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澈脸色惨白双手发颤,摇头道:“不,不,达儿向来待里儿最好,他,他怎会?”
秦佑臻道:“我听说,这位西达师兄,曾向老英雄求娶里儿为妻。只因里儿坚拒,这才不了了之?”
姜澈猛然将桌上糕饼掀翻,捶胸顿足咬牙恨道:“我待他犹胜亲生,不想竟养了个野子狼羔!”
白涣忙劝慰道:“岳父稍安勿躁,切不可为了这样的人伤身。”
秦佑臻道:“此事尚未水落石出,请老英雄暂且忍耐,若叫里儿知道,岂不坏了大事?”
姜澈不住点头,拉起白涣,眼中蓄泪道:“涣儿,岳父对不住你,对不住里儿。”又向秦佑臻道:“秦掌门,孩子真能保住么?”
秦佑臻道:“里儿一向身子康健,只要见红止住,保养得宜,理应无碍。”想了想,又叮嘱两人道:“此事万不可令第四人知道,至于真相如何,我自会派人查个清楚。”两人忙点头答应。
次日一早,秦佑臻又替姜里子把脉看诊,见人心情平复不少,点头道:“妈妈安心,宝宝也放心了。”
姜里子笑道:“多谢掌门师姑。”
腾善道:“这里由我和二弟守着,掌门师姑熬了一夜,也该回去歇歇。”
秦佑臻点头,又叮嘱几句,方返回揽月阁。
明叶天见人回来,忙上前询问姜里子安危。秦佑臻叹道:“还不是最糟糕,最坏的打算便是早产。”
明叶天叹了一声,望向落儿道:“妇人产子,哪个不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秦佑臻默认点头,忽然打了个呵欠,笑道:“明姐姐来了这么些天,只在房里闷着,如今天气凉爽,不如带落儿四处转转,也不枉来山一趟。”
乌布雅端着茶点走来,笑道:“我家掌门也是这样说,可夫人若不去,只怕落儿待不了片刻便要急着找妈妈。”
秦佑臻伸个懒腰道:“要怎样,你们自己同夫人商量,我可要去睡了。”说完自顾回房歇息。
正巧赫九生同冯二中一前一后走来看落儿,听见这话笑问道:“要同夫人商量什么?”
乌布雅将方才的话说了,两人兴致大起,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说明叶天起来。
秦佑臻一觉睡到傍晚方醒,出来见阁内一片安静。小童儿回说明叶天等去了百里三秋游玩尚未归来,秦佑臻奇道:“明姐姐也去了?”
小童儿笑道:“几位师兄师姐硬拉夫人去的,走时准备了好些茶果,还说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秦佑臻笑道:“谁要理他们。”
问起水烟阁状况,小童儿道:“白师兄午错后来说一切都好,叫掌门师姑放心。”
晚饭后秦佑臻来到水烟阁探视,见姜里子脸色好转,正靠在枕边吃药,便不肯打扰,只在厅中同白涣姜澈说话。
正说着,见小童儿走来道:“掌门,大师兄派人来说,邹允关寻求见,现已到了响水台。”
白涣听闻忙向姜澈道:“岳父,这两位是三弟的好兄弟,小婿陪掌门师姑前往迎待。”
姜澈点头道:“要的要的,秦掌门请自便。”
秦白来到响水台,才踏进门厅,忽见一个年轻公子格格笑着迎上来,拉手道:“掌门妹妹!”
白涣伸手一格,震的那公子啊的一声向后退开。
腾善阻道:“二弟,这位是芳林镇岳家千金之蕙姑娘,不可莽撞。”
白涣瞅了岳之蕙一眼,拱手道:“岳姑娘见谅。”
岳之蕙双手一分,笑道:“弥蓝山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我倒要领教高招。”说着挥掌涌上。
邹允急道:“胡闹,还不住手?”说着走到两人中间,皱眉道:“蕙儿,快来见过秦掌门。”
岳之蕙一噘嘴,收了招式,冲秦佑臻拱手道:“这些日子,听得都是秦掌门的故事。先前算蕙儿失礼,还请掌门妹妹勿怪。只是,你身为常湛掌门师姑,下嫁弟子辈为妻,当真不畏人言?”
