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饭之后。
梁老太太把梁家所有人聚在了堂屋。
随后当众宣布梁柳到了出嫁的年纪,给梁柳找了个好亲事。
还得意洋洋地说梁柳嫁过去就是享福去的。
更是添油加醋地说为了给梁柳找这门亲事废了多少的心思。
听了这个消息,梁柳当场就哭出声来了。
站在旁边的江初窈拉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慰她,示意她稍安勿躁,总会有办法的。
梁柳看了眼江初窈,不再出声,但依旧是咬着唇默默站在那流泪,不知想到了什么,反而眼泪越流越凶。
没人知道三房是怎么和梁老太太说的,只知道现在的梁老太太不执着于把梁柳过继给三房了,反而是执意想把梁柳嫁出去。
这个转变可是让堂屋里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但知道来龙去脉的二房,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保不齐是三房和梁老太太说了什么,只想把梁柳卖出去换钱,说不准还许诺给了梁老太太多少梁柳的卖身钱。
梁母现在堂屋和梁老太太据理力争,说什么都要把梁柳留下,就连嫁人也要等几年。
梁父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显然是在隐忍。
梁老太太看着大吵大闹的梁母,紧紧蹙起眉,丢下一句:“梁家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
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堂屋。
江初窈房间。
梁柳坐在床边,表**言又止。
江初窈坐在她旁边,拉住她的手:“柳儿,有什么事就说,没什么为难的。”
梁柳没有说话,抿起唇看了眼梁裕,随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江初窈心思细腻,知晓梁柳接下来说的话并不想让梁裕听见。
当即,看了梁裕一眼,随后走过去低声说了句什么。
梁裕深深地看了一眼梁柳,点点头:“那我去找爹娘商量对策去。”
江初窈轻轻一笑:“去吧。”
梁裕离开以后,梁柳听见关门声才抬起头。
江初窈坐在她旁边,拿着手帕擦了擦梁柳脸上的泪痕:“看看你,都快哭成小花猫了。”
梁柳看着温柔的江初窈,半晌才缓缓开口:“三嫂,我不能嫁人。”
江初窈放下手中的帕子,没有追问她,依旧是温温柔柔地看着她。
她知道,梁柳若是想说自然不用她问就会说。
梁柳再次低下头,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手指捏紧,似乎是在斟酌。
最后,长出一口气,下定决心,嗫嚅着开口:“三嫂,我……我,我有……心仪的人了……”
声音细若蚊蝇,可江初窈还是听见了。
梁柳她……心有所属了?
如此一来,梁柳前段时间的异常举动便有了解释。
想必那些被梁柳带回来的吃食什么的便是她口中的心仪之人送给她的。
许久没有听见江初窈说话的梁柳有些不安地抬头看她。
对视上江初窈平和的目光,梁柳不知为什么总有些不安。
当今世道,女子是万不可与男子私下定终身的,被发现便是逐出家门的下场。
江初窈没有说话之时,一直在想那人会是谁?
村里可有与梁柳年纪相当的男子?
那人是否靠得住?
梁柳年纪小,莫不要被人哄骗了才好。
“柳儿,你能否告诉三嫂那人是谁?”斟酌了一下,江初窈轻轻开口。
梁柳仔细看了看江初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看见不悦和愤怒,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抿了抿唇,梁柳的脑海中不禁浮现起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细声细气地开口:“是沈家哥哥。”
江初窈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人,下意识开口:“沈玉文?”
梁柳红着脸点点头。
听说是沈玉文,江初窈的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这个沈玉文她是知道的,是村中沈家的儿子,曾经在江家的学堂读过书。
前几年更是一次考到了州里最好的书院,先生是朝中告老还乡的官员,可谓是前途无量。
约莫两个月前,书院里放了长假才得以回家。
虽然江初窈没和他接触过,但是江景明曾经教过沈玉文,称赞他才思敏捷,人品贵重。
连自家爹爹都称赞的人,江初窈还是放下了些戒备的。
看江初窈一直不说话,梁柳开始有些着急了。
“三嫂,我心中有沈家哥哥,我不想嫁人,不想嫁给别人!”梁柳着急地开口。
江初窈回过神:“柳儿,你与沈玉文是何时认识的?又是何时互明心意的?”
