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舟[末日] 第10章 前夕

房车上的一行人早餐都只简单地吃了些面包牛奶垫肚子，临近午饭时间，每个人都迫切地想要吃到真正的饭菜。

尹嫧捂住肚子，仰天长啸：“想吃梅菜扣肉红烧肉锅包肉酸菜炖猪肉……！”

林婞冷酷地打断她：“谁做？你做？”

“呜呜呜……”尹嫧默默退下，她可是连煮泡面都会煮糊的厨房白痴。

事实上，整车的人据林妄所知都不会做饭。她和林婞在家基本全靠外卖维生，蓝重锦和林婞在生活习惯方面又基本一致，自然也不会做饭。

蓝让若倒是会做，但仅限于“会做”。具体表现为做饭时严格遵照菜谱，调料的克数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做出来的东西却无一例外的不堪入口。且不说现在房车上没有那种精密仪器给蓝让若发挥，就算有，林妄也不想在还有其它选择时如此为难自己。

至于剩下的尹封山，林妄很难想象到她在厨房处理鸡鸭鱼肉的场景，相比之下她处理尸体的画面还更好想象一些。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尹封山出声应道：“我做饭吧，不过我只会一道菜。”

尹封山和尹嫧异口同声：“红烧排骨。”

说完，尹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所以……”

尹封山则看向副驾驶座的林婞问：“车上有排骨和调料吗？”

林婞显然也很意外：“厨具和调料都在电磁炉下面的柜子里。冰箱里有排骨，都是处理好的，可以直接做。”

林婞话音刚落，尹封山便干脆利落地起身准备起来。

就这样，尹封山开始收拾排骨，林妄和蓝让若挤在水池边洗青菜。尹嫧本来也想上前帮忙，却被正在卷衬衫袖口的尹封山拦了回来：“妈妈已经在做饭了，一个家庭有一个人在干活就够了。”

“尹封山！做个饭显着你了！”开车的蓝重锦咬牙切齿。

副驾驶的林婞看似好心提醒：“看来一直穿西装确实不方便行动，等会你还是找套运动服换上吧。”

尹封山将两只衬衫袖子挽得规规整整，又套上林婞随手塞在柜子里的超市赠品围裙，站直后对前面驾驶位的二人露出笑容：“好的，那我等会做完饭就去换。”

“……”

水池边的林妄和蓝让若则完全没注意到年长者们的插曲。

“停停停！蓝让若，你择菜择得太多了！这样下去咱们有几根菜可吃啊。”林妄痛心疾首地阻止蓝让若挥霍来之不易的蔬菜。

“可是，这些菜看上去不标准。”蓝让若侧过脸，表情不解地停下动作。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完美菜叶啊。”林妄无奈地提出建议，“这样吧，我来择菜，你负责等会炒。”

蓝让若这才点头，往后退给林妄让出空间。

不多时，林妄择好菜，退居一旁看蓝让若炒。没有电子秤，蓝让若果然对着调料露出茫然无措的样子。

尹嫧及时上前解围：“蓝让若，你说你要几克，我来给你加。我数学天才可不是白叫的，比什么秤准多了。”

然后，在蓝让若低头准备要用的调料时，尹嫧悄悄对着林妄眨了眨眼。人当然不能和电子秤比精准，但她们都明白这样说才能令蓝让若感到安心。

又过了一会，蓝让若炒的青菜和尹封山做的红烧排骨陆续上桌，电饭煲里的米饭也已经蒸好。蓝重锦开到一个无人的服务区停下车，全车六个人都坐到沙发上准备开饭。

肉类特有的脂肪香味萦绕在每一个人鼻尖，足足用三个盘子分装的红烧排骨色泽红亮，仔细看去每一块排骨上都裹满浓稠的酱汁，与点缀在顶部的葱花相得益彰。

一旁的青菜则相对朴素，绿色的菜叶被炒出汁水，带出一点耗油的鲜香。

——看来蓝让若在尹嫧的指导下，头一回成功地掌握了调料的用量。

尹嫧第一个品尝红烧排骨，好险被烫到，还是坚持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吞咽过后，她露出幸福的笑容：“真好吃！”

“真的假的，不是打的人情分吧？”林婞板着一张脸，紧接着说出目的性极强的下一句，“还是得让我这个公正的裁判来试一试。”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二个品尝的人，她脸色复杂地咀嚼了一会，艰难地咽下。然后，又夹了一块。

“裁判？”尹封山不着急动筷，含笑看向林婞，“您觉得如何？”

“还行。”林婞忙着啃骨头，“我是说，挺不错的。”

见林妄和蓝让若都吃上排骨，蓝重锦才将信将疑地夹起一块，嘴里嘟囔着：“尹封山会做饭，真是稀了奇了。”

……

在尹封山的目光中，蓝重锦不满地吐出又一块骨头：“看什么看！你做了不就是给人吃的吗？”

啃排骨啃腻了，便夹上一筷子鲜香清爽的炒青菜，解腻之后继续大快朵颐，每个人都这样就着排骨和青菜吃了两大碗米饭。最后，全部的菜品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饭毕，林婞和蓝重锦两个没参与做饭的人负责收拾桌子洗碗。