白涣忍怒道:“我派家事,不劳岳姑娘费心。”
邹允脸色煞白,作揖不迭道:“秦掌门恕罪,蕙儿自小长在芳林,不懂说话,看邹允薄面,千万不要计较。”
关寻在旁幸灾乐祸道:“还是叫她同白大侠打一架来的更好吧。
秦佑臻一笑,冲邹关道:“两位伤势都好了么?”
邹关恭敬道:“多谢秦掌门挂念,早已康健如常。”说完又捧上礼物,笑道:“虽晚了几天,还是要衷心祝贺二位终成百年之合。”
秦佑臻正要说话,岳之蕙皱眉插话道:“怎么不见常大侠人呢?在家这段日子允哥寻弟天天大哥长大哥短,听得人家耳朵都起茧了。谁知来的路上,恨不能整个江湖都在夸奖常湛如何,好似盖天下只他一个男儿似的。”又向邹允道:“若我见了常湛,没你说的那么好,哼,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说到这里脸色微红,满目含春。
秦佑臻等见状已猜出几分,都看着邹允笑。
白涣道:“咱们是不是也该恭喜邹将军啊?”
邹允只做不懂。
岳之蕙不解道:“允哥何喜之有?”众人忍不住笑起来。
大家分宾主落座,见岳之蕙一直追问常湛下落,腾善笑道:“不巧的很,三弟受命下山办事,一时半刻难以转还。来日人回,定转达岳姑娘恭贺之意。”
不等岳之蕙答话,邹允沉脸道:“蕙儿,你再多言,咱们即刻下山。”
岳之蕙一吐舌头,噘嘴道:“你生什么气么?人家不说就是。”
白涣笑道:“听闻岳家世代不得踏出芳林,岳姑娘此来,只怕回去难见令尊。”
关寻笑道:“有允哥哥在,自然无碍。”
邹允白了关寻一眼,皱眉道:“哪里来的这些啰嗦,喝你的茶是正经。”
众人相视而笑。心知芳林守备森严,若非岳百农应允,岳之蕙插翅难离。
大家闲谈一回,秦佑臻便令人摆宴。关寻想起一事,忙起身从外间捧来十几个点心匣子,摊在桌上笑道:“路上买的,不成敬意,捎给各位和大哥尝尝。”
秦佑臻一眼瞧见其中四盒裹着西川名点梅记的签子,又见酸枣山药糕在列,随手打开尝了一口,点头笑道:“好吃。”拣了几块放在盘中,递给白涣。
白涣会意,忙端着糕饼前往水烟阁。
稍顷,秦佑臻在响水台摆酒宴待客,关寻道:“怎不见言兄弟,难道也下山去了么?”
腾善笑道:“那倒没有,只是今日一早奉令陪着峨眉掌门和几位师兄妹往山中各处游玩。”
邹关相视一笑,喜道:“冯女侠也来了?”
腾善点头笑道:“正是。”
岳之蕙道:“就是那个人称黄面判官的冯二中么?”
话音未落,忽听门外冯二中高声笑道:“谁在背后说我呢?”说着一阵风般跑进来。乍见邹关,喜不自禁道:“这些日子你们去哪里了,怎么才来啊?”
一语未了,言崇走来,抱拳笑道:“两位一向可好?未能远迎,见谅则个。”
岳之蕙转身望见言崇,不觉一呆。
邹允拉起岳之蕙,向众人介绍了一翻。冯二中听说,喜的拍手跺脚道:“好,到时候咱们一定登门拜望。”
言崇叹道:“芳林镇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去就去的?”
