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星河掉进一个又一个的梦里醒不过来。他知道这肯定是梦,不然怎么可能会不痛呢?
他梦见他和戏方又回到了那座小破庙里,只不过小破庙被他们改造成了一座房子,里面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虽然简陋,但他们会慢慢将它填满。外面做成了一个院子,院子里种满了他喜欢的花草,他每天施肥浇水,等要洗衣时就去前面的小河沟,要是运气好还会碰见一两个一起来洗衣的姐姐,和她们聊聊天。戏方就上山打野,他身手厉害,每次都拿回来不少猎物,多的时候他们还会一起拿到街上去卖,然后换点其他的所需品回家,每天在戏方身边都很快乐。
这种生活肯定是梦吧,要不是梦的话,他为什么还是会想哭泣。
梦里的画风突转,他又梦见了母亲,她就站在他身前,温柔的笑着,那是母亲难得对他流露出的温情,他注意到母亲身上穿的很干净,脚上也没有那烦人的铁链,今天的她格外漂亮,他高兴地冲过去抱住母亲,他好幸福,母亲也很幸福,可是母亲突然问他,
“你脖子上为什么戴着铁链!”母亲的笑容还在,可渐渐笑得狰狞像在哭泣,她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他会带上铁链,他这才低头发现自己脖子上真的有个黑漆漆的东西,他拼命的想要扯掉,但除非自己脖子断掉。
母亲离他越来越远,他被定在原地不能动弹,他扯不掉,只能在原地无助的大喊:“娘,不要走,别离开我,我会甩掉这个东西,别离开我!”他伸手去抓,什么也没有。
他绝望的看着那个方向,背后慢慢爬上来一个人,抱住他,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像是在安慰他。
“你怎么可能甩掉我?”背后的人在他耳边低语,“除非我死了,你敢杀我吗星河?”
韩星河偏头,宋朝玉如恶鬼一般缠绕在他身上,那张脸就近在咫尺,他伸手想要去抓烂他,可却被一把握住手腕。
“你还真敢啊?”宋朝玉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去,黑着脸将他的头按进水缸里,直到他快要窒息才将他提了上来。
“醒了吗?”宋朝玉将他扔在地上。
原来刚才那不是梦,宋朝玉真的在他背后,他呛了好几口水,点头回复。
“醒了就过来睡觉,”宋朝玉不耐烦的回到床上,“处理那些蠢人也是够累的。”
韩星河这才发现自己全身绑着干净的绷带,自己被打扫的时候一下也没有醒,他已经昏迷一天了,也就是说戏方被挂三天了,几天不吃不喝的暴晒,正常人怎么可能受得了,何况他还受了伤。一定得放下来,韩星河心想。
他擦干脸上的水,乖乖的爬上床,依赖的进入宋朝玉的怀里。
“对不起,我刚刚做噩梦了。”韩星河撒娇似的望向他。
“嗯,我听见了。”宋朝玉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一改刚才的烦躁,“梦见你娘了?”
“对不起,我刚刚是太害怕了,因为我娘看见了我背后那个人,所以离开了我,”韩星河小心翼翼的去抱住他,“其实我刚刚梦见的那个人不是您,而是城门上挂着的那个人,就是他杀了我们全家,我怎么可能不怕呢,我想撕碎了他,因为他临时起色,将我带离您身边这么久,我是有多恨他啊,他还以为讨好我就能让我离开您,做梦去吧,我肯定是要回到您身边的。”
宋朝玉听他说完,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冷冰冰的看了他两眼,才说到:“你是将我看成了那个人?”
韩星河一愣,心脏狂跳,快速反应过来后笑眯眯地去看他:“哪里是这样的,陛下想到哪里去了,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陛下帮我出头嘛。”
宋朝玉想了想,意味深长道:“哼,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陛下,您现在都是陛下了,还有什么是您不能做的?”
“?”宋朝玉突然掐住他的脖子,但他丝毫不怕,反倒迎接上他的手,“很好,你现在是越来越会做我满意的事了,没错,没了那老东西的,我就是皇帝,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明天就准备我俩大婚吧!”
“?!”这下轮到韩星河吃惊了,“陛下您在开玩笑么?”他居然要跟一个他天天喊贱奴的男人成婚!
“怎么,很吃惊吗?我说过你是我的,给你一个名分好让你呆在宫里。”宋朝玉说得自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气氛。
见他迟迟不说话,宋朝玉手上力道加重了些,明显不悦,道:“没有你不同意的份,我会让你穿上金秀阁的礼服的,我一直很期待。”
“难道陛下会昭告天下?”韩星河在他的手劲中勉强发出声。
“呵,”宋羡之松手将他扔在一边,“贱奴也要有贱奴的自觉,只不过是赐你一个封号,只会让宫里人知道罢了。”
韩星河被口水呛到捂嘴咳嗽,心里简直觉得他疯了,以前一直不敢公开他的身份,现如今一国之君居然说要和一个男的成亲?算了,他想干嘛就干嘛。
宋朝玉似乎嫌弃韩星河刚刚被自己扔得太远,招招手让他过来。
韩星河听话的贴到他身边,又惊讶又幸福,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试探地问道:“陛下,既然我们都要成亲了,那可否满足我一个愿望。”
“好不好嘛……陛下。”见没有回应,韩星河将头埋到宋朝玉颈间蹭了蹭。
宋朝玉冷漠的将他推远些:“什么愿望?”
