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旧事 第5章 第五章

天气是越发热了，卫珉鹇每年入夏后就不爱动弹，除了上上课，给太后皇帝皇后端妃挨个儿请安就没什么旁的活动可言了。

皇后的禁足倒是没有禁了课，入夏后宫学的太傅把课调到了清晨老早儿，卫珉鹇虽说是个睡得浅的，可也是个爱睡的，每日早起可去了她半条老命。

宫中一起上学的除了八个公主还有各个有名头的郡主，加起来足有二十多人，女人扎堆的地方是非多，这些女孩扎堆的地方事情也不少。

“我真是羡慕大姐姐，十七岁的诞辰办得多隆重啊！唉，眼看明年我也十七了，肯定没这个待遇咯。”卫珉莺端着一碗酸梅汤，也不喝，拿在手里搅得欢快。

卫珉鸾轻笑：“二妹妹不要妄自菲薄，德妃娘娘肯定也会好好操办妹妹的十七诞辰的。”

“我倒不在意诞不诞辰的，只是……”卫珉莺捏着帕子咯咯直笑：“大姐姐的诞辰宴可不是一般的诞辰宴，而我的诞辰宴，就只能是一般的诞辰宴了，这才是让我嫉妒不已的啊。”

“你有什么好嫉妒的？”卫珉鹇端着香茶冲卫珉莺飘去了一眼。

卫珉莺回白她一眼，扭头不回答她的，对卫珉鸾说，“大姐姐也知道，太后娘娘她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倒是好奇姐姐心里是怎么想的。”

“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你莫要胡说。”卫珉鸾捻起一小块桃花样的糕饼放入口中，那糕饼做得小巧，甚至不及拇指大。

“姐姐就是这样老是和我打太极，谁不知道呢，明面上是大公主十七华信宴，实际上也是个相看宴啊！”她用帕子捂着嘴角，笑得欢快。

“你这丫头又混说，什么相看宴，当心我告母后去了。”

“别别，大姐姐饶了我罢，我只是说个实话罢了……”

卫珉鸾端正了神色说道：“自古女子的终身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来的什么……相看呢。”说着却有些害羞得，脸颊都飘了微粉。

“姐姐是南朝顶尊贵的公主，如今天下太平，姐姐如果看上了谁，和父皇说说，定是能心想事成的！”卫珉莺才是不理她，仗着帕子掩着嘴角，笑得咯咯的。

“你这张嘴！说出去让人听到可怎么好，会说我们皇家的公主都是不知廉耻的！”

“姐姐，这暖阁里一共就咱们姐妹四人，宫婢都远远儿守着风呢，姐妹之间哪有不能说的呢。”

卫珉鸾看一看两脸好奇的卫珉莺和卫珉鹇，再看一看一直温婉看着她们打闹的卫珉鹂，笑道“你这丫头想知道什么？”

“旨意一下，举朝皆知是给大公主挑选驸马的，姐姐想要什么样的驸马呀，和妹妹说说，到时候可别挑到了同一个人啊！”

“噗嗤！”卫珉鹂忍不住噗嗤一笑，“二姐姐顽皮，莫不是早计较好了人选，预备和大姐姐通个气儿，免得被大姐姐先选走了？”

卫珉鸾笑道：“是啊，妹妹喜欢谁得先和我说好，我呀，保证让你。”

“大姐姐说得什么话，什么都能让这个哪里能让？三妹妹冤枉我你也跟着浑说，我可不知道有什么人选，一年到头只有宫宴那几天能见到旁的人，宫宴上都端着靠着十足虚伪，能看得出什么呢？”

“那二姐姐想看到什么呀？”卫珉鹇也凑上来，支棱着脑袋问。

“你又套我的话，我不跟你说了，我要问大姐姐。”

“你啊，一点都不端庄稳重，眼看也是华信之期了，还不如三妹妹稳重呢。”卫珉鸾伸手拍了拍卫珉鹂的手背说道。

“大姐姐一向疼爱三妹妹，自然在大姐姐眼里三妹妹哪儿都好咯，我这次一等的二妹妹就被落下了呗。”她实在会耍宝，逗得几人哈哈大笑，卫珉鹇说“嗯，二姐姐是大姐姐次一等的妹妹，我可不是，我和三姐姐一样是大姐姐一等的妹妹呢。”

“小六你就是非得跟我作对是不是？”

“我可不敢，二姐姐眼看有心上人了，等下有了夫家撑腰更不得了，我这年纪小的当真不敢。”

“给你点脸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什么心上人不心上人的，让你少看点话本子，当心又被禁足抄经啊！”

见二人又要吵起来，卫珉鸾赶紧摆摆手制止了她们:“唉唉不说了不说了，这话题一跑没边儿了，我是有个事儿想和姐妹们商量商量的。”

