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修复中 第31章 诀别

琴师脸上写满了茫然，许久，他轻轻摇头：“我不知道......若和他相认的代价是留他一人在这个世界，那我——我宁愿保守真相待在他身边看着他走完这一生。”

“......可我若是这么做了，林先生就也要和我一起留下了。”他苦笑道，“您的世界也有等着您回家的人......我不愿抛下韵儿一人，可我也不忍让我的私心连累你。所以我不知要做何选择......”

困扰着双方的是同样的问题：是选择自己的私心，还是选择成全对方？在真的遇到琴韵之前，林雨言只想着找到对方然后快些回去，可听完琴韵谈心之后他的初衷动摇了，现在面对着不做决定的琴师，他内心又开始摇摆不定。

真的要狠心把他们再分开吗？黑白两个小人在他头脑里天人交战。

如果能找到其他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者能让琴师继续留在这里的方法的话——林雨言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自杀的想法，但这次他否定了这个方案。

这次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死寂，两人就这么站在光暗的交界线，时间悄无声息地从感受不到它的人身边流过不知多少。

正当林雨言不知所措时，耳边传来琴师释怀的笑：“带我见韵儿一面吧，林先生。”

是的，他现在决定好了。“若非您的帮助，我也不会知道韵儿还活着。”他这么给自己的决定做出解释，里面有几分真假只有他知道。事实上，琴韵早晚会主动结束这场如同小时候的角色扮演一样的游戏——只要他不主动坦白，其他人基本不可能猜到他的身份，他还有大把时间和哥哥相处。可偏偏琴韵知道了琴师的到来是因为世界的错误，只有琴师回到原本的世界这个错误才能修好。于是他做好了牺牲亲人相处时间的准备和林雨言坦白，虽然说出口的话处处透露着自己的为难，但在做出决定的那刻他其实已经选择了放手，让这场时空混乱的闹剧回到正轨，各自回到属于自己该去的未来。

现在琴师也决定成全对方的想法。

“我还记得——只要得知韵儿还活着......知道他过得还好，我就已经很满足了。”琴师的声音越来越小，他闭上了双眼，呼吸声逐渐缓慢。林雨言意识到再在这里呆下去琴师会出事，于是快步迈出了结界。

结界外，神殿派过来研究处理它的神官看见有刺眼的光从结界里发出，等强光过去再睁眼时面前就多出了两个人。“快来帮忙！”林雨言有点扛不动背上恢复了身体原本重量的人，“送他去救治所！”

与此同时的神殿外的某处居所，年长的女性神职人员看着手里没有显示出任何景象的水晶球，若有所思。她的腿因事故瘫痪，终身都只能靠着轮椅行走——这人就是神殿在职先知德文茜。在她身后，另一个年轻的女孩抱着怀里的书望着她的背影，看对方盯着水晶球看的时间实在是有点长，忍不住出声询问：“老师您是遇到了很不好的占卜结果了吗？”

“——不。”德文茜将视线从水晶球上移开，十分平静地说道，“这次的预言很好——空白，结果是无事发生。只是，它不应该出现在对人未来的预言里。”

女孩听后脸上露出了迷茫，随后快速翻动着手里的书：“......对人的未来预言是空白——呃，让我想想是代表什么......”

而德文茜自顾自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代表被预言者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了未来。”

换言之，就是离开了世界，但不一定是以死亡的方式。“出现在回归的圣子身上的预言——”她喃喃道，随后脸上浮现一抹微笑，“和之前无人牺牲的结果有些冲突了呢。”

“不过，也可能是他要回去了吧。”她合上眼，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

“老师在说谁？”少女不解地问。

面对学生的疑问，德文茜轻笑着摇头，并没有回答她——答案只有她自己知道。

封印法阵的建造远没有预想中的那么一帆风顺，但也是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单个法阵已经可以安全确保至少十几个异化者被完全封印其中，已经作为应急手段投入军队使用。接下来只要以这个法阵蓝图为模板对它进行优化就可以了。另外神殿还准备营建一个总和所有小型封印的总封印，零散的单个封印互相连接可以提高封印的稳定性，只是后续需要每隔段时间为其注入能量。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是，拉斐尔主动请求库里多姆让他担任封印的守阵人。

