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朝中事务后,秦初主动去找了江晏。原本西启为江晏准备了上好的迎宾间,为黎国使者献上最高礼节。但江晏执意要去体悟洛阳的民风民俗,赏洛阳美景,便住进了城东的一家客栈。
西启以洛阳为都,占据中原大地及长江中下游平原。黎国则以长安为都,属地从关中地带蔓延至祁连山脉。两国原本同属一脉,但几百年前的一场大乱推翻了天下共主的统治,两方势力各自带兵占领洛阳和长安,自立为王。后两方势力都想攻占对方,但却拼了个两败俱伤,再拼下去只恐鳖蚌相争渔翁得利。于是便互不侵犯,休养生息,久而久之形成了各不相同的文化习俗。在两国周边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国家与部落。南部南疆蛮族虎视眈眈,北部以鲜卑、匈奴、女真族为主要部落,纷争不断。
此次西启与黎国建交,于两国而言都是好事。既可以互通贸易相互发展,也可以共同抵御蛮夷之族入侵。
秦初与江晏秉烛而坐,浅酌几杯并商议事务。两人相谈甚欢,事务很快就能落实。江晏很喜欢与秦初这样的聪明人交谈,黎国结交了西启,他也结交了秦初。
两国事务协商完毕后,秦初思索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关于北方胡人部落,江兄可有了解?”
江晏闻言点了点头,说道:“相信秦兄应该有所耳闻,黎国近些年与北方胡人多有冲突,也起过几次小规模的战争。胡人内部原本也是纷争不断,但鲜卑一族越战越勇,铁蹄踏过北狄大大小小部落,最终一统北方,鲜卑族首领拓跋氏成为了新一任大单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便是祁连山下的黎国及中原大地。”
秦初顿了顿,说道:“我要说的正是鲜卑一族。前几日他们的大单于传信要与西启建交,现在使节团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我只恐,来者不善。”
闻言,江晏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知胡人是想拉拢西启吞并黎国。但依胡人的作风,一旦吞并黎国,下一个便是西启,秦初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于是江晏便笑道:“来者自是不善。不过秦兄与我讲这么多西启机密,真的不碍事吗?”
秦初看出江晏亦有所顾忌,事关国家大事在所难免,于是笑着表明了态度:“江兄不必多心,使节来朝本就算不得什么机密,自然无碍。你我两国本属同源,前朝旧事暂且不提,但在我手里,我们不会有兵戎相见的那天。”
“秦兄的风采英姿令我钦佩不已,我自然也是不愿与秦兄刀剑相向。此次我来西启本就是为了相交,互相怀疑反倒伤了和气。江晏明白秦兄是个爽快人,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祁连山以北若有什么动作,我定会告诉秦兄。秦兄若有什么问题,也尽可来找我。“江晏展颜一笑道。
“有江兄此言,我便也放心了。”秦初举杯,与江晏碰杯。玉杯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一杯酒下肚,便也削弱了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正事议完后,两人开始了闲聊。
江晏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边倒酒边对秦初说道:“说起来,我一直想问问你,那位林丞相的女儿。”
“哦?你是说言儿吗?你对她感兴趣?”秦初饶有趣味的问道。
“对。”江晏莞尔一笑,丝毫不掩饰他对林默言的兴趣。
“她啊,可是个不好惹的主。想必你也已经见识到了。如果你对她感兴趣的话,不妨让我为你引荐引荐。”
“那就多谢秦兄费心了,我也会自己出马。”江晏转眼又想起了另外一茬,继续问道:“林默言是不是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
秦初点点头,说道:“西启丞相还有一女名为林默语。默言默语为双生子,模样自幼相似,难以分辨。为何突然提起这个?难道你见过语儿?”提起语儿,秦初来了兴致,但也不免有些暗自伤怀,再添了几杯酒。
“有过一面之缘。但她们太像了,我当时还以为她是默言。”江晏叹了口气。
“这很正常,许多人都分辨不出她们二人。别说是你,就连我认识她们这么久了,在一些时候也会分辨不出。”秦初说道。“不过说来我很好奇,你和言儿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见面就大打出手。”
“此事说来也很有趣……”江晏轻笑,向秦初讲述起他与林家二姐妹相识的过程。两人一边喝酒一边交谈。
听前半段时,秦初还觉得有趣笑了笑。但听到后面,秦初突然变了脸色。
“什么?你说你对语儿做了什么?”
秦初说话的语调都变了不少,把江晏都吓了一跳。抬眼一看,秦初似乎是有点醉了。江晏此刻也有些许醉意涌上来,没有听出其中深意,嘴比脑子快道:“就我跟你说的那样啊,我认错人了大打出手,然后不慎冒犯了她……”
此话一出,还未等江晏说完,秦初瞬间暴躁,把江晏按在地上揍。江晏完全没有防备,一时之间措手不及,被推倒后还一脸懵,一向沉稳的秦初为何会突然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情?