见冯二中含笑默然点头,众人忽然爆笑如雷。
关寻笑的摆手道:“几时冯女侠做了言兄弟师妹么,怎底这么听话?”
冯二中脸红道:“数你最坏。人家言师弟是主人,难道不听他的,听你的?”大家才收了笑容,听了这话又笑起来。
言崇也红了脸,横了关寻一眼,收了笑容向秦佑臻道:“掌门师姑,单掌门几个带着落儿去了镇上,说八月十五就要到了,要给落儿买几个灯笼,叫我和冯师姐先回来告诉一声。”
关寻听了不觉道:“乌布雅也来了么?”
言崇道:“是。”
冯二中笑嘻嘻道:“关将军,你问这个做什么?”
关寻忽然脸色通红,皱眉道:“我,我以为是季师妹或是别个师姐妹,想不到是她。”
众人听罢越发哈哈大笑起来。
久别重逢,大家自有说不完的话,席间吃饭谈笑,直到深夜方散。
第二天一早,白涣来见秦佑臻,回说岳父姜澈昨日连夜下山。
秦佑臻点头叹道:“老英雄爱女心切,虽然激愤难当,也深知此事关联甚广,相信一定能妥善处置。”
白涣叹道:“岳父待那西达犹胜亲子,且因里儿坚拒求亲一事深感亏欠,三年前特意替他求娶了陕南百花堂戚堂主的千金为妻,婚礼当日江湖各大门派悉数到场,可说风光无二,没想到他竟然做下如此狠毒勾当。”
秦佑臻叹了一声,望着白涣,半天才道:“如此说来,里儿比他爹爹看的明白。”
过了几天,见姜里子情绪平复胎气安稳,秦佑臻才松了口气。
忽一日邹允关寻前来请辞,递上封留书道:“请秦掌门转交大哥。”
秦佑臻接过收好,诚然道:“难得相聚,何不多留几日?”
别人倒还罢了,岳之蕙恨不能长久住下,听见主人挽留,忙上前点头道:“是啊是啊,允哥,掌门妹妹说的如此恳切,何苦辜负人家一片心意?况寻弟还想同峨眉派的朋友一起上路,既然如此,”
一旁的乌布雅不等说完,上来截话道:“那可不行。我家夫人不喜欢人多,两位将军是知道的。”说着白了岳之蕙一眼,低声嘀咕道:“这位姑娘忒爱说话,且句句不知天高地厚,若是同行,咱们可有罪受了。”
岳之蕙听得清楚,噘嘴道:“这位峨眉雅师姐,这话我可不爱听。我来了这几日,你家夫人从未理我一理,怎么吵到她了?你倒叫众人评评理。”
乌布雅叉腰道:“正怕你不敢当着众人说呢。还不是你说话讨人厌?我且问你,昨日你在厨房说什么来着?哼,当咱们是聋子么?”
邹允一见两人当着秦佑臻吵架,忙上来向乌布雅躬身赔礼道:“雅姑娘恕罪,看我薄面,不要跟她计较。”
岳之蕙猛的推开邹允,气道:“谁当你是聋子?我不过说看着你家夫人同单掌门好似一对恩爱夫妻,这有何说不得?”
乌布雅气的跺脚道:“你还说?!哪里来的没眼色的丫头,若非在弥蓝山,看我不要你好看。”
岳之蕙奇道:“这有什么好气的?是便是,不是你就告诉我一声,省得人家心里瞎琢磨。”
乌布雅咬牙道:“你找打!”
岳之蕙摆开招式道:“哪个怕你?”
