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赵兰香都没敢睡实,家里面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她不说,还叫她一个人战战兢兢半天。
最后她甚至都不敢睡了,就这么点着灯熬了一夜。
索性现在天亮的早,四点多的时候外面就响起了鸡叫,一些动物也开始到处乱窜,给沉静了一晚上的乡村带来了生动的活力,赵兰香也才算是松了口气。
但她依旧没敢出门,而是一直等到天光大亮,听到外面有人的动静后,才慢吞吞地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一瘸一脚地打开了门。
也没怎么收拾,就随便把最晚没吃饭的饭热了热,然后又在屋里面烧了香,就赶紧带着东西溜了。
虽然二妮子现在鬼上身凶得很,但不管怎么着还是有人身的,总比这种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要让人安心,她一定要早点回去。
可惜被赵兰香惦记着的岑书好并不晓得这一点,并且她还睡了一个特别舒服的觉。
没办法,穿来这么久了,她不是在医院就只在孙家,不管哪里都没有老岑家的屋里面舒服。
一觉醒来,岑书好还美滋滋地吃了一顿老鸭汤,然后又拿着棍子吓唬了老赵家的人一通,就开始翘着二郎腿继续指挥着他们干这干那。
等到赵兰香拖鸡带鸭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菜园子都已经重新种上了菜,果树也都修剪过,地也全都打平了,墙体也修补的差不多了。
说白了就是老赵家的这些人没用了。
岑书好见到赵兰香就立马拉下脸,没好气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被那只死耗子给吃了呢!”
赵兰香瞬间被岑书好刻薄又凶悍的语气吓一跳,心想原来那个耗子精真的成了鬼,幸好她昨天晚上上供了,不然恐怕真的要死了。
也同时在庆幸她回来了,不然按照二妮子现在的语气,恐怕真的要收拾她了。
赵兰香立马朝着岑书好道歉,然后把自己带回来的战利品拖到她面前,请求她的原谅。
岑书好早就注意到了,并且心里还挺高兴,毕竟她现在穷啊,没多少肉吃。
但是面上却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抱着胳膊皱着眉,一脸嫌弃地说:“行吧,看在那只死耗子说你昨晚还算诚心的份上,今天这事儿我就算你过了。”
反正赵兰香被她前前后后吓唬了那么久,早就怕死了,又大晚上的跑去坟地埋妖怪,不可能不诚心。
而且人嘛,有时候做了一点点事情就觉得自己给社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觉得自己牛逼坏了,所以就算赵兰香昨晚没怎么动也不会觉得自己不诚心。
事实上也确实如岑书好想的那样,赵兰香也觉得自己挺诚心的,所以在听岑书好这么说的时候,她不仅松了口气,同时又紧绷了起来。
不为别的,而是想着耗子精死了都还能和岑书好联系,也不知道岑书好到底多厉害,反正是不能招惹,以后一定听话再听话。
赵兰香就立马表忠心道:“谢谢,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你叫我干啥我干啥。”
岑书好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地阴阳怪气道:“怎么着,你还打算赖上我啊?不怕我哪天找到机会把你弄死了啊?”
赵兰香的脸色顿时一变,“我……我……我……”
“我什么我,还不赶紧给我该干啥干啥去!”岑书好瞪她一眼,就不在搭理她了。
主要是她想着也不一定着急把赵家的人赶走,反正她做饭也不行,更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拔鸡鸭毛的,还不如先留着他们两天。
另外就是赵兰香这边她决定教她两招。
毕竟她以后要一个人对上多个人,没准儿拿捏不住,不如现在先调教调教。
但想是这么想,可事不着急干,因为要吃午饭了。
今天的午饭是铁棍炖大鹅。
林二赖子家的大鹅养的那叫一个油光水滑,都快有二十斤了,老岑家的大铁锅也就堪堪能炖下,所以里面除了一些调味的葱姜蒜外,也没有别的配菜,吃的岑书好那叫一个满足。
吃饱喝足后她又去睡了一觉。
毕竟也没别的事儿。
但是在岑书好睡觉的时候,赵兰香和老赵家的人又爆发了一场大热闹。
一个就是老赵家的人发现了赵兰香故意在岑书好这个妖怪面前害他们的事实,另外一个就是赵兰香今天带回来的这些原本应该是他们家的鸡鸭还有粮食这件事。
他们早就快气死了,但是当着凶巴巴的岑书好面前又不敢吭声,只能等岑书好睡觉后才和赵兰香撕吧。
