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几人盯着,郑老头先是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怒视萧然。
不用想,肯定是她说了什么坏话。
他现在早将自己昨晚干的缺德事忘得一干二净。
“郑先生是吧,谁派你来给我母亲下毒的?”
如今眼看着安全有保障,萧然心情也轻松了一点,好整以暇地问道。
郑老头听到这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看着韩存二人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底气不足,“胡、胡说八道,谁下毒了!你有证据吗?别血口喷人!”
就知道他不会承认,萧然捏着药丸晃了晃,“这难道不是你给的药?”
一股幽香若有若无地散开,郑老头同为医者,鼻子灵敏,自然能闻到这股香味,彻底心虚了。
他原以为按昨晚那样的情况,这药丸子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反正没有证据,直接咬死不认就行,没想到萧然竟然还能再拿出来。
昨晚他和这小丫头片子挨得近,也没再闻到这股味道啊,难道是太专注看伤口缝合,忽略了?还是被血腥味盖住了?
“郑!先!生!”
郑老头见萧然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缩了缩脑袋,眼珠子一转,“谁说这药有毒,这药没毒,不信我吃给你看!”
随即朝萧然一摊手,示意萧然把药给他,他能当场吞下去。
韩存和哑巴:......
别的不说,这老头脸皮是真厚。
萧然也给气笑了,“这药确实没毒,但对孕妇来说,只要服下,不出三天立刻就能堕下胎儿,母体也将气血亏空,搞不好一尸两命,与剧毒何异?!这等心思,何其歹毒!”
郑老头摊着的手一颤,缩了回去,闭上眼不再看其他人,也不说话。
摆明了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
韩存:“道长,既然他不肯说,不如......”
说着暗示地看了自己的刀鞘一眼。
萧然摇了摇头,继续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是昭明郡主对不对?这么想致林家于死地,想致我于死地,还有手段有权势的人,只有她了。”
韩存听到昭明郡主,也皱起眉头,难怪道长刚刚说未必。这个仇家确实是他们现在解决不了的。
昭明郡主当然不麻烦,麻烦的是她背后的镇国公。
“你既然知道,何必还问老夫。”郑老头睁开眼睛,声音涩然,不再是一副油滑的样子。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害人?”
既然萧然都知道幕后是谁了,郑老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部医书的残页。”
郑老头从袖子里摸出几张纸放在手边的桌子上,纸张泛黄,一看就年代久远。
“这算定金,事成之后给完整的医书。”
“就为了这个?”
韩存有些不可置信,还以为昭明郡主许给他什么高官厚禄、金银财宝,没想到就是几张纸,哦,后续可能还有几十张纸。
郑老头斜睨了韩存一眼,“你们这么热心焦急想要救床上之人,不也是为了利益嘛。你们为功名利禄、身家性命,我为医书,大家都一样,谁比谁高贵。”
【他真无耻!】007一直悄咪咪观察着动静,这会儿也气得跳脚。
韩存显然也这么想,噌地拔出长刀直指郑老头,“谁与你一样?!”
郑老头昂着头,一副怡然不惧的模样,只是身体很诚实地挪了挪,避开了韩存的刀锋。
萧然“哧”了一声,还以为他多有骨气,本质还是怂。
走过去,萧然拿起桌上的纸张细看,桌上还有些新纸,上面也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文字,萧然粗粗看了一眼,好像是她昨日说的缝合要理,显然是郑老头匆忙之间记下后誊写上去的。。
【宿主,这笔迹好像是林修的哎。】007出声。
萧然定睛看向手里的纸张,确实是林修的笔迹,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字迹有些模糊,但萧然这些时日一有空就翻看林修的医书,对他的笔迹烂熟于心。
而且这些纸张上面记载的内容,在空间的医书上也有,但医书上比这些更成熟,应该是林修后期推敲后又进行了增补,最终成书。
“你轻点,这些纸可经不起你这么翻!”
早在萧然靠近桌子时,韩存就已经收起了刀,郑老头见萧然翻看的动作粗鲁,忍不住小声提醒。
放下纸张,萧然心中已然有数,但是对自己之前的打算却有些动摇。
余光瞥见郑老头捡起桌上的纸张,心疼地一张张查看,然后又小心收起。
萧然望向韩存,“韩居士,可否借一步说话?”
韩存示意一直沉默的男子看护好床上的病人,和萧然走到一边。
倒不是不想去别的地方,只是现在驿站里到处都是人,想找个隐秘点的地方必须下楼去后院,韩存并不想离这个房间太远。
萧然也不太在意,她想说的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只是不好当郑老头的面说而已。
又朝郑老头看了一眼,萧然低声问韩存:“你们能解决昭明郡主吗?”