邹允急的两头劝阻不迭,忙转身向秦佑臻求救。谁知抬头看时,众人早已散的干净,连门口两个小童儿也不见了踪影。
因见关寻溜的最快,秦佑臻笑道:“你也太不够意思。”
关寻回头看了一眼,叹道:“允哥还是自求多福吧。”
稍晚,秦佑臻从吸龙绝壁送饭回来,见乌布雅头发凌乱的在后院堂中朝西跪着,冯赫则躲在花厅一旁窃窃私语。
一见人来,忙抢上低声道:“姑娘,你可回来啦。”
秦佑臻看看四周,问道:“姐姐同二哥呢?”
冯二中气道:“还能去哪儿?掌门去向人家赔罪,夫人忙碌半晌做了许多好吃的给人家送去。”
秦佑臻笑道:“这么说来,乌布雅打赢啦?”
赫九生喜道:“这是自然。不过雅儿也吃了一拳,姑娘不见眼睛都青了?”
冯二中恨道:“还不是邹允那家伙碍手碍脚,师妹怎会躲不开?哼,也怪我听说的晚,不然绝饶不了那丫头。”
忽听单青气道:“我看你也想跟她一起跪着。”
冯赫吓了一跳,忙垂首而立,不敢再说。
秦佑臻忍笑道:“落儿呢?怎么没同你们一起回来?”
明叶天走来叹了一声,轻声道:“麦家娘子和贤儿姑娘带去水烟阁了。”
秦佑臻哦了一声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去接小妞妞回来。”
见单明离开,冯赫忙追上秦佑臻道:“姑娘替雅儿说句话吧,不然真要跪上三天三夜呢。”
秦佑臻笑道:“我去说只会火上浇油。”说着一指明叶天房门,转身走了。
过了几日,便是中秋节。秦佑臻为了方便姜里子走动,特意将家宴设在水烟阁。明叶天因乌布雅同岳之蕙争执一事心中大感自责,宴席当日生怕两人再起口角,虽心中不愿却也勉强带了落儿一同就坐。席间岳之蕙听说单青等节后回川,也不管邹允如何使眼色,便又提出一同上路的话。
明叶天点头笑道:“如此最好不过。此番故旧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说。”
岳之蕙瞅了乌布雅一眼,眉开眼笑道:“夫人明明贤惠亲和,偏偏有人多事挑唆。”
见邹允在岳之蕙身后作揖不迭,大家忍笑道:“是啊,有岳姑娘陪着,夫人也能开心些。”
明叶天忙替岳之蕙布菜,含笑道:“姑娘大人大量,万不可同雅儿计较。若不嫌弃,还请同往峨眉逛逛,也好叫咱们略尽地主之谊。”
不等岳之蕙开口,邹允乌布雅齐声道:“万万不可!”
明叶天暗暗瞅了乌布雅一眼,向邹允道:“将军无须多虑。岳姑娘难得出来一趟,峨眉风光虽不敢同芳林相提并论,倒也不辱天府盛名。”
岳之蕙眉开眼笑道:“是是是,蕙儿正想去峨眉看看呢。”抬头忽见冯二中瞪着自己,忙又道:“可是,夫人并非峨眉山人,说到底不过同蕙儿一样也是客家,恐怕难以做主吧?”
冯赫乌三人忽然起身道:“届时峨眉上下自当恭迎岳姑娘大驾。”
岳之蕙一愣。见包俞蓉姜里子同麦留秧等都面带不悦望着自己,忙也起身还礼道:“恭敬不如从命。”
晚宴散去,冯乌一回到房中便大发岳之蕙的怒气。
明叶天叹道:“纵她有一百个不是,毕竟是邹家故交之女,看云飞面上,也要容让三分。况雅儿又打伤了人家,若回去同她爹爹说上一句,岂不叫臻儿为难?”
冯二中气道:“哼,若非如此,我早就教训她啦。”
乌布雅怒道:“听闻芳林乃名将之后名震天下,想不到她家的大小姐竟然这般无礼骄横。还要跟咱们去峨眉,呸,看我到时怎么收拾她。”
明叶天叹了一声,沉脸道:“都给我住口。你们懂什么,只知道信口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