甚至就是这时候他们也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岑书好其实早就听见这些动静了,但是也懒得管,反正也打不死,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不过一觉醒来后,岑书好还是检查了一下院子,见没什么损害后,她才抱着胳膊围着赵兰香他们转了几圈,等到他们纷纷变脸后才走开。
没办法,现在的日子有些无聊,就只能找找他们的麻烦了。
就这么逗着老赵家的人玩了两天,也看着赵兰香和老赵家的人以及赵兰香个岑氏三兄弟之间打了两天,总算来了新乐子了。
是的没错,她期盼已久的林二赖子带着他的后台回来了。
自打六六年开始,全国各地的革命越演越烈,到今年直接达到了顶峰状态。
而这两年的夺权运动让这些小将们彻底尝到了权利的滋味,行事不仅越来越疯狂,并且因为没有真的经历多少事,又正在最冲动的年纪,所以也特别的嚣张,对于任何一切反对他们的,或者是打他们脸的都会狠狠的收拾。
林二赖子就是瞅准了这一点,在医院稍微治疗两天后就紧跟着找到了管理自己的头头,添油加醋地说了一些岑书好和他们对着干的事。
期间,林二赖子还故意提到了黄桂花以前的大家小姐的身份,暗示她身上可能有宝贝,让头头给自己报仇。
管理林二赖子的头头叫做王志豪,本人是县城的,算是小将里的三把手,主要负责的就是县城下面乡下的一些小将们的管理以及乡下的一些革命运动情况。
但是他本人其实对乡下的运动并不怎么在意,毕竟乡下地方能有什么油水,那些地主们也早就被分田产打土豪了,就是再怎么用力榨也咋不出来二两油。
所以还不如把目光放在城里面,乡下的革命就交给下面的自己搞就行了。
所以他其实都不太知道自己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乡下的小将,林二赖子找上他的时候,他甚至都觉得不愧是乡下出身的,就是没用。
直到他听到了林二赖子说的黄桂花的身份,才彻底来了兴趣。
然后几就带了人,开着县城的卡车,拉了大概有三十个人,一路风驰电掣过来了。
乡下地方连自行车都少见,就更别说卡车了。
一开始看见卡车的时候,很多人都兴奋地讨论着这些人到底是来干啥的,竟然会有卡车。
甚至有些想要偷懒的,就借着这个机会跟在卡车后面跑,想看看到底有啥热闹。
直到他们看到车厢里面那些穿着绿军装,带着红袖章的小将们,才一个个傻眼了。
然后拔腿就往后面跑,边跑还边叫唤,“小将来了,小将来了……”
其他还在田间地头看热闹的人纷纷也跟着一惊,此刻也没心思干活了,跟着议论了起来。
“啥玩意儿,小将来了?”
“你说真的假的,别故意吓唬我们啊?”
“谁吓唬你们了,真是小将,我看的真真儿的,拉了一卡车呢,全都穿着军装,带着袖章,我怎么可能认错!”
“那……那咋办啊,他们来咱们村干啥啊?还开着车,不会是想在咱们村子又斗吧?”
“这谁知道啊?我的天,我得赶紧回家。”
“对对对,我们也的回家看看,别让他们进屋又开始打砸了,天老爷啊,这群人哪是啥小将啊,比以前山上的土匪还吓人!”
……
人群叨叨几声就赶紧散了,而听到了消息的大队长还有支书这些干部们却不能不出面,只能硬着头皮去见那群小将。
路上的时候,他们这些稍微心思清明的人也没忍住讨论道:“你们说他们这些人这时候没事儿过来咱们这儿要干啥啊?”
“该不会真的和二妮子有关吧,毕竟她之前把林二赖子给打成那样,后来我还听说她还把林大疤脸也给打了一顿,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按照林二赖子的那个脾气,他挨打这件事肯定不能这么算了,”又有人接茬,“我早就说过二妮子和林二赖子杠上是不明智的,甚至还有可能连累村子里,说不定这次就是林二赖子带人回来报仇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村子里面?”
“连累不连累的,人都已经来了,你们少说两句,别回头嘴上面一吐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反倒才真的惹事儿!”支书叶红连打断他们的叽咕。
其他人安静了一瞬,接着又道:“我们哪敢和那些小将说话啊,再说他们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也看不见我们,也不会搭理我们。”
“那也别抱怨了,一会儿不管怎么说都少多多看多听,别表态。”
“知道了。”又有人叹气,“我就是想着要是那天拦住二妮子就好了,说不定就不会有今天这事儿了。”
这话就叫妇女主任黄修平不爱听了。
就见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才没好气道:“怎么着,那二妮子一个女孩子不反抗,任由着林二赖子强娶或者老岑家把她给卖了吗?”
“那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欺软怕硬,你也不想想二妮子现在可不像以前了,你就不怕哪天被她敲上一棍子!”