两人扭打了一轮,桌子差点被掀翻,江晏还是没想明白自己为何被打。终于在桌子被掀翻后,秦初稍微冷静了一些。秦初虽没下死手,但力道也够狠,毫无战斗之心的江晏被打的够呛。
“你该不会……喜欢林默语吧?”这是江晏思考了半天后的结果。
“你说呢?”秦初对林默语从来都是小心谨慎无微不至,从来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在他心中语儿就如同那高岭之花,冰清玉洁,且事实上林默语确实一直都是这样。方才一听到江晏有冒犯她的举动,一时酒劲上头就出手了。现在才恢复了一些理智。
江晏被打后却也并不恼,而是颇为郁闷的说道:“我看是。可是我也不想的啊,我本无意冒犯,但她们那么像我根本看不出来。而且她们的招式也是师出同门,万般巧合之下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秦初也知他是无意之过,只是一时有点气愤。
“那你得手了吗?”江晏禁不住有点好奇。见秦初半天不说话,江晏心中了然,没有得手。江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仪容,伸手也将秦初拉了起来。
“抱歉啊江兄,我方才有些失态了。”秦初恢复了理智,扶额皱眉。
“无妨。秦兄真性情,我喜欢与这样的人相交。”江晏并不在意,反倒觉得打了一场之后,友情更进一步。“以你的身份,完全可以让你的父皇赐一道婚。正好你们也门当户对,她本就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但你却并没有这样做,没有用身份权力去束缚她。那就足以看出,秦兄的用心之深。”
“那当然。我要她心甘情愿做我的皇后。若到最后她还是不愿意,那便算了。”秦初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江晏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天色已晚,闲谈几句后,秦初告别江晏,起程回太子殿。
林默语在姐姐回房后就躺在了床上,却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思量片刻,林默语起身穿戴整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此时月升中天,林默语一路走向围猎场。横竖睡不着,不如出去练一会儿剑。此刻围猎场应该没有人,为了不吵醒姐姐让她担心,林默语就选择出了林府。
经过初雨阁时,林默语顿足片刻,抬头望向那牌匾,心中不免又想起了秦初。她对秦初到底是什么感受呢?她自己也很别扭。林默语不喜欢这种愁绪万千的感觉,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初到西启不久,拓跋宇未曾想到竟有人已经得知了他的行踪。此次他虽明面上与鲜卑使节团一同前往西启,但暗地里他提前赶了几日路程先一步到达,为的就是先一步探探虚实,且与一人互相接应。
拓跋宇上下打量眼前之人,一身黑袍暗纹流转,脸色苍白阴郁,目光阴沉锐利,仿佛能够洞悉一切。拓跋宇一眼看出他定不会是普通人,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目光冰冷的逼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道本王的行踪?”
容玦却淡淡一笑,任由刀架在脖子上,毫无躲闪之意。毫不畏惧的直视着拓跋宇的眼睛说道:“王子殿下稍安勿躁,我并不是您的敌人。您不应该对我拔刀相向,而是应该欢迎我。”
拓跋宇微皱眉头,眼中有几分不耐,将刀尖进一步抵向他的喉咙道:“不必废话,报上名来。”
容玦依旧坐怀不乱,有条不紊道:“在下乃西启国师,容玦。”
听到这个名字,拓跋宇的眼神变了变道:“你便是容玦?”但他并没有放下刀,而是继续逼问:“线人的消息应当还没有传到你这里吧?你又如何得知本王行踪?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监视本王?”
“我如何得知有那么重要吗?此时我们尚且站在同一边,我会助王子殿下拿到你想要的。别忘了,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王子殿下这一刀要是割下去,整个西启都不会再找出我这般得力的助手。”容玦始终抬着头露出脖颈,毫无惧色。
拓跋宇思量片刻,将刀收入刀鞘之中,一只脚踩在桌子上看着他道:“说的不无道理。那烦请国师大人再说说,应允之事如何了?”
“自然是言出必行。三日之后,许州见。臣已安排好各项事宜,静候王子殿下。”容玦说完后,转身走了出去。
拓跋宇擦拭着自己的刀,眼中寒光闪烁。在未来西启之前,他就与这位国师有过几次接触。这个容玦在战术上为他帮助较多,甚至还拿出了许多银元粮草助他征战。他一开始就想不通为何一个身居高位之人会做出这么多背叛自己国家的事,但也不必想通,只要他对自己有利用价值便可。
拓跋宇收起刀,拿起弓箭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