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啸看着严天和眼里隐藏着的算计的光芒,笑道:“好啊,班长玩我就玩。”
温雨眠对这种游戏半点兴趣都没有,在她看来,将自己的**当做游戏的筹码太幼稚。
奈何严天和这人死缠烂打的功力了得,温雨眠想起方才他跪坐在地抱着雷啸小腿的模样,十分忧虑自己也被抱腿,在严天和“你不想真心话可以大冒险”的游说下勉强同意玩两局。
十多人围在一起,严天和兴冲冲地调整着茶几中央的酒瓶,瞄了一眼对面的雷啸,轻咳一声,再次重申规则,“我再强调一遍哈,瓶底对准的是惩罚者,瓶口对准的是受惩罚者,受惩罚者自由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后,惩罚者就体提问或者指定大冒险做什么。一轮完毕后,由受惩罚者转下一轮,然后周而复始。”
众人没有异议,游戏正式开始。
“我先来哈。”说着,严天和扶上酒瓶瓶口,对着雷啸瞄准片刻,大喊一声“去吧,皮卡丘”后,猛地转动瓶身。
酒瓶快速转动几圈后,慢了下来,晃晃悠悠地又坚持了几秒,在严天和期盼的眼神中,缓缓停下,瓶口直愣愣地指向雷啸右边一人。
严天和暗叹一声运气不好,他旁边的惩罚者倒是高兴,摩拳擦掌看着对面同事。
被惩罚的同事一个激灵,果断选了大冒险。
惩罚者嘿嘿一笑,“你去隔壁唱一首歌唱祖国。”
被惩罚的同事憋红脸,“我想改真心话。”
惩罚者耸肩,“也行,你初夜在几岁。”
被惩罚者眉头皱得死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惩罚者摆摆手,“好吧好吧,那你初吻在几岁?”
被惩罚者结结巴巴半晌,憋出一句,“大一。”
一片笑闹起哄声中,游戏继续。
第一轮后,温雨眠就一直提心吊胆,无论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这群人玩得都挺野,被转到铁定不会好受,每一次转瓶子,她脑子里都疯狂祈祷,不是是我,不要是我,不要是我。
大概是天上听到她的祈祷,好几轮玩下来,都没有转到她。但一时运气好,不代表一直运气好,温雨眠开始打退堂鼓,“我再玩最后两圈就不玩了哈。”
雷啸不置可否。
严天和最主要的目的是拉雷啸玩游戏,温雨眠玩或者不玩他都无所谓。
至于其他同事,和温雨眠都只是点头之交,更不会强求。
见没人出声反对,温雨眠松了一口气。
棕色的啤酒瓶在茶几上划出几个完整的圆形,速度渐慢,严天和眼看着瓶口朝雷啸的方向不断毕竟,内心期待值迅速攀升,理智又强迫他稍微冷静一些,不然又想前几次那般落个空。
不过这次,命运之神相应了他心中强烈的渴望,瓶口以龟速移向雷啸,然后完全静止不动。
“我X”严天和没忍住,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兴奋过后,他不怀好意地看向雷啸,“雷总,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雷啸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他,“真心话。”
一听雷啸选了真心话,严天和兴奋地一拍桌子,瞬间问出在脑海里重复了N遍的问题,“雷总,你有没有暗恋过谁?”
这桌安静片刻后又吵嚷成一片,大家都觉得严天和浪费一个问题,就雷总这长相,这能力,怎么可能会暗恋,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追不上?!
温雨眠握着奶茶杯的手一紧,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看雷啸,而是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手中的奶茶杯。
雷啸往沙发背闲适一靠,在众人目光中施施然道:“当然。”
此话一出,玩游戏的,观战的,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沸腾起——就雷总这条件,居然还会求而不得,这是什么科幻剧情!
温雨眠艰难地咽下嘴里的奶茶,心脏上像是被安了一个拖拉机马达,叮呤咣啷,嗡嗡鸣叫,飞速颤动。
一片混乱中,一丝清明不断试图唤醒她的理智——恋爱脑又犯了是吧?小学初中感情懵懂,成绩好的男生才受欢迎,就他那成绩,喜欢的女孩儿不喜欢他,偷偷在背后暗恋多正常。不要把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和你自己联系到一起!再胡思乱想就把你的恋爱脑割掉!