唧唧歪歪岑书好的这个立马闭嘴了,就是其他讨论的声音也没了,一路沉闷地走到了卡车停放地点。
但是这儿已经没人了,不过有一些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在围着这些卡车嘻嘻哈哈,讨论着些什么。
黄修平他们问了下,得知这群人真的往岑书好家去了后,生怕真的出什么问题,就赶紧过去了。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老岑家的情形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这群人还没走到老岑家门口的时候,这些天在家里闲的都有些长毛的岑书好就发现了。
她当即活动了下手脚,找出来这两天新削的最趁手的棍子耍了两下,然后指挥着赵兰香说:“去,把我那几个好哥哥给解开,另外你们也跟着出来。”
不管是老赵家的人还是岑家的三兄弟这几天都被岑书好折腾的怕了。
今天乍一看她又拿起了棍子,一个个吓的寒毛直竖,不知道她又要用什么理由打他们。
现在猛一听她不是打人,而是让出去,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害怕她想做点别的。
可是反抗是不敢反抗的,甚至话都不敢多问一句,他们只敢三三两两的凑成一堆好壮胆,然后在岑书好那看着有些变态的眼神中挪到了门口。
岑书好:……
不是变态的眼神,是兴奋。
这群人最近被岑书好折腾的很惨,活没少干,打没少挨,但是饭却没怎么吃过,每天就保持着又累又饿又不会死的最低状态。
又加上心里害怕,所以步子难免有些慢了。
所以等到他们到了门口的时候,那群趾高气昂的小将们正好也到了。
就这么,双方碰面了。
一群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们,一群是黑黄丑瘦,明显状态不对的乡下人,双方都愣了。
可很快,赵兰香他们就叫了起来,“小将,是小将!”
对面的人不识得赵兰香他们,但是很享受他们害怕的样子,就趾高气昂地说:“知道我们的身份就好,我问你们,你们是谁,报上名来!”
“我我我……”
赵兰香这群人说白了都是窝里横,平时去镇上和人家吵架都不敢,更别说面对面对上这些有实权的疯子,“我”了半天也没憋出第二个字。
小将们就不耐烦了,开始骂道:“我个屁啊我,会不会说话啊你们,再逼逼下去,信不信弄死你们!”
这群小将又不是没有弄死过人,所以说话的语气非常的轻松甚至自豪,看着赵兰香他们的眼神也很睥睨,就好像随手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害怕。
除了赵兰香外,其他人都没忍住,直接给跪了。
磕头求饶道:“不要弄死我们,不要弄死我们,求求你们……”
小将们见多了这种场面,要是平时还有兴趣拿磕头这件事做做文章,但现在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赵兰香吸引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但是知道这次下乡主要是为了抓一个年轻的乡下女人。
眼下这一大群都怕的磕头了,只有这一个还敢站着,想来肯定就是他们这次要找的对象。
“你就是岑二妮子?就是你打了我们的小将,还说我们其他人来一个你打一个,甚至杀了也不怕,你好大的胆子,你不知道打骂我们这些小将是违法犯罪,是可以直接就地枪毙的吗?”
被误会是岑书好的赵兰香顿时吓了一跳,立马摆手说:“不不不,我不是二妮子,我不是……”
出面和他们说话的小将不信,眯着眼睛把赵兰香上下打量了一遍,冷笑道:“你现在知道怕了,我告诉你晚了,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好好审!”
“不不不,我真不是……”赵兰香之前没有跪是想着家里面还有岑书好这个大魔王,要是当着她的面跪别人的话,回头肯定要被收拾,所以才硬着头皮站着。
但现在被他们这么一吓唬,又频频回头也没看见岑书好在哪儿,心里是一点底气也没有了,也跟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又被吓尿了。
对面的小将见她这样就立马嫌弃地皱了皱眉,心里大骂林二赖子没用,恶声恶气道:“还敢说你不是,真是死性不改,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抓人!”
后面兴冲冲跟着过来的小将们本来以为会有一场供他们好好发挥的大仗要打,但是没想到见到的确实几只小虾米都算不上的又脏又丑的死虾米,顿时有些不情愿。
而因为身上有伤所以走的有点慢的林二赖子这会儿也总算到了,见状就说:“她不是岑二妮子。”
“啥玩意儿?”一直喊话的是王志豪的左右手齐晓军,他和王志豪一样都不怎么看得起乡下人,就对着林二赖子没好气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到底要找的是谁?”
林二赖子在村子里面嚣张的不可一世,但是对上县城的这些小将们却毕恭毕敬道:“就是岑二妮子,但是她不是,她是岑二妮子的大嫂,这些人都是岑二妮子的亲戚,这个是……”
一一把跪在地上摊成一团的岑家和赵家人介绍了一遍,林二赖子才看着他们嚣张地说:“二妮子呢,叫她给我滚出来,她之前不是说我们这些小将就是虾兵蟹将,来一个她打一个,来一双她打一双吗?我们现在来了,她该不会是跑了吧!”
虽然眼前这群人很凶,但是见天收拾他们的岑书好更凶啊!
甚至还有可能是啥千年万年的老妖怪,谁不怕啊!
所以他们也不敢多说岑书好的事,就一个劲儿的摇头,心里面满是苦逼。
早就攀上墙头看戏的岑书好见状,随手捡了个土块,照着嚣张的林二赖子的嘴巴上打过去,“你瞎啊,姑奶奶我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