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望长安 第124章 伤逝

“带你的表亲下去，我不希望他来打扰我！”

安托万露出了笑容，满意地看着塞巴斯蒂安此刻颤抖的背脊。马戴奥斯动了动嘴唇，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动作，打破沉迷的人竟然是顾煊：“看来我也应该离开这里。”

房间里的人一时神色各异。顾煊从西蒙二世的床榻边起身，走了几步，状若无意地停在伊西多尔身前：“我也是个不信仰上帝的异教徒，恰好也明白一条秦人人尽皆知的常识，有人说我没有动机，可谁看得穿我的心呢？”

伊西多尔脸色一时很不好看，顾煊拉起塞巴斯蒂安的手，摇了摇示意他离开，塞巴斯蒂安低头看着他，神情温柔了几分，动了动嘴唇，用口型无声地示意他留下来，再抬起眼的时候神情却平静得几乎冷漠：

“如您所愿，也不必麻烦马戴奥斯。。”他淡淡道，眼神忽然有了一丝蛮横的狠劲，近乎是咬牙切齿道，“祝您健康，父亲。”

然后他真的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眷恋。“塞巴斯蒂安......”马戴奥斯叫了他一声，而他也毫不理会。

“他去哪里了？”

跟马戴奥斯回到房间后顾煊便急急忙忙地问，仆人摇摇头，说没有见到公爵大人。

“他去干什么了？”顾煊顿时急起来，马戴奥斯拉住他，劝说道，“多半是去找酒喝了，你跟我去酒窖，问一问那里的人。”

顾煊也稍微冷静下来，跟着马戴奥斯去了酒窖，知道塞巴斯蒂安确实来过。“那他去哪里了？”顾煊追问。

“公爵大人让我们把酒送到山上。”

“山上？”顾煊一怔。

“是温泉。”反而是马戴奥斯反应了过来，他随后自言自语道，“去温泉里喝酒，他疯了吗？”

顾煊抿抿嘴，从担忧中也分出了几分恼怒。“温泉在哪里？”他转头问马戴奥斯。

“找个仆人带你过去吧。”马戴奥斯说，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对顾煊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长叹一声，“先去找他吧，劝劝他，他或许会听你的。”

已经是严冬时节了，朔风阵阵，天色也早早黑了下来。

顾煊提着灯，跟着仆人在雪白晶莹的山丘中穿梭，终于在一处池子里找到了人影。“塞巴斯蒂安！”他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提起长袍朝他奔去，看到他身边横七竖八的酒瓶下意识就是心口一窒，“喝这么多干什么？你醉了吗？”

“没有事。”塞巴斯蒂安轻声道，他看上去神色无异，除眼睛有些无神，他轻轻拉着顾煊的手，感受到那冰凉的温度，“这么冷，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你。”顾煊缓了口气，回握住他温暖得有些发烫的手，眉宇间已经隐隐覆上了冰霜，“跟我回去，别在这里待着了。”

“我不想回去。”他低声道，偏过头看着顾煊秀丽的眉眼，“你今天不该说你也有嫌疑谋害奥古斯都，他们只是想阻止我再来见他，而你这样做也不妨碍他们答道目的。”

“你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还会有谁？”塞巴斯蒂安嗤笑，眼神分外悲凉，“看起来他的伎俩很有效果，西蒙看得出真相，但他选择了顺应凶手。”

“也许他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才顺水推舟？”顾煊试图安慰他。

“不，他确实不想见到我，让我来希拉波利斯也许只是害怕我在安条克密谋什么。”塞巴斯蒂安疲惫道，他忽然叫了他一声，“煊，抱住我。”

“嗯。”顾煊顺从道，他脱掉鞋，坐在池子边，塞巴斯蒂安靠在他怀里，忽然道，“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其实很羡慕你。”

“嗯？”顾煊有些错愕，塞巴斯蒂安继续说道，“你也是权力斗争的失败者，你的存在会威胁政治的稳定，所以曾经爱你的人要将你放逐。可他并没有就此对你不管不顾。”

“你的舅舅仍然很爱你。”他喃喃道，“而我的父亲......他已经不再爱我了。”

他的眼神那样悲伤，顾煊听他说着话，自己的心脏也狠狠揪动：这是他开始一直试图劝说他理解秦赫的原因吗？他很明白属于帝王的残酷，因此秦赫最后对他留有的一丝温情在他看来是很难得的，他曾经希望西蒙二世也留给他这一丝温情吗？

“我爱你啊。”他低低道，更深地让塞巴斯蒂安的脸埋在自己怀中，“我会永远爱你的，你不要难过。”

也许你已经永远失去了养父的爱，但你还有我。

“是，我还有你。”塞巴斯蒂安深深屏了一口气，轻轻拨弄着他的手指，“煊，我还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