“大姐姐你说。”卫珉鹂顿时坐直了身子。

卫珉鸾喝了一口茶，开口:“父皇说小惩大诫，所以小五和小七不参与这次的宫宴，平康和嘉康的脾气三位妹妹也知道，只怕是要愈发和姐妹们疏远了。”

卫珉鹂犹豫地说:“可……父皇的旨意……这件事不是我们说了能算的。”

“她们不来才好呢，从小嘉康最爱出风头，每有宴席花会恨不得全场的人都看她，大姐姐，这可是你的诞辰宴，就不怕她反客为主？”卫珉莺说。

“父皇最不喜阋墙，咱们好歹也都是亲生姐妹，怎地能我们在那儿饮酒作乐平康和嘉康在宫中不得出门呢？”

卫珉鹇摸着修得圆润的指甲:“大姐姐良善，这事也不是不能，只是要想好对策，可不能惹了父皇生气。”

“小六说得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咱们姐妹一块合计合计？”见苦主都站在自己这边，卫珉鸾心里舒了一口气。

卫珉莺撅了噘嘴:“姐姐也知道我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我就不和姐姐妹妹们掺和了。”

说罢坐在一边继续搅和酸梅汤了。

“你别使小女儿性子，好歹也是你妹妹。”大公主劝道，卫珉莺小小翻了个白眼:“这样的妹妹我可不敢要，再说了，她们一个是王昭仪的好女儿，一个是江昭媛的小棉袄，我外祖是渭南林氏，与她们可没有半点儿瓜葛！”

这话就是有些小女儿家闹脾气了，卫珉鸾为难地看看另外两人，卫珉鹂会意，用手扯了扯卫珉莺的袖子:“二姐姐别生气啊……”

卫珉鹇则冲着卫珉莺翻了个白眼:“枉费你活这些年，倒是心眼里堵上了沙子——一点都不通透！”

二公主是个炮仗性子，一点就炸:“你说什么，谁心眼小，谁不通透？我不像你大度，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要做姐妹情深的样子！”

“你这横冲直撞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卫珉鹇拿了两个玉白瓷小盏比划着:“前年齐王四十寿宴嘉康丢了多大的丑，太后娘娘气得罚她半年禁足，后来怎么着？两个多月就出来了！”

卫珉莺一愣，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最后扭着帕子不服气得小声:“谁让她是江昭媛的女儿……”

“你也知道她是江昭媛的女儿啊？”

当今太后姓江，说来还是江昭媛母族的长辈，一直偏帮着江氏一族，连带素日里都对嘉康公主偏爱有加。

二公主熄了气焰，她虽性子风火，却是真的怕太后，“那怎么办，半年都能只禁足两月，现在三个月的禁，不得半个月就出来啦？”

卫珉鸾和卫珉鹂互看一眼，眨眨眼继续看卫珉鹇诓卫珉莺。

“所以我说，大姐姐的主意，倒是可以试一试……”

“试什么？”

两天后，宣政殿中，皇帝刚见过大臣，正懒懒靠着迎枕，大太监李有福接了外头小太监递上来的东西，小太监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眼睛滴溜溜一转，撩开珠帘，候在皇帝身边。

皇帝早听见了细细碎碎的动静，眼睛都没睁开:“有事？”

“回皇上，宁康公主、仪康公主、敏康公主和奉康公主给您递了折子。”

“哦？”皇帝睁眼，颇感意外地说:“这几个丫头给朕递折子？”

上好的澄心堂纸上洒着细细碎碎的金箔，熏了女儿家常用的苏合香，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十分漂亮，皇帝展开奏折扫了两行，点着上面的笔迹说:“奉康的笔迹。”

李有福悄悄拿眼睛去打量皇帝的脸色，本来是个面无表情的，看到最后却轻声笑了出来:“这几个丫头……”

“殿下们可是写得中陛下心意？”

皇帝哈哈一笑:“小女儿的闺阁心思。变着法儿给平康、嘉康求饶来了。”

大太监眼睛一转:“殿下们姐妹情深得很呢。”

“姐妹情深？”皇帝摇摇头:“有的是，有的不是。”

思索了一会儿，皇帝又说:“她们能想到这环也是不容易。”

这边宫人却都低着头不说话，皇帝又看了一遍这折子，最后才说:“拟旨吧。”

皇帝这边旨意一下，明华殿和宁华殿里却是都看不懂了，前儿才说禁足，大公主的华信宴都不许参加，今儿就解禁了，江昭媛还在自乐，肯定是太后向皇后试压，就是嘛，几个公主不出席大公主的华信宴还有什么办头咯？

明华殿那里心思却重得许多，卫珉鸯心中清明得很，这当真是个好计谋的——未免卫珉鹭到时候找太后哭哭啼啼求，太后还要怪罪到那几人身上，就先用这一招堵了她们的嘴，让太后想提前解禁了卫珉鹭都找不到由头——毕竟华信宴都让参加了，还这多其他的要求么？

只是这华信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