“考虑清楚，拉斐尔。”库里多姆语重心长道，“守阵的代价不止那卡，还有你余生的自由。”

拉斐尔不在乎也不会后悔：这是他对自己的牺牲与赎罪。法阵此时不再是法阵，而是一座坟墓，里面埋葬的不仅是异化者，还有林圣子，以及自己失信的诺言。

如果失去自由会让他得到自由，这样的结局对他而言就是解脱。换个角度思考，或许就不会感到那么悲伤。

但现阶段神殿这个突破性的进展还不够改变现在的局势，不过这个速度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一切都在按预想中的进展，林雨言终于可以安心离开这里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要去见一个人。

“介质，时机，专注摒弃杂念……”德文茜住所外蹲着一个翻看水晶球使用指南的女孩，她一边翻着书本，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林雨言礼貌上前询问：“你好，我找德文茜先知。她在这里吗？”

少女头也不抬地回道：“老师很忙，没事不要打扰到她……”

“连我也不能通融一下吗？”他轻笑了下。

少女总感觉这话很奇怪，抬头看向了站在她一旁的林雨言，见到标志性的发色后，她短暂地愣了下，随后猛然拔高音量，几乎尖叫道：“圣子大人——？！”

见附近人的目光都开始往他这里看，林雨言把斗篷又往脸下扯了扯，另一只手赶紧捂上了她还在尖叫的嘴，压低了声音说：“别喊啊你！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绕开那些一直跟着我的神官，你要再把他们喊来我就完不成事了！”听闻，她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保证自己不会再喊了。等林雨言松开手，她立马连推带拽地将他拉进了屋子，探头向门外张望一番，确定没人后才关上门。

屋内的布置很复古，基本上都是些旧家具，只有那些占卜和预言的用具是崭新的。“老师这两年旧疾发作得厉害，所以平日住在这里养病，但也基本卸下神官的职位了。”上楼的路上她一直喋喋不休，“老师培养我做下一任先知，但可惜我天赋不够，很多知识都没学会……”说到这里，她显得十分失落。

“做到最好就足够了。”林雨言回以真挚的微笑，“先知她会选你做继承人也是有原因的，相信自己，你还有时间。”

少女呆滞片刻，随后露出坚定的表情。走到楼梯尽头，可以看见德文茜就坐在正对着屋外花园的窗台边，及时没看到他们在屋外发生的事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次不要再这么控制不好情绪了，克罗拉。”

被称作克罗拉的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后又回到一楼：“有任何事可以叫我帮忙的，我保证随叫随到。”

德文茜转过轮椅看着林雨言：“您是为了预言的事来找我的对吗？”

她是先知，知道自己的目的也不奇怪。林雨言点头：“可以麻烦您看一下我的未来是怎样的吗？”

“当然，我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权。”她微微一笑，“只不过在您来这里之前，我就见过您的未来了。”

带着忐忑与好奇，林雨言问道：“那您能告诉我，我的未来是怎样的吗？”

德文茜神色黯淡些许，摩挲了番水晶球的丝绸底布后才开口：“您的未来在预言中的景象，是一片空白。”

空……白？“这是代表不好的意思吗？”他问。

“不。”德文茜否认了，“虽然它象征着没有未来，但对于您，我到觉得它有另外的读法。”

“也可以代表您将回到属于您的世界；或者，是我没有权力读取您未来的信息。”

前者尚在他的理解范围，可为什么德文茜说她没有看见自己未来的权力？

“法则凌驾于人的任何能力之上，人的权柄是由祂们所赋予的。”她解释，“所以如果人的能力触犯了这些法则，就会被祂们排斥——想必是我对您的未来的过度窥探导致祂不让我预见您的未来。”

