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低了头道:“先生是每逢腊月,情绪便不好么?怎生今日无论如何讲故事,先生也不得笑?”
我恍然想起,自己今日是过于凌厉了,无奈笑了道:“小二哥怕又是拿唐某人说笑了。腊月如此冷,身上本就不适,自然忍不得秦先生这等富贵人家出身,又不知死活四处奔波的傻子罢。小二哥不去忙,等间掌柜的可不要抓了小二哥骂。”
小二哥恍然想起有这回事,站着冲着转了壁间:“唐先生就莫要在意秦洛两家的事了罢,到底同咱们没关系…”
他逐渐跑得远了,后面的话我再听不见的。
我笑,再看那碗茶,那茶渣静静躺在碗底,舞将不起来了。只是那秦先生是秦家的人,也难怪城府极深。但这秦家到底可恶,踩着洛家上位。
我不禁愤愤,想抓着秦先生问个究竟,奈何这事不得说出口,只得如今忍了,往后再做打算。
转了壁间,正见着茶馆摆了高台,红红紫紫的,台上三两个人演着三岔口,台上那武生便是秦先生。
若是定是要说,秦先生舞得倒也有几分模样,只是念起先前小二哥说的,于是转念想了。
那秦家家主不准秦先生唱戏,也并非不得解释,唱戏终究是下九流,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家中若是有一人做了下九流,便是说叫家中蒙羞,也不过头的。且秦家做了江苏大族,定然极在乎面上功夫,也忍不得如此,即便是庶子,到底名声不好。
待戏完了,底下众人皆叫唤起来:“下一场!下一场!”
掌柜的只得满头大汗上了台,细声细气解释道:“列位看官莫要急,今日流云班初到,这三岔口也是临时排的,还请列位……”
下面失望声一片一片:“今日是怎么了,唐先生说不得书,新到的戏班也演不得久。”
“谁晓得呢,先前就听说有丰茶馆生意不大好的,要不是唐先生说的书,怕早就……”
“哎哟,您的利嘴哪,还是闭上来的妥当些不是?先是唐先生,不久怕是流云班,也要成了您的嘴上玩物。”
“莫吵了罢,咱们来茶馆,不就是想听唐先生评评书的么……”
秦先生再上了台,双手抱了拳道:“众位莫急,唐先生今日身上不适,且今日评书前便同秦某人争执了,心上也不适。要是列位还不得尽兴,秦某人再舞上一段便是。”
这秦先生是怎么一回事?我何时同他争执过?这厮莫不是昨日听我评书听傻了?
我抿了唇,三步做两步登上台去:“看官们何苦为难秦先生,怕不是见着唐某人一时走心了,便咬着秦先生不放罢?今日是唐醴的不是,列位看官想听些甚么,唐某人都说到诸位尽兴。”
秦先生转了头,一副眼睛盯着我看。我不做理会,挥手喊了小二哥,把秦先生赶下台去了。
待桌子茶杯摆好,我再清了喉咙,开口道:“且说那北平城里…”
秦先生在台下瞪了我,到底不曾说话。我越了他,眼前渐渐浮了洛家先前的模样。若是秦家踩着洛家上位之时,做了背后捅刀之事,不妨拿这秦先生下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