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臻躲在一块大石后聚神观战,忽见两只犼儿现身,心下吃惊,四下观望道:“难道伤我犼儿者此刻正在岛上?”
正自疑惑,忽听邹允怒道:“岳百农,你给我滚出来,今日要你血债血偿!”
话音落地,见涂首信陆怀烈同杜田余散领着数十人现身,冷笑道:“小子,我主公名讳也是你胡乱叫的?识相的自己滚下岛去喂鳄鱼,省得咱们费事。”又向常湛道:“难道弥蓝山也要趁火打劫,意欲在萩云两境分一杯羹?”
秦佑臻闪身出来,拍手笑道:“说的对极了。”
四人一见不觉后退。
涂首信手按绷簧道:“秦掌门,我家主公一再礼让,何苦如此相逼?”
秦佑臻摆手道:“先生此言差矣。我既答应杀岳百农,怎可言而无信?”
杜田余散齐声怒道:“好大的口气。想杀我主公,须得过了我等这一关。”
陆怀烈在一旁似笑非笑道:“秦掌门一句话便将弥蓝山的私欲抹的干净,”说着瞟向常湛道:“实在佩服。都道名师出高徒,常大侠深得盖源真人真传,这忠肝义胆义薄云天之名嘛,”说到这里讥笑出声。
秦佑臻哈哈一笑,猛然抬手一枪,正中陆怀烈眉心。
在场的人连邹关都是一愣。
涂首信等皆惊怒变色,喝骂道:“秦佑臻,你好卑鄙!”
秦佑臻一叉腰,见把对方唬的一怔,忍不住笑道:“这算什么,还有更卑鄙的,先生要不要见识见识?”
涂首信不住后退,眼睛盯着秦佑臻,却指邹允道:“小子,若真有种,便下场来斗,仗着旁人势力耍弄邪门歪道,就算赢了也只会令世人耻笑邹家后人无能。”
一语正中邹允心坎,大喝一声挥剑闯上。涂首信等见秦佑臻在邹允身后举枪,顾不得多想,慌忙四散躲避。
邹允咬牙怒道:“想跑,没那么容易。”说着直奔涂首信而去。关寻唯恐邹允吃亏,早已抢上相帮。
杜田余散一见常湛分外眼红,咬牙怒吼涌上,左右夹击,恨不能登时将人劈做三段。
斗到三十招开外,涂首信忽然转身便跑。杜田余散早已不支,见状忙也跳出圈外发足狂奔。邹关哪里肯放,随即追上。
常湛急道:“穷寇莫追。”
关寻本已停住,可见邹允跑远,复又向前去了。
常湛皱眉跺脚道:“只怕有诈。”
秦佑臻点头道:“官人所言极是。”
常湛苦脸道:“小师姑还有闲心玩笑?”说罢拉妻子手道:“快走,别叫他们吃亏。”
秦佑臻一面奔出一面回头吩咐犼儿道:“不许乱跑,小心被人抓去烤了吃。”
原来这湖中孤岛三面环水,唯一的陆路便是东面的火狼峰。因山峰被水环抱,虽秀丽多姿却因地势陡峭而鲜有人烟踏足。
两人寻迹追至山中,远远听闻邹关呼喊之声却始终不见人影。
常湛驻足道:“不好,他们入了**阵。”说着四下查看。
果在林深处一棵樱树下发现九块碎石堆叠成塔,疑惑道:“怎么这阵法倒似我派玄天阵中的七界阴阳局?”
秦佑臻伸手将最上面的碎石取下插入底端,四下一望,掏出两颗血樱珠,递给常湛道:“此**阵已乱,你设法将岳百农引回岛上,邹允能否手刃仇人,就看造化。切记,万不可莽撞。”
常湛躬身道:“是。”
其实所谓岳家阵法正是弥蓝山九十九路玄天阵中的七届阴阳局。当年岳百农曾拜帖一张求请老主同盖源真人师徒到访芳林镇。彼时盖源真人年轻气盛,耐不住对方言语相激,背着师父同岳百农较量,谁知落人圈套,终酿大祸。若非老主及时阻止,后果难料。岳百农却因此得窥玄天阵法,潜心钻研多年,更凭此阵法保得芳林镇固若金汤。
在原地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正自焦急,忽听常湛一声断喝,跟着一阵嘈杂,却见三个人影一闪而过。秦佑臻看的清楚,忙将九块碎石重新摆放一遍,转身朝西奔去。
不多时常湛赶来,两人同返孤岛。走出不远,遥见邹关正竭力狂奔,前面一人好似发疯般横冲直撞,正是岳百农。见岳百农忽然止步,
邹关一呆,纵身迎上。
谁知岳百农毫不理会,竟对着一片树影喝骂道:“官家言而无信,别怪岳百农翻脸不认人。”说完横剑就砍。
邹关齐声怒道:“岳老贼,你装什么疯?纳命来!”说着两人三剑奋力砍将上前。
岳百农大叫一声挥剑格挡,剑剑相撞,好似搏命一般。邹关被震的连连后退,岳百农却浑然不理,只对着一旁树影奋力厮杀,咬牙吼道:“婉儿心中只有延哥,连我爹也只赞邹延好,世人只知你邹延,却从未理过我岳百农,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邹关一惊,回身见秦常走来,关寻迎上道:“大哥,公子,这,岳百农真的疯了么?”
话音未落,只见岳百农满脸惊惧,慢慢跪地道:“延哥,你要怪就怪官家,是官家要你死,我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啊,”说罢爬起便跑,跌跌撞撞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不是我,”
邹允扑通一声瘫倒跪地,放声悲痛道:“爹!娘!你们死的好冤啊!”