似是看出了林雨言的紧张，德文茜拍了拍他的手背，像个慈爱的长辈一般宽慰他：“不必有太多担忧，祂对这一冒犯并没有采取激进的手段，倒也说明阻碍我的祂是友善的……”

“去做您要做的事情吧。”她说，“未来有天总会到来。”

从德文茜的居所出来时，林雨言还是有些恍惚，无法被预见的未来让他十分不安，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怀疑。

会不会和系统有关？

毕竟能凌驾于小世界法则之上的存在，也只有它了吧。

克里斯汀公爵府。

林雨言将库里多姆约了出来，告诉了他德文茜的预言。对方看起来十分伤心，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雨言你又要走了吗？”

“嗯......”林雨言点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有些事情我没和你坦白：我是从另一个你不知道的世界来到这里的，那个世界和这里很不一样。在那里我有新的人生，还有我在意的朋友们，回到这里只是一个偶然，或者变故......而在最近我找到了回去的方法。”

库里多姆默默听着，一言不发。“而且。”林雨言指出了另一个关键点，“之前献祭的时候，‘我’向世界的法则交出了自己存在在世界的权力——这个世界没有了我的容身处，继续留在这里早晚会被世界法则抹消掉。到那时我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林雨言看着对方的脸等待着他的答复。

“......我知道了。”库里多姆垂眸苦笑道，“所以只是短暂的重聚吗......有点舍不得呢。”

真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

库里多姆向他提出最后一个请求：“在你走之前，能去见见伊莉西娅吗？”

林雨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人，直到他解释伊莉西娅是他的女儿。“她也是你的小外甥女哦。”库里多姆补充道，“我们也算是亲人吧，所以你也是她的家人。”

一句话把林雨言堵得无话可说，他算是想不出什么可以不去的理由了。

婴儿房内，伊莉西娅本来躺在软被里安静睡觉，两人一走进，她就像是有心灵感应般睁开了眼睛，歪头看向站在床边的林雨言，一双鎏金的眸子好奇地眨呀眨。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你啊。”林雨言放柔了脸上的表情，试图让自己看着慈善些。库里多姆抱起女儿，也是有些无奈：“周围的人都说她和奥莱德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但奥莱德总说她很像我......明明她就是和她父亲更像。”

伊莉西娅趴在爸爸的怀里，带着好奇的目光盯着林雨言看了一会儿后，她忽然笑了，伸着小手就要去抓他的衣服。见状，库里多姆询问道：“她看起来很喜欢你呢，雨言你抱抱她吧。”

“啊？我还是——等、等下！这要怎么抱啊？！”

好一番折腾之后，林雨言终于学会了怎么抱小孩。被他给抱着的伊莉西娅看上去更开心了，小手轻轻抓着他长过肩膀的头发，嘴里呀呀地说着什么。

看怀里的婴儿这么开心，林雨言心里也暖暖的——迎接新生命的感觉就是这么奇妙。可没过多久他就失落起来：“也不知道你长大了还会不会记得我这个人......”不记得的话最好吧，毕竟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记得我也只会徒增伤心。

“会的哦。”库里多姆凑了上来，“你的故事会一直陪着她长大，就像陪着其他孩子那样。她很聪明的，会记得自己有个小时候抱过她的舅父。”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随后带着一丝期待地问：“如果有机会再回到这里的话，再和我们见一面吧？”

迟疑许久，林雨言最后答应了。

临走前，他问了句：“可以帮忙把我离开的消息转告给其他人吗？”

“到你离开的那天。”库里多姆说道，“我会告诉他们你继续去旅行了。”

"叮——"沉寂许久的系统面板在林雨言走出公爵府后，突然在脑海里发出一声提示音。林雨言四下打探了一番——可能是因为自己是跟着库里多姆来的，这次没有神官来守着。躲到房屋间的巷道后，他点开了系统界面：

“发现来自其他世界的漏洞与本世界产生负向共鸣——检测到该漏洞出现松动，正在加载修复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