韩存无奈地摇头。
萧然不意外,镇国公手握一半兵权,如日中天,不夸张的说,皇子公主到了昭明郡主跟前都要低头。
“道长是如何跟她结仇的?”
不是韩存瞧不起林家,这等小官之家,按理来说跟昭明郡主是两个世界的人,八竿子都打不着。
现在结了仇,却能好好活着,还上演了一出卧底追杀记。昭明郡主什么时候用过这么“迂回”的手段。
萧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是韩某冒犯了,还请道长见谅。”
以为萧然是不愿意说,韩存歉意地说道。
“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你们回京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简单来说,就是昭明看上了吏部尚书家的公子,但尚书府却和我家定了亲,我自然就成了拦路石,被昭明一脚踢开。好在尚书府还有点良心,暗中使力保下了我家,但她显然不甘心,一定要除掉我,最好连我家所有人都一起除掉。”
萧然简短几句话交代完事情,但对于韩存来说显然信息量巨大。
如果疑问能具现化,他现在一定满脑子问号。
半晌,韩存才仿佛消化完这些信息,梗了梗才道,“道长——可真是无妄之灾!”
谁说不是呢,林茵显然是被尚书府利用来挡昭明的挡箭牌,但却没料到昭明郡主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根本不顾及什么文臣武将、势力博弈,反正她达到自己的目的就高兴了。
“不说这个了,京城我肯定是不能回去的,除非哪一天镇国公倒了。”
韩存有心想说些什么,话道嘴边最终没有吐出口,换成其他人都好说,昭明郡主确实不好办。
只是......
“所以我昨天并不阻止郑老、郑先生跟在一旁观看所有的治疗过程。他虽人品不行,但医术应该还可以,只是今日听他这番话,到让我有些疑虑。”
韩存和萧然一齐转头,看向郑老头。
他现在又跟个没事人一样,正在奋笔疾书,时而皱眉思索,像是碰上了什么难题。
萧然知道他应该是在想断臂缝合的问题。
韩存也在沉思,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路子,但郑老头的品性确实是个巨大的隐患。
“别人不行吗?”
韩存示意萧然看守在床边的男子。
“昨日他也看了全程。”
“医术之事,并非看一看就能学会,没有基础,看一百遍一千遍也还是云里雾里。”
相比男子,郑老头明显就听进去,且一直在思索,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所得,但听不懂的人恐怕连想提问题都不知道从哪儿提起。
韩存叹息一声,知道萧然说的是实话。
“我看了他那几张纸,那本所谓的医书,我也有,应当比原本更好。既然他如此痴迷医术,可以利用这个吊着他,你们再有武力威慑,应当也能将人控制住。”
“另外,我这两天会将后续护理的步骤,可能遇见的问题,该如何处理等都详细写下来,也能有个参照。”
韩存略一思索,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我需要问一问病人的意见。”
萧然点头,这样的事情自然是需要本人做主,只是不知道病人是否有这个魄力?
二人商量完,萧然要了纸笔,让韩存帮忙将桌子搬到床边,一边观察床上之人,一边写将想到的内容写下来。
郑老头看萧然在写东西,又自动凑过来了。
实力演绎什么叫厚脸皮。
其间红衫跟着送饭的人过来了一趟,问萧然晚上是否回房,萧然正和郑老头和哑巴讨论断臂的问题——哑巴不是真哑巴,不过嗓子受过伤,声音嘶哑难听且说多了话嗓子疼,所以很少开口。
萧然跟红衫说自己今晚不回房,没注意到红衫得了话却没走。
等萧然讨论完准备记录时,才注意到红衫还留在房间里。
“红衫,你怎么还在这儿?”
萧然搁下笔问红衫,眼神却看向韩存。
“她执意不肯走。”
“我留在这儿陪姑娘。”红衫嘴上说着话,眼神却看着其他人。
“我不用你陪,你回去休息吧。”
“姑娘!”红衫急得跺脚。
萧然不明所以。
“她是怕你孤身一人在这里,对名声不好。”
郑老头从萧然这里获益不少,顺口解释道。
见红衫一张俏脸涨红,萧然这才恍然大悟,虽然见识到了这里血腥残酷的一面,但名声这一重压迫即便有林茵的前车之鉴,萧然依然感受不深。
心中叹了口气,到底是不忍心让红衫陪在这里,萧然整理了记录,推给郑老头和哑巴,交代了韩存有什么问题随时叫她,便带着红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