“谁谁谁?你暗恋谁?”严天和赶忙追问,同时脑海里飞快掠过除了小周之外,公司还有哪个女生比较有可能入雷啸法眼。
“如果我没记错,这游戏的规则是一次只回答一个问题,你现在是在问第二个问题。”
严天和给了雷啸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对着桌上的酒瓶拜了拜,“酒神酒神,下一把还转到对面这人。”
旁边的同事们不敢在雷啸面前太造次,这人平日里看起来懒懒散散的,和大家没什么距离的样子,生气起来,可吓人了,气场全开,压迫感十足。之前直接把一个严重失误的男同事骂到哭,还冷冰冰地说“要哭回家哭,办公室不是给你哭的地方,半个小时给我解决方案,不然你滚蛋。”
所以都不敢像严天和那么明目张胆地祈祷下一次还转到雷啸,只能在心里偷偷为严天和的祈祷加持。
雷啸修长的手指握在酒瓶瓶口,没使多大力气,酒瓶慢悠悠地沿着顺时针一路画圆,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酒瓶转到第二圈便堪堪停住,瓶口直指雷啸。
众人瞬间爆发出今天最高亢的一次惊叫声,立刻吸引来留守唱歌那群人的注意力,一个个往这边跑。
“怎么了怎么了?”
“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了?”
待听完同事的转述,再次掀起一波高亢的起哄声。
严天和在众人炯炯的目光中,问出所有人都无比期待的问题,“那么雷总,你暗恋的人是谁?”
雷啸目光在右手腕戴着的檀木手串上逡巡一圈,左手状若无意地握上摩挲几下,抬眸对上众人热切而八卦的目光,轻笑一声,“我还没告白呢,你们觉得你会告诉你们吗?”
他的嗓音低沉喑哑,轻笑的声音似是从胸腔里共鸣而出的,仿若带小钩子一般,听得现场一个个未婚小姑娘春心萌动。
也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命那么好,能被这样的男人暗恋。
当然,春心萌动的小姑娘里不包括温雨眠,因为她的大脑直接宕了机——雷啸用那种眼神看手串是什么意思?怎么还上手摩挲?
和那手串相关的人就她和外婆。
雷啸所说的暗恋对象真的是她?!
温雨眠感觉有100只猫在她脑子里同时玩儿她的神经,玩得一团乱。
温雨眠再也待不下去,“蹭”地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儿。”
以前上学时,老师讲“掩耳盗铃”这个成语,温雨眠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人,铃声响分明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捂住自己的耳朵有什么用?
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她共情了那位偷铃人。
“我送你。”雷啸跟着起身。
温雨眠飞也似的往外逃,雷啸拎起她忘在沙发上的包,单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两人走出包厢后,主角没了,严天和也失去继续玩的兴趣,和同事打了声招呼,晃悠到程超旁边,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诶,你说老雷到底喜欢谁啊?”
一道彩灯划过程超眼镜的镜片,他面无表情道:“温雨眠。”
严天和“啧”了声,不耐烦地摆手,“我和你说正经的,不要开玩笑,老雷要喜欢班长他们早就在一起了,怎么可能暗恋。”
“诶,你说是不是小杨啊?刚才我看老雷多看了她两眼。”
“这人也真是的,不告诉我暗恋谁就不要让我知道这事啊,现在弄得我好奇心爆棚,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严天和烦躁地扣头,程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温雨眠心乱如麻,埋头往KTV外冲,刚冲出门口,突然发现自己包没带,又心烦意乱地掉头。
温雨眠带着烦躁情绪,掉头比平日里更迅疾,劲道更猛,下一秒,眼前一花,额头就一阵剧痛,同时耳边响起男人吃痛的闷哼声。
温雨眠捂着痛得嗡嗡直响的脑门,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这个摸着下巴表情痛苦的人是雷啸,剧烈疼痛加上一晚上的心惊胆战彻底引爆她心头的无名火,她提高音量,“雷啸,你有毛病吧?!跟那么紧干嘛!”
无名火熊熊燃烧的同时,也烧去温雨眠持续一整晚忐忑不安,她皱眉揉着额头,搞暗恋的人是雷啸,她温雨眠慌什么,怕什么!对方那般镇定自若,她反倒自乱阵脚。
对,她才不怕雷啸,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温雨眠狠狠瞪了雷啸一眼,雷啸扬了扬手中拎着的包,苦笑道:“你包忘拿了。”
温雨眠劈手夺过,“好了,我拿到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雷啸微微低头,漆黑的眸子直直望进她眼底,“你不好奇我暗恋的是谁?”
