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日降落 第3章 天使之境

一路上怪异的气氛终于在木屋门打开时缓解。

易落解下围巾挂在墙上，转了个圈“噗”的一声倒在床上，整个人陷了进去。

顾北漓用盆里的水洗了洗手，走到桌边提起手擀面出了门。

听到开门声的易落支着身体起来，却只看到了顾北漓留给她的后脑勺。

也许是去做饭了，她松开撑着的胳膊重新倒回床上，望着屋顶思索。

“好无聊…”易落揉了揉不自禁闭上的眼睛，“我好像是来散心的吧？”她迷迷糊糊的想。

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易落起身望向窗外，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于是只好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四处张望，这里的大部分东西她已经在上午大致看了一遍，东西实在太少，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要真说，也就是顾北漓放在床下木板里的那个盒子最惹人注目。

易落认床，突然换到陌生的地方她总是睡不熟的，昨夜她假寐时听到有人下床的声音，毫无疑问那人就是顾北漓，她微微睁眼，看到顾北漓蹲在地上翻开她床下的一块木板，从里面抱出来一个类似于方形盒子的东西。

她打开那盒子从里面拿了什么出来，东西被阴影挡住，易落视线受阻，又想到这是他人的私事，便不好意思再看，在愧疚感中闭上了眼睛。

现在突然想起，易落心里的好奇感愈发强烈，催促着她去打开那块地板。

“砰！”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被人一脚踢开，易落心虚的转过身，看到顾北漓再次抱着那口锅进到屋里来。

顾北漓望着她那副算不得好的脸色心感诧异，“不舒服？”

易落连忙摆了摆手，又摸了摸肚子“不是，就是有点饿，早上吃的好像消化没了。”说着她走去方桌旁，把碗筷摆放好。

顾北漓并未多问，而是拿起了一个最大号的碗，在里面盛了满满的面条，待易落坐下后推到她的面前。

“谢谢。”易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谢。

午饭吃的很简单，其实想在这个季节吃上山珍海味倒不如好好睡一觉。

一切收拾妥当后顾北漓站在那个被自己踹的摇摇欲坠的木门前有些懊恼:当时真不该踹这么狠……

易落按她顾北漓说的方位找到了工具，走到门前递给她，看着她全神贯注的修葺。

外面的冷空气硬生生的往屋里挤，冻得易落不禁打颤。

“去穿个衣服。”面前的修理工小姐发出号令。

易落伸手把墙上的围巾摘下来围到了顾北漓身上，自己转头回去套了件长款羽绒服出来。

顾北漓看着脖子上色彩鲜艳的蓝色围巾，眼睛不自觉颤了下，围巾很厚，质量很好，贴着脸也不扎，有着淡淡的香味，但她就是受不了这种感觉。

她快速整理好门框，把围巾摘下来还给易落。

围巾放到手上时还带着些暖意，易落不明所以，只当自己冒犯了她。

“你下午还要出去吗？”易落抱着围巾，视线追随着顾北漓。

“你有事？”，顾北漓淡淡开口。

她这人总是这样，不论对谁，能少说一句话就少说一句，能说一个字就坚决不说两个。易落最初只觉得是自己不讨喜，相处下来才发现顾北漓对谁都这样。好像没有谁是那个例外。

易落向外望了望，有些迟疑的说:“我还没在这好好转转，如果可以的话，一起？”

“……”

“这没什么好看的，你自己就可以。”，顾北漓神情默然，那种拒人三尺的冷漠压着易落，她只好围上围巾自己出门。

吸取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出门她换了一双结实的皮面短靴。靴子踩在雪上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她乐意听这些。

午饭吃的较晚，修门又耽搁了些，现在已经有些晚了。

落日垂在天边，余晖照拂土地，寒冷的冬季自此时与落日相拥，一同坠入限时的黑暗，于明日清晨再度相见。

易落站在观景台眺望整个村庄，袅袅升起的炊烟和镀金的雪山带来最震撼人心的视觉冲击。

“明明很好看，没有不好看。”她望着眼前真实存在的一切喃喃自语。一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冲动的想法涌出。

她想与过路的冷风私奔。

天彻底黑下去的时候易落才向“家”走去。一下午的任意游好像并未带走心中的失意，又或者说，她不忍心在如此美好的地方倾倒苦水。

易落还在郁闷的时候身边突然窜出一个大型生物，吓的她连连后退，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条狗。

“Hi~你，你好？”她语无伦次晃着手，说完又觉得自己傻得要命。不过那条狗很眼熟，易落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了就是那天晚上吓到自己的狗。