韩星河咽了咽口水,看起来有些兴奋:“被陛下处罚的那个人不是喜欢我嘛,虽然我的心会一直在陛下这边,但他还是将我从陛下身边带离这么久,我思来想去对他这种人最好的报复方式就让他过来看着我们成亲如何?他不是喜欢我么,可我就是不喜欢他,我要和陛下成亲,要是就让他这么死掉岂不可惜,明日就让他像一条狗一样过来跪着看我们成亲如何?成完亲以后我们再把他杀了,让他死也死不安宁。”
宋朝玉冷脸看了他很久,看得韩星河心里发虚,他故作镇定,思考着自己的话有没有漏洞,会不会觉得他太在意那个人。过了许久宋朝玉脸色才有所缓解,他笑出声来:“星河啊,你还是没变,是个比我还变态的变态啊!”
幸亏韩星河强撑到最后,他松了口气,陪笑道:“哎呀陛下,您就别调笑人家啦。”他轻轻一拳锤在他的心口,扭动着身子,脸色发红,害羞地看向宋朝玉,又有点不好意思看。
宋朝玉看出他心思,将他压在身下。本来明日成亲就不打算碰他的,都是他自找的。
两人纠缠得激烈之上时,韩星河觉得时机成熟,趁机提出将戏方今晚就放下来的提议,免得他先死了看不见他俩成亲就不好玩了。宋朝玉因为被伺候得舒服到有些失神,说什么也都答应了。
韩星河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太过兴奋,宋朝玉趴在他背后玩他的头发,韩星河被压在床上一直埋着头。
“你,过来。”背上的宋朝玉突然发出声音。
韩星河奇怪的抬头,以为是在叫自己,结果宋朝玉却压着他的头让他直视前方。
黑暗的桌下哆哆嗦嗦爬出来一个人,他浑身颤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
韩星河认出了那谁,那是谁!那是他认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人,也不知道他在这个房间里呆了多久还是从头到尾都在,他肯定看见了……那可是韩尚辛辛苦苦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子,是他的亲弟弟韩知远啊!
是韩知远!
宋朝玉压着他不让他乱动,看着他僵硬的反应仿佛又来了兴趣。
韩知远似乎太害怕宋朝玉了,就连他说句话都想退回桌底下去,可因为不敢又停在原地。
“你,过来跟你的哥哥打声招呼。”宋朝玉命令他。
韩知远赶紧爬过来,却迟迟不敢抬起头。
“他是你哥,来,看着哥哥的眼睛,叫声哥哥好。”宋朝玉逼迫着两人对视,韩星河被压得动不了分毫。
韩知远跪在地上,抬头叫了声哥哥好又迅速低下头,半点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好了,你去告诉城门的守卫,叫他们把那东西放下来,不要让他死了,那样我们星河会伤心的。”最后一句话是贴到韩星河耳边说的。
韩知远头埋得更深了,韩星河的脸近在咫尺,他抬头便能看见他们亲密的模样,他不敢看,他刚刚一直在桌底下。在他映像里韩星河从来都不是他的哥哥,他倒更像是府上的下人,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话,因为他的母亲不允许,父亲也不允许,他们最多的是隔着距离相望,每每对视就会分开,他不知道大人为什么不让他认这个哥哥,其实他一直渴望有个哥哥。
他希望哥哥来跟他说话,哪怕是一句他就愿意跟哥哥说话的,可惜韩星河从来没正眼看过他,更不可能跟他说话……韩府被血洗后,杀他的肃清宫杀手认错了人,将他这个并不是宋朝玉要的韩府公子留下后,他就被宋朝玉挂到了城墙上去,现在成了一具干尸,至今都没有放下来。
“还不快去!”宋朝玉历声催促道,韩知远才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刚才的画面历历在目,他不敢细想。自从他被误送给宋朝玉后,他才知道自己的爹将哥哥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体验了哥哥过去所有的生活,宋朝玉将他关在这间房子里鞭打,直到韩星河回来他才喘了口气,或许再晚几天他就真的要死了,但那却是哥哥之前的每一天……哥哥这两个字在他眼里很亲近,就算从来没说过话,但他一直能感受到哥哥的存在。
韩星河简直不敢相信,韩知远没死,他被活着送给了宋朝玉,这个疯子,韩知远明显很怕他,有很严重的应激反应,这说明宋朝玉动过他了。
韩知远从小被爱包围着长大的,所以性格非常天真,韩星河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一是不被允许,二是自己非常羡慕他,他就像韩星河的另一面,有一个正常的人生,活得幸福。
他不该承受这些的,像他那样的人怎么承受得了这些苦,韩星河悲哀地想,他一直在韩知远面前表现得成熟稳重,就算生活艰苦也从来没有狼狈过,他们在对方眼里的存在一直很强,仅管没有任何交集。可是就在刚刚,他所有都看见了,他一直维持的哥哥的形象一朝被打破。
他知道,宋朝玉是故意的。
他故意将韩知远带来,一步步看他主动,一步步欣赏着他的反应……他太知道宋朝玉在想什么了,从小就跟着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故意说出让戏方来观看他们成亲好折磨他,刚好戳中宋朝玉的喜好,他最不喜欢让谁安宁好过,如果能有“景”观赏,他是不会不同意的。
韩星河忍下心中的愤怒,故意对他笑笑,放松了身体。
宋朝玉松开压着他头的手。
“真没意思啊星河。”
“会有意思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