尹封山接过方向盘开车，蓝让若又去翻那本不知哪来的书，林妄和尹嫧闲下来坐在沙发上发呆。

尹嫧揉着撑得圆滚滚的肚皮，往后靠，一时间陷入补充大量碳水后幸福的空白，什么话都懒得说。

林妄坐直身子，看着面前的林婞弯腰擦桌板，又看向蓝重锦洗碗的侧影，一切温馨得像是以往无数个假日的午后，怎么也不像是在逃亡途中应该出现的景象。

林妄坐着坐着，迟缓的睡意袭来，她昏沉地靠向一旁的尹嫧。在她的脑袋搭在尹嫧肩头的那一刻，睡了有一会的尹嫧也顺势将头靠在她的头上。

尹封山瞥了后视镜一眼，将车速减得更慢。

蓝重锦当即忍无可忍道：“你再慢咱们不用去什么末日方舟了！就你体贴是吧！”

她用力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水，从洗碗池抬起头，猛地发现尹封山已经换上房车内提前备好的运动服。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一下子结巴起来：“你你你怎么……”

林婞擦完桌板走到蓝重锦身边：“你你你咋了？”

蓝重锦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瞪着尹封山的背影，没接话。

“不至于吧老蓝？”

蓝重锦一顿，突然伸手抓住林婞的胳膊，“那什么，要不你去开车，让尹封山也睡个午觉吧。”

“我看尹封山开车开得挺开心的啊。”

蓝重锦的手越发用力，林婞的胳膊被捏得生疼，她当即改口：“尹封山，要不我来开车？”

尹封山没表态，继续握着手中的方向盘，仿佛没听到后面的交谈声一般。

蓝重锦松开手，又烦躁地拍了拍林婞的后背，回去继续洗碗了。

林婞来回打量着蓝重锦的脸色和尹封山的背影，像是读懂了些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懂。

……

傍晚，林妄和尹嫧相继醒来。两个人起身伸懒腰，而后在房车内来回走动，放松睡麻的双腿。

尹嫧被落日的余晖吸引住视线，停在窗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来林妄。

“母神，她当时也是这样出现在我的梦境中。无形的光线瞬间凝聚成她的身躯，光芒柔和，泼洒在海平面上。”

尹嫧浅色的瞳孔里荡漾着金黄色，她垂下眼帘：“我知晓她是神明，却在为她感到悲伤。”

林妄向窗外看去，目之所及，万物皆镀着毛茸茸的金边，变得暖洋洋的。

见证一个神明显现出她和自然密不可分的强大后，又见证她从细枝末节出透露出只应该属于人类的困惑，这种矛盾感会让神与人的边界无限模糊。

神会具有人性吗？神应该具有人性吗？

林妄勉强笑了笑：“嘿，一切都会好的！无论是对谁而言，都会好的。”

“会好的……”尹嫧喃喃自语。

“打住！”林婞适时出声打断她们，“想那么远干吗？就只管想现在，想此刻，想自己。”

而后，她一反常态地严肃道：“我们随时可能在考验过程中分开，你们必须更加坚强，任何时候都不能动摇！”

林妄心里一咯噔，林婞说的话她不是没有想过，但心里一直在有意回避那个可能性。她们确实没有时间沉浸在无谓的情绪中了。

“女儿，我们不会分开的，任何考验都无法将我们分开。”尹封山突然开口。

“尹封山，你没听到母神的‘天启’吗？考验的形式无可预测，你怎么就能肯定你和尹嫧不会分开？”

“母神也不过是个即将消失的神。”

林婞听到尹封山这一番大逆不道的发言，反而笑出了声，不过片刻后又意味深长地道：“你真是各个方面都豁得出去。”

蓝重锦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声道：“老林！”

林婞走到正在开车的蓝重锦身后，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晃了晃，“老蓝，这是尹封山自己的事情，你不是一向爱看乐子吗？不如想想尹封山要是真的做了什么大事，会有多大的乐子可看。”

“我……”蓝重锦张了张嘴。

“我知道了，你是在担心尹封山，怕她真的出什么事。”

蓝重锦登时耸肩甩开林婞。

“胡说八道！”

*

第二天一早，尹嫧起床去卫生间换棉条。

她还没走出卫生间，就感受到一阵突如其来的颠簸，她赶忙用手撑住墙壁。

房车缓缓停下，尹嫧走出来问：“怎么了？”

坐在驾驶位的是蓝重锦，她骂了一句：“车胎被东西扎到了。”

众人此刻都已经清醒，林婞想了想：“我记得带了几个备用胎。”

“不过嘛。”林婞眼神锐利地看向车窗外，“现在先不要下车。”

林妄跳下床，她们所有人晚上都是和衣而睡，方便应对突发状况。她走到另一个车窗前，将窗帘拉开一个极小的缝隙向外看：“有人故意逼停我们的车？”

“应该是，先按兵不动吧。”

蓝让若走到林妄身边，尹嫧抽出匕首，尹封山则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被外套盖住的，别在腰间的手枪。

林婞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呦，大家都全副武装啊。”

下一刻，又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继续道：“林妄和蓝让若不要太盲目自信了，泰拳很厉害不假，但万一别人有刀甚至有枪呢？这里有我和蓝重锦准备的武器，虽说是没搞到枪，但冷兵器还是管够的，过来挑。”

林婞在副驾驶位摸索一番，而后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林妄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匕首、战术笔、皮拍子等等应有尽有。

林妄挑了一把曲线流畅的匕首，蓝让若挑了一只战术笔。

林婞又问尹封山：“你不来挑一挑？知道你神通广大，不过你只给尹嫧准备了冷兵器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尹封山随后也挑了一把匕首。

突然，房车的前挡风玻璃被飞来的石子砸出一声闷响。所有人齐齐看去，一伙拎着棍状物的混混正向房车围来。

为首的男人梳着长长的脏辫，手举扩音喇叭，态度嚣张：“车上的人快点滚下来！老子只要车，你们乖乖下来还能饶你们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