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沈砚枝在别传已呆了一月有余。
她心里记挂着至味小馆,便总想着要回去,但林羡风只说:“至味小馆内六个人运转有序,这生意便是没了你也做得下去,但此处若你不在,和朝廷的生意怕是要黄。”
这话……倒是也没错。
但其实沈砚枝在此,要做的事也不多。
晾晒、腌制等事,别庄的小厮丫鬟都会帮着做,她便只帮着掌一掌眼,吩咐几句便得了,其余时间便整日跟着林羡风在此处闲逛,要么便是躲在房里看书睡觉,她都觉得自己要变成猪了。
但宁静生活被一封突如其来的信打破了。
这封信乃是来自于积香楼的秦夫人。
信中所述,十一月初六是州府知州姜祁五十大寿,聘了积香楼做宴席主厨。姜祁此人甚爱甜食,秦氏与沈砚枝相熟,素知她做的一首好菜,犹以点心为最,特请她一道去州府,负责席中甜点。
接到这信,沈砚枝首先惊诧于积香楼,生意之红火,竟是在州府一众酒楼中脱颖而出,秦夫人果真经营有道,何时自己才能学得她几分。
其二便是,姜祁。
这位可算得上是林羡风的仇敌了,向他爹献了银花蛊不说,不日前还累得他病情加重,也是林羡风命大,同利康是熟识,不然小命早便不保。
是以接到这封信时,沈砚枝第一时间便给林羡风看了。
“你说,我去是不去?”
林羡风懒懒地扫了几眼那封信笺,手上仍在把玩她的头发,漫不经心道:“去,为何不去,那么多银子,你不心动?”
正打算趁老贼寿宴之时将他老巢砸穿,瞬便取他狗命,这一去少不得要耽搁数十日,正想着和枝枝交代的说辞,这封信笺便来了。
本来也不舍得离开她。
沈砚枝白他一眼,嘟囔道:“仿佛我掉钱眼里一般……”
至味小馆如今挣得也不少,她如今可不是轻易为钱折腰了好吗。
但转念一想,林羡风此人看似风光霁月,实则亦是睚眦必较的性子,姜祁害他不浅,上回没得手,这次定然想着……
毕竟,在话本里,宴席一类盛大场面,定然有要事发生。
“莫不是你想趁此机会报仇吧?”
林羡风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枝枝同我真是心有灵犀。”
同林羡风共对这些时日,倒习惯了他没脸没皮的话,轻哼一声:“不要脸,谁同你心有灵犀,你秘密可是多得是,还是你家殿下的任务更重要些。”
林羡风:“……”
刚才不过旁敲侧击说了几句自己的好话,这会便使起小性来了。
见林羡风不说话,沈砚枝心里更加气闷,伸出手指直往他心口戳:“你去杀他,还让我去,便不怕我出事吗?你良心呢?”
林羡风任她戳了一会,待她发泄了几分怒气,才轻轻柔柔地握着她嫩葱一般的手指,无奈道:“既敢让你去,定是做好万全准备,保准我们枝枝,一根头发也不会掉。”见她瞪着眼不说话,继续道:“你便当去游玩一趟好了,还有工钱拿。”
沈砚枝转了转眼珠子,明白他所言非虚,且自己还从未到州府去过,便当做长长见识好了,当即将他推开,跑至桌前回了一封信,尔后递到他面前,理直气壮道:“替我交给秦夫人,说我答应了。”
林羡风接过信笺,心里哂笑,使唤他愈发明目张胆了。
*
姜祁寿辰在十一月初六,他要求一众人员提前十日抵达,秦夫人本邀请她一道出发,但沈砚枝带着林羡风,自是不能和旁人一起,只说自己有些事情耽搁,让秦夫人先行出发。
实则沈砚枝提前四日便出发了。
她们落脚的是一处四进的大院子,亭台楼阁,无不精美。
沈砚枝下意识问:“此处又是薛庭轩的别庄吗?”
林羡风轻哼了声,语气有些不痛快:“我的。”
沈砚枝:“……”
这可是州府,寸土寸金的州府,林羡风居然在最繁华热闹之处有一座大房子,隔壁便是知州的庭院,这是什么概念?
现在收回要养他的话还来得及吗?她一时半会怕是养不起了。
林羡风:“这里简陋,将就着住吧,把东西放下,带你去逛逛。”
简陋吗?沈砚枝心情有些复杂,默默点了下头,没出声。
马车在一处绸缎庄子停下,上书“花想容”三个烫金大字,里面挂着各色绫罗绮缎,直叫人看花了眼。
此处女客众多,空气混合着各类香粉的气息,有些浑浊。
林羡风拧眉:“我在外面等你。”
一个人逛有什么意思,沈砚枝扯着他的衣袖:“一起嘛。”
林羡风看了一眼内室的莺莺燕燕,按了按眉心,点头妥协了。
花想容规模颇大,共有四层楼,一二楼售卖成衣,三四楼售卖布匹,琳琅满目的华服美衣让人购买欲直线上升,虽说她平日里多穿着轻便的窄袖布衣,但对漂亮衣裳也毫无抵抗力,沈砚枝拉着林羡风四处打转,共买了五六套衣裙。
前面柜台有售卖男子衣裳的,他身量高,又肩阔腰窄的,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沈砚枝扯过样衣随意在他身上比划,每件都觉得合适无比:“你觉得哪件好看?”
