,负责警戒、侦缉、查肃、审讯的特务机构“备用处”内部通用的手语。备用处是官方名称,在民间,这个雷霆万钧的机构有个更加阴森的名字,叫“血滴子”。

血滴子的势力于未央京最为兴盛。在山高皇帝远的江南,它原本只维持着简单的建制。四年前羽衣楼改制为菩萨蛮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和老齐使用过这套手语。他几乎以为自己已被遗忘了,直到前几日陆缥莅临。

和他们这些默默无闻的暗子不同,他的这位新上峰,竟然是位圣眷正浓的正二品侯爷,还领着监察御史的钦差。就是不知,陆缥为何弃了西北好端端的军职不做,也不在未央京中当他的富贵闲人,却要来这片肮脏血雨里蛰伏?

不过,这些显然不是他应该思考的问题。

老齐收回思绪,面不改色地将陆缥送出水光阁。

“你服侍得很好,自去忙罢。这一两金拿好,算作赏你的吃茶钱。”清贵的陆侯爷漫不经心地递出赏钱,潇洒离去。

“吃茶”二字稍带重音。但如听者无心,也是听不出来的。

老齐心领神会,长揖到地,转身又混入那团胭脂香粉中。他这样其貌不扬的人,如灰尘一般,随处可见;也正因为如此,无论他附会到哪里,都不会惹人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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