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乐宣嘴上说着不原谅,晚上回家时,家里的阿姨照例问“今天过得怎么样”,他却也没把自己中午被惹哭的事情拿出来告状。
他认为告那种状没意思,赢了也不光彩,只跟阿姨说:“秦序还是很讨厌,管很多。课上老师夸他写字好看,让我和同桌多跟他学习,可是他一直会写,他这是作弊!”
阿姨被他逗乐了,“你这几天回家一口一个讨厌他,你们不能和好吗?我看秦序对你不错啊,每天早上准时来接你,晚上把你安全送回来。他来了以后,你都没迟到过了。”
“没有他我也可以不迟到,”程乐宣嘟囔,“我才不跟他好。”
“真的不考虑考虑?”
阿姨观察过秦序,话少,没见过有多少笑脸,但骨子里是个负责的。秦序当助理的头两天曾私下找她了解过程乐宣的身体状况和生活习惯,眼看着也有办法治住程乐宣一些不太好的习惯,年纪不大,气场倒是不差。
阿姨知道程乐宣面上爱使小少爷脾气,实则都是装出来的厉害,他在国内没有朋友,心里孤单得很。她好意帮他跟秦序拉近距离,便劝道:“听陈秘书说,你姑父和秦序的姨妈家里有亲戚关系,算起来他跟你是表亲,你们不做朋友也不要别扭嘛。”
程乐宣对“表亲”二字的定义不太了解,他问:“表亲很亲近吗?”
“挺亲的,表亲就是表兄弟表姐妹那些。在古代,表亲都可以结婚的,叫亲上加亲。”阿姨把他专属的碗筷给他摆好,“估计这也为什么你奶奶和陈秘书选他来照顾你,换了随便一个人来,他们可能还不放心。”
亲上加亲……
程乐宣的妈妈是独生女,程乐宣还真没有表兄弟或表姐妹,他也的确记得陈秘书提到新来的生活助理是他家远房亲戚的孩子,但不清楚原来表亲也算近的关系。
只是即便如此,他思考片刻,仍不想退让。他可没忘记秦序管他迟到和喝冷饮时有多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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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秦序早晨来接,程乐宣照旧摆出一副不想见到他的表情。
阿姨趁着他上楼换衣服,低声对秦序说:“乐宣其实不是不喜欢你,他自尊心强,好多话不好意思直说。”
秦序猜得出她的意思,点了下头。想了想,他问:“程乐宣的眼睛没事儿吧?”
“没有啊,怎么了吗?”
秦序说:“昨天不让他喝太冰的可乐,他哭了,不知道有没有碰到伤口。”
“哭了?哦,没什么,他是上眼皮的伤,伤的地方不大,医生怕他不小心挠到才先给遮上了。昨晚他换药的时候我看了,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好,谢谢。”确认没有问题,秦序没再多话。
阿姨以为他会担心惹哭程乐宣被陈秘书知道后会被辞退,主动宽慰道:“你放心,乐宣是有点儿爱哭。他跟他爷爷拢共没见过两次,他爷爷出殡那天他比谁哭得都厉害,问他是难过吗,他自己也说不明白。陈秘书那边很少打电话来,也就你来的那天打来问了我一下你到没到,其他的我们都很少说的。”
秦序问:“他不是负责程乐宣各种安排吗,平常不过问?”
“哪儿有时间,他们都很忙的。”
听阿姨这么说,秦序想起上一次跟陈秘书联系还是和程乐宣见面。
那通电话明显是例行询问,对方并不在意他和程乐宣关系的好坏以及程乐宣是否真的需要有人看管。
说话间,程乐宣下楼了。他瞥一眼秦序,扭过头,要甩开人似的朝门口快步走去。
“阿姨,先走了。”秦序对阿姨沉声说,随即跟了上去。
阿姨看着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出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大到还能再站两三个人,感觉想劝和也是难事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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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序和程乐宣坐上车后,司机问:“今天周五,下午还是提前半小时过去是吧?”
不等秦序答,程乐宣快速接话:“对,老师说要给我单独补课,你不用太早来。”
秦序看向程乐宣,审视性地眯起眼。如果没记错,周五下午的课程安排比平常少一门课,提前两个半小时就能离开了,而且这种兴趣课外班哪来的无偿补习。
程乐宣难得生出心虚的神情,对视了一眼,虚虚看向窗外,两只手紧张地抠着书包带。
秦序到底没在车上直接揭发他的谎话,准备到学校再单独问清楚。
结果进培训学校后,程乐宣越走越快,整个人几乎要跑起来,完全不打算给人单独问话的机会。
“程乐宣。”秦序腿长力气大,几大步赶上去,一把扽住了他的书包。
“你,你做什么啊……”
“你说呢。”
“放开,放开我。”程乐宣扭了两下,发觉书包被秦序紧紧控制着,根本拽不开,干脆双手扒开书包背带,从里面钻出来,自己往前跑进教室。
秦序拎着书包站在原地,他见过壁虎遇到危险会断掉尾巴逃,还是头一次见人把书包丢了逃脱。这家伙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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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到麦当劳,为了不跟秦序有任何交流,程乐宣竟连可乐都没点,干巴巴地啃着汉堡包,想以此堵死秦序上前来说话的理由。
眼见他这样,秦序去柜台单独买了一杯可乐,插好吸管放到了他的餐盘上。
程乐宣眼前一亮,又瞥开,当什么都没看到。
“不喝?”秦序说,“加冰了。”
“别骗人了。”程乐宣不信,伸手拿起可乐摇了摇,还真听到里面有冰块儿的声音。可惜听着就不多。
吃汉堡包哪能没有冷饮,程乐宣握着它不想撒手,纠结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喝了。
如同一场无形的交易,喝下冰可乐,即是答应了秦序追究。
秦序等他心满意足,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吧,下午打算干什么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