林羡风配和伸手,面无表情:“你做主便好。”
这会沈砚枝又看中了一件墨绿色暗纹鹤氅,沈砚枝直觉其端雅大气,果不其然,林羡风穿起愈发显得丰神俊朗,矜贵非凡。
突然一身穿白底绿萼梅刺绣披风的女子指着林羡风身上的鹤氅:“掌柜,我要这件衣裳。”
掌柜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姜姑娘,这件大氅只得一件了,这位客人都已穿在身上,您看……”
姜姓女子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你还知道我是谁呢?既知道,我要的东西竟还有得不到的?”
沈砚枝眨眨眼,注意到她耳际那双振翅欲飞的金蝶耳饰,闪闪发光。这定是州府哪家蛮横大小姐,只手遮天惯了。
林羡风将那鹤氅扯下,脸上表情很淡:“结账。”
姜姓女子怒目而视:“你竟敢和本小姐作对!“尔后看见林羡风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突然见双颊透粉,小声道:“是这位公子要的啊,那也不是不可以……”
沈砚枝:“……”
还真是个招蜂引蝶的,他不过就在那站着,便引得人家娇蛮跋扈的大小姐气势顿折,暗送秋波。
他们这处声音有些大,周围已有人在指指点点,窃窃讨论。
突然一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走进,揽着姜姓女子肩头,小声问道:“表妹,可是有谁不长狗眼,冒犯了你?”
这男子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生得倒是文雅秀气,此刻温柔小意的模样,沈砚枝愣是看出了几分曲意逢迎的猥琐。
沈砚枝这会才注意到,二人衣袍上皆绣着金线,闪着奢华的光芒,看着是金尊玉贵的一对。
又见姜姓女子幽怨地看了一眼林羡风冷若冰霜的脸,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
那男子顿时脸上现出些威吓:“你这生意是不想做了?我表妹是谁!知州大人的掌上明珠!你们竟敢违逆她的意思?”
沈砚枝脑子里有一瞬卡顿,后知后觉地将人物关系联系起来。
知州大人,就是姜祁。
知州大人的掌上明珠,就是姜祁之女,姜明月。
也就是说面前这位刁蛮跋扈的女子,是陆骁的爱妃之一,姜明月。
沈砚枝回过神来,盯着面前亲密相拥的男女,心道陆骁可真是绿云罩顶。
不过书里却是有提到的,陆骁娶姜明月本就是为了权势,并无多少感情,姜明月入宫后陆骁对其也是态度冷淡,没多久姜明月就和她青梅竹马的表哥旧情复炽,是书中给陆骁戴绿帽的第一人。
不过姜明月最后下场也很惨就是了,在陆骁大权在握,把姜祁收拾掉之后,被陆骁一杯毒酒赐死了。
眼前这个玄衣男子,应该就是姜明月的表哥,古浩临。
姜祁在州府可算得上是土皇帝一般的任务,姜明月自然嚣张,古浩临在书中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脸,懦弱无能,倚靠着姜家权势狐假虎威。
“心爱”的表妹受了委屈,古浩临自然要出些风头。
沈砚枝本也看不惯这种人,但现在姜祁权势正盛,且她们出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少惹事为妙。
偷偷拉住林羡风宽袍大袖下的修长大手,小声道:“算了吧。”
林羡风冷冽的表情稍霁,拉着她的手,不置可否。
沈砚枝将鹤氅对折,递到古浩临面前,和气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件大氅我们不要便是。”
谁知古浩临盯着她的眼眸,竟露出几分痴迷的神色,但好歹还记得金主姜明月就在身边,正了正脸色,将鹤氅接过。
却偷偷在鹤氅的掩盖下在她的手上揩油。
沈砚枝心里嫌恶,猛地将手缩回。这人既要傍着姜明月,又花心好色,实在是恶心油腻的下作之人。
姜明月接过大衣,欢欢喜喜地将那衣服披在古浩临身上,眼角却控制不住往林羡风身上瞟,含羞带怯道:“方才我看着公子穿得甚是合身挺拔,便想着给表哥也买上一件……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这是,还想着林羡风呢?
林羡风面容冷峭,头也不回,直对那掌柜说:“结账。”
这对小情侣真够奇怪的,男的花心,女的也有异心,可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临走前,沈砚枝似乎看见林羡风往后扔了个东西,尔后便听见身后的古浩临“哎呀”一声,回头一看,方才古浩临握过自己那只手竟被砸了个血洞,正涔涔往外渗血。
枝枝:包养小白脸计划破灭。
林.有钱.羡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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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