梁柳被问得一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江初窈的问题。
“是两个月前,我去河边洗衣服,手帕被吹到了树上,是沈家哥哥帮我拿回来的。”
之后就是两个人时不时遇见,一起聊天,最后互明心意。
梁柳虽然刚刚二八年华,但长相已如出水芙蓉一般,出落得漂亮大方,不似寻常的农家女子。
沈玉文温文尔雅,腹有诗书。
两个人郎才女貌,互相爱慕自是意料之中。
江初窈点点头,虽然传闻中的沈玉文是个端方君子,可终究还得找时间回去详细问问江景明,再让梁裕出门多打听打听。
“三嫂,我不能嫁给别人,我答应了沈哥哥要嫁给他!我要等他的!”梁柳抓住江初窈的手,并没有忘记梁老太太在堂屋说要给她说亲的事情。
江初窈闻言皱了下眉,语气中有些不满:“柳儿,这一点三嫂要跟你说明白,女子的年华是最不可蹉跎的,万不可把所有都压在男子的身上,那并不安稳。”
梁柳一时语塞:“三嫂,我……”
江初窈摇摇头:“你与沈玉文的事情稍后再说,总要确保他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才可说‘嫁’这个字。”
如果确信沈玉文的确可托付,那便堂堂正正来梁家提亲,定下这门婚事。
梁柳总不能只凭他一句空口承诺便白白得等着他。
“三嫂,我们一直瞒着这件事便是因为他家境不好,若是上门只怕也只会让祖母骂出去,他这才说等考中了再来提亲。”梁柳还在开口解释。
沈玉文的家里人口并不多,只有父母和一个年幼的弟弟。
可沈父前些年进山摔断了腿,家里没了收入来源,只能靠沈母浆洗赚些银钱。
家境实在贫寒。
江初窈看着陷得很深的梁柳,幽幽叹了口气。
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梁老太太和三房要把梁柳嫁出去这件事,梁柳和沈玉文的事情稍后再说。
梁柳一直在江初窈房里待到了晚上,江初窈将梁柳送回了房间睡觉以后,不多时梁裕也回来了。
梁父梁母还有三个儿子商量过后,决定让梁大郎先去镇上和县里的赌坊去打听消息,梁二郎去高员外府的附近转转,看能不能从小厮的口中打听出来什么。
两个人一刻也没停留,当即回房收拾东西就出发了。
至于梁裕便留在家里守着,以免发生什么事情,以他的能力也应付得过来。
入夜。
江初窈和梁裕洗漱好躺在床上,说起今天的事情。
江初窈犹豫了一下,把关于沈玉文的事情说给了梁裕。
梁裕对沈玉文有印象,是个端方的人,彬彬有礼。
和江初窈的意思一样,打算等梁老太太和三房的这件事解决以后,再去想梁柳和沈玉文的事情。
“三郎,这次爹娘是怎么想的?”江初窈靠在他怀里,微微仰头。
“爹娘其实很生气,但爹还是老样子,只是生闷气。”梁裕顿了顿继续道:“倒是娘,对于祖母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有些忍受不住了。”
江初窈借着月光,看着梁裕模糊的轮廓:“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梁裕抿了抿唇,看向透过窗投在地上的月光:“我想等大哥二哥打听消息回来,如果梁家人真的这么绝情,那就分家!把我们二房分出去!”
江初窈眸中带着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梁裕会主动提出来分家。
她知道梁裕向来是个心有成算的人,所以知道这个决定定是梁裕仔细斟酌过的。
“可这只怕是不容易……”江初窈的话没有说完。
但梁裕却明白她的意思。
梁家一向是梁老太太做主,二房包揽家中所有的活,还老老实实地把所有赚的银子都上交。
梁老太太定不会同意二房分出去的。
更何况,梁父向来是个孝顺的,不然也不会在梁家隐忍这么多年。
父母在,不分家,就算是梁父同意,村里的族老也会阻拦。
毕竟这种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如果真到那个地步,为了二房不再受算计,这家不分也得分!”梁裕沉了沉声。
梁老太太等人先是想把江初窈送给县太爷,现在又想把梁柳卖给高员外换钱。
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二房的主意去填坑,任谁都填不满梁家这个深渊。
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断得干净,以免以后再出乱子。
江初窈轻轻叹了口气,听出梁裕是打定了主意,没有再开口,只说了句:“我会永远站在你的旁边。”
她会永远和他并肩,一起面对未知。
大约两天,梁大郎梁二郎就都回来了。
两个人是连夜回来了,回来时已经是深夜,进了院子就去了梁父梁母屋里,没有惊动任何人。
梁父打开房门,看见了两个风尘仆仆的儿子,惊讶之余把他们迎进门。
“二郎,你去把三郎叫来。”梁大郎站在门口压低声音道。
梁二郎离去后,梁父梁母忍不住问到底打听出什么了。
梁大郎皱着眉,压着声音沉声道:“爹,娘,这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