这条狗和村子里的其他狗不一样，看配色应该是条边牧，又不太纯的样子，眼睛是蓝色的。

如果整体来说的话，得用漂亮来形容，对，漂亮，像顾北漓一样漂亮。

易落猛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明明是在想狗，怎么想起顾北漓了。真的不清醒了。

她小心翼翼的绕过那条狗直直的向前走，边走边吐槽自己不清醒的脑袋。直到到了门口低头开门时才发现那条边牧正静卧在脚边。

“啊啊啊！你！啊！”

顾北漓被门外的嚎叫惊了一下，下一秒那扇刚修好的门被人踹开。

顾北漓望着那扇再次摇摇欲坠的门脸色黑了又黑。随后望着气喘吁吁的易落冷冷道:“你吃了火药？”

易落有些尴尬的擦了擦额头沁出来的汗，“不是，不好意思啊，我被那狗吓到了。”，她伸出手指，指了指罪魁祸首。

顾北漓把狗抱进了屋内，转头拿了工具往门的方向走去，只剩下屋内一人一狗两两相望。

不出十分钟门再次被打开，“下次不要学我”顾北漓婉转的说。

易落仍盯着狗，胡乱的点着头，“这是你的狗吗？”

“不是。”

她好像猜到了易落会问什么，下一秒又说，“它怀孕了，不喂会死。”顾北漓收好工具走到边牧身边低头检查着它的肚子。

易落放下手，静静的看着此刻收敛锋芒的顾北漓，和早上的顾北漓很像。半晌才说:“我们带它去兽医站看看？那里检查更仔细些。”

许久都没有回应，易落见她犹豫不决，于是她蹲下摸着狗头，“顺便去其他地方转转，这里我都看遍了。”

“早和你说这没什么好看的。”顾北漓甩下一句话起身离开。

易落见她头也不回的穿上外套出门，“我说错话了吗？”，细嫩的小手在边牧的下巴上挠了挠，转头一瞥看到了自己放起来的琴包。

她对着地上的狗自言自语，“其实不弹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不弹也没事的。”

易落鲜少有放松的时候，即使家人都认为她只要平安，健康，快乐就够了。但只有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放弃了自己优越的文化成绩转攻艺术，梦寐以求能走进更深层次的学府学习，她将爱好变成利剑，期待着带她杀出重围的那一天，可是如今，一切都毁了。

墙上的老式时钟到了整点发出咚咚的声音，易落抬头看了许久，怎么也不记得这之前有个钟。

“嘎吱~”

顾北漓推开门，从有点跑棉的外套里掏出了一包火腿肠。

外面又下雪了，雪落在她的头发上，睫毛上，化成点点晶珠。

易落坐回床上盯着已经关机的手机，自己刚刚竟然有种想要给顾北漓擦脸的冲动！

真的疯了……

一旁的顾北漓正给边牧剥着火腿肠，“明天去县城，带着狗一起。”

许久没人回应自己，顾北漓脱掉外套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易落注意到后随即放下了手机，略带疑惑的与顾北漓对视。

顾北漓率先败下阵来，她闪烁着躲避，节能灯有些暗，她看不清易落的脸。该换个新的灯泡了，她抓着手心想。

眼神扫来扫去最后仍就落在易落身上，顾北漓想起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

她套着长长的羽绒服，背后大大的琴包压在她小小的个子上，走近了才到自己的胸脯。亮晶晶的眼睛在巴掌大小的脸上显得格外特别，睫毛很长，上睫毛向下压在下睫毛上。紫色的针织帽下两条麻花辫，沾上雪变得亮晶晶的，若是那时说她只有十四岁顾北漓也认。

易落觉得这样被人盯着实在尴尬，她翻开被子说自己要睡觉了，只剩下顾北漓一人呆呆的坐在床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北漓早早地出了门，易落揉着睁不开的眼睛短暂的痛恨着这个世界。待她洗完漱后看到顾北漓推了辆摩托出来。

“超酷！”她擦着脸上的水还不忘给顾北漓竖个大拇指。

顾北漓挥手示意她坐上车，狗笼被牢牢的箍在车尾，头盔只有一个，她塞给了易落 。

易落没接，“你戴什么？”

“我不用，死不了。”顾北漓仍把东西往她手上塞，争执了几个回合后摩托终于启动，缓缓的走出村庄。

从这里骑车到县上至少要两个小时。摩托车的引擎声响在耳边，风刮在脸上有些疼。

天光破晓，泛着粉色，太阳逐渐升至白桦林的上方。易落看着从前远在天边的红日如今近在眼前，天空中略过的飞鸟和遍地的牛羊使这个静默的地域得到升华。

她喜欢这里，这是填满灵魂的，至纯至真的天使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