原来当年岳百农嫉恨邹延才干,着人在官家面前进言,诬陷邹延功高震主图谋造反。官家轻信谗言,盛怒之下便欲剪除其党羽并将其满门抄斩,只因忌惮邹延驻守边关手握重权,是以未敢妄动。岳百农得到消息秘密赶往京城,向官家立下军令状,愿亲往边关将邹延正法。因自知远非邹延对手,便设计将人引入岳家阵法,也就是从盖源真人处偷来的七届阴阳局,得手后将邹延人头献与朝廷。邹夫人听闻噩耗,将未满三朝的孩儿托付俎清辉,而后悬梁自尽。官家因此大悦,恩赐芳林镇密旨一道。而这密旨便是岳百农能够在同百花堂之争时调动官军的缘由。
见常关亦难掩悲戚,料二人峨眉那晚已知其情,秦佑臻愧疚落泪,自责道:“原来如此。都怪我当日大意失察,竟将两人亲送虎口,险些命丧仇人之手。”
邹允叩首痛哭道:“不,不,若非大公子,邹家冤案只怕永世不得昭雪。”
关寻起身擦泪道:“公子,岳百农这是装什么疯?”
常湛道:“不是装疯,而是入了九十九路玄天阵中的九转乾坤局。入此阵法者,眼前所见皆为心中所想,也就是人常说的幻梦成真。”
正说着,忽见岳百农四下砍杀,声嘶力竭道:“不是我的错,不是。都怪你,是你抢走婉儿,是你处处与我为难,邹延,你该死,我杀了你,杀了你,”
眼见岳百农衣衫凌乱发髻开散,一会儿砍杀树影,一会儿对着巨石出掌,碎石迸溅在头脸上,点点血迹渗出,使得一张苍白脸越发狰狞。
邹允起身正色道:“求公子撤去阵法,求大哥成全。”又向关寻道:“若是兄弟,就不要跟来。”
关寻流泪摇头道:“正因为是兄弟,才要生死相随!”
见邹允看向自己,常湛伸手将关寻点住,又掏出七枚飞镖,分向镖出。
邹允含泪拱手,转身便走。
秦佑臻阻住道:“且慢。”说完取来常关宝剑,递上道:“将军双剑传自爹爹,只是,元帅一生清澈,怎容污损?这两把剑权当常湛关寻助你的心意。”
邹允点头,放下已刃,接过常关宝剑,飞身跃出,迎战岳百农。
岳百农入阵后为心魔所困以至神志全失,忽然转醒,猛见邹允手握双剑近在眼前,虽然惊骇却随即复常,与之战在一处。
邹允重伤未愈,岳百农精疲力竭,此时交手,全凭各自心气。斗过百余招,两人竟以蛮力搏之。
见关寻满目哀求,秦佑臻叹道:“既是竹马青梅两小无猜,就该最懂他的心。”
关寻霎时泪如泉涌。
缠斗中岳百农唯恐秦常出手相助,是以故作不敌之态,慢慢将邹允引向悬崖边。便在此刻,一声声炮响传来,半空升起浓烈黑烟。
岳百农忽然精神大振,拼命砍杀道:“小贼死期到也。”
秦佑臻抬头皱眉道:“这颜色实在难看,把咱们的放一放驱驱晦气。”
常湛答应一声取出信号烟花,随着清脆巨响,七彩烟雾袅袅直上,随风弥散。
岳百农见状心内疑惑,手脚便有些怠慢,忽被一块石头绊住,站立不稳向前摔倒。邹允大喜过望,挥双剑齐齐砍上。岳百农就势翻滚,邹允双剑落空,重重磕在石上。岳百农见状怪叫一声扑将上去,使出浑身力气抓住邹允双足发疯般将人抛向湖中,自己则在惯性使然下倒身崖边。与此同时,猛见关寻嘶吼着暴冲闯上,岳百农闪避不及,拼死扭打间,两人几乎同时坠下悬崖。群鳄张开血盆大口疯狂涌上,登时将岳百农吞噬殆尽。
秦常急奔向前俯身下望,见关寻一面大哭一面将邹允捞起拖拽上岸,皆是仰天一叹。
常湛见自己宝剑剑身忽然发暗,跟着散出一缕青烟,恍然笑道:“原来小师姑做了手脚。”
秦佑臻点头叹道:“邹允身为邹家唯一后人,手刃仇人固然重要,可我觉得,在元帅和夫人心中,更愿看到儿子好好活着。”
常湛点头,捡起关寻长剑,看向火狼峰道:“咱们快去助焦将军一臂之力。”
走了几步,见妻子皱眉不展,常湛道:“怎么?”
秦佑臻摇头道:“是不对,邹夫人不叫婉儿,难道是她的小名?是啦,焦朝衣肯定知道,找他一问便知。”
常湛气的跺脚,自顾奔远。
秦佑臻追上道:“对你掌门师姑就这个态度?好,看我回去怎么罚你。”
跑了两步忽又停下,看向四周,奇道:“我犼儿呢,怎么都不见了?”说着轻声呼哨,忽见林中山石缝中跃出一个白影,秦佑臻迎上道:“跑去那里做什么?你的小伙伴呢?”
犼儿掉头折返,引着主人进入山林。常湛远远瞧见,唯恐妻子有失,忙也快步跟上。只见另外一只犼儿蹲在一片碎石上动也不动,秦佑臻道:“你哪儿不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