温雨眠刚恢复几分清明的脑子又轰然炸开,语无伦次道:“不好奇!谁会好奇这种事,有什么好好奇的,好奇心害死猫,对,薛定谔的猫就是被薛定谔的好奇害死的,如果没有薛定谔的好奇,它可以100%活着,但因为薛定谔的好奇,它被迫处于生死叠加状态,50%的可能活着,50%的可能被杀死!”
目睹温雨眠双眼中肉眼可见的慌乱,雷啸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把人逼太狠了些。
他退后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走吧,送你回家。”
雷啸方才欺身带来的压迫感消失殆尽,温雨眠连人都不敢多看一眼,兔子般往不远处公交站台跑,风中传来她的声音,“不用了,前面有公交直达。”
望着温雨眠仓皇的背影,雷啸笑得意味深长。
上了公交车,彻底隔绝身后若有似无的灼热注视,温雨眠这才不着痕迹地长舒一口气。
晚高峰早已过去,公交车上的乘客只有寥寥几人,她刷了二维码,张望两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的灯光与霓虹快速在温雨眠脸上闪过,五月微寒的春风吹着她乌黑的发丝在夜色中舞动,窜入鼻腔的火锅味辣得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一团浆糊的脑袋也终于重新开始工作。
雷啸好像真的喜欢……她。
温雨眠将有些发烫的脸蛋贴上车玻璃降温。
原来她不是恋爱脑犯了,是第六感犯了。她就说,她这么多年一直学理科、学逻辑,怎么可能还会成感情用事的恋爱脑。
公交车速度渐渐慢下来,在红绿灯前面停下,旁边马路上并肩站着一对情侣,正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煎饼。
温雨眠手肘靠着车窗托腮,从现实角度来看,雷啸其实是当男朋友的很好人选,虽然家庭复杂,但人很可靠,有需要时他总能及时出现,而且不乱搞男女关系,不养鱼不海王,不喜欢就明明白白拒绝,有上进心,纵然家里条件优渥,依旧选择自己白手起家,并且短短三四年就取得相当不俗的成绩,长相身高自不必说,从高中到大学,一直在表白墙上被表白,足以说明问题。
可是她没有踏入一段亲密关系的勇气。
在她妈怀二胎之前,发现那男人有外遇。登时吵得天翻地覆,那男人训斥她妈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个丫头片子,她妈哭得撕心裂肺问他为什么要出轨,不爱她了吗?
多好笑的事情啊,面对一个已经出轨的男人,她居然还会问出“你不爱我了吗”这样的话,这简直是恋爱虫直接把脑子吃掉的程度。
一个上初中的孩子都能看明白的问题,她妈却看不清,男人一句话都没哄,她妈就自己把自己哄好,并且飞快怀了二胎,还拉着温雨眠的手对她说,“妈妈一定会把爸爸抢回来。”
温雨眠纸至今记得当时她那咬牙切齿的笃定中又掺杂着对“美好未来”向往迷幻的表情,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呈现出的效果却相当惊悚,让她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后来那俩人又一次吵架,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言语交锋间能听出那人死性不改,又和某位女同事勾勾搭搭。
事情以那男人摔门而出告终,她妈掩面而泣,温雨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居高临下俯视趴在沙发上哭的女人,“为什么?”
为什么那男人有外遇,你还紧拽着不放手?
为什么连尊严都不要,低三下四地那般恳求他不要走?
为什么身体不好,还要坚持生二胎?
女人表情有一瞬间空白,而后盈满忧伤,她深深望了温雨眠一眼,嘶哑的嗓音缓缓道:“等你为人妻,为人母,你自然会懂。”
温雨眠不想懂,也不愿意懂,所以她竖起最高的心墙,将与爱情相关的一切都隔绝在外,小心翼翼地避免重蹈母辈的覆辙。
她确实是个怯懦又胆小的人。
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中时,才能生出那么点安全感来。
红灯变成绿灯,公交车缓缓启动,温雨眠视野里的那对小情侣很快被远远甩到身后,她脑袋轻轻撞了撞车窗,有什么方法能让雷啸歇了心思,又不会伤心难过呢?
思来想去,温雨眠决定假装不知道,同时找机会表明自己是独身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