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趴馆里,闻司和阮秩分别坐在桌子的一头一尾,盯着自己手里仅剩的一张牌,眉头紧锁。
为了庆祝大戏顺利演出,闻司提前定了个轰趴馆。大家准备通宵畅玩,等第二天凌晨爬起来去学校外看日出。
其他人则分成两拨,分别站在两人身后,紧张地关注着棋局。
“该阮秩摸牌了!”韩灵溪提醒道。
阮秩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一张牌,拖到自己面前才慢慢地翻开。
身后的人替阮秩提前欢呼起来。
“UNO。”阮秩抿嘴一笑,把手中的两张牌向闻司摊开。
闻司无奈地捂住额头,跟大家一起笑:“这局运气不好。”
他们玩UNO用的是淘汰制,第一个出完所有牌的人是任萱钰。惩罚机制是真心话大冒险,由第一个出完牌的人向最后一个出完牌的人指定。
任萱钰偷偷看一眼闻司,嘴角怎么都压不住:“闻司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闻司毫不犹豫。
“问什么都可以吗?”任萱钰脸上飞起两团浅浅的酡红,边笑边用手遮住嘴。
“问吧,我没什么不能说的。”闻司包容地笑笑。
“那......闻司哥有喜欢的女生吗?”任萱钰问完立刻垂下眼睛,眼神不由自主地乱飘,好像要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她一样。
众人立刻起哄。
就连阮秩也破天荒好奇期待着闻司的回答。
闻司在心里默默对任萱钰道了声抱歉。
这件事还是趁早说出来吧。打破幻想总比一直让别人误存不切实际的希望好。免得小姑娘耽误了她自己。
“没有。”闻司从容地笑道,“因为我喜欢男生。”
空气安静了一秒。
任萱钰的脸色刷的白了。
每个人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以及不小心戳破别人**的慌乱和困窘。
“挺好的挺好的。”韩灵溪胡乱说了一通“好”,“有个男朋友也挺好的。”
其他人也赶紧跟着附和。
“挺,挺好的。”任萱钰才被别人喊回神,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她突然就后悔问这种问题了。
“这,说出来,不要紧吗。”柳素宛小心翼翼看了眼闻司的脸色,“我的意思是,如果需要,我们会保密的。”
最震惊的当属阮秩。不是因为闻司喜欢男生,而是闻司像是在聊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八卦一样,这么轻松。
毕竟,阮秩也有一个同样的秘密。而他自从他发现时起,他已经保守这个秘密好几年了。他没想到,被他视作秘密的事,闻司可以这样毫无负担地说出来。
“没关系,我朋友都知道这件事。”闻司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说出来,免得以后有更多不必要的误会。”
看大家还是一副局促的样子,闻司便无辜地摊开手,主动自爆道:“我没谈过恋爱,但是我很早之前就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庙了。”
韩灵溪是真的单纯好奇,便大胆道:“那闻司哥有过喜欢的男生吗?有追过或者被人追过吗,有没有成过啊?”
“有过,算暗恋,还没开始追就知道没机会了。”闻司垂下眼笑,“主要是......”
Run的那句话又浮现在他眼前:“不网恋,谢谢。”
闻司失笑,想了半天都没为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想出一个说辞。
韩灵溪和柳素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懂我懂。没关系的。”
闻司被她们怜悯而诡异的神色盯得鸡皮疙瘩起一身,满头黑线:她们到底懂什么了?
还有闻司追不到的人?那得多优秀呢?阮秩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玫瑰花束的叶子。
那束黄玫瑰,自从闻司递到他手上,阮秩就一直抱着,就算吃饭或者玩桌游也要放到自己身边。
不对,他为什么要关心这种问题。阮秩轻轻摇摇头,停止了对玫瑰叶的摧残,但又忍不住偷偷瞥一眼闻司。
又撞上闻司投来的目光。
闻司偷偷观察阮秩很久了,尤其是在自己坦言性取向后。其他人都无所谓,他最在意的是阮秩怎么想他。
阮秩,会介意吗。
闻司打心底觉得阮秩并不是思想保守的人,但见阮秩一直沉默着,甚至没再跟他对视过,闻司不免慌了神。
阮秩抬头会看见闻司犹如实质的目光,低头又看见闻司送的黄玫瑰,左右都逃不过闻司,心里烧得厉害,一时手足无措起来,觉得在屋子里再也待不下去,便借口要去洗手间。
闻司的目光一黯。
见阮秩一走,女生们嚷嚷着要去唱K,簇拥着任萱钰去了K歌房。几个男生去楼上的游戏室联机打游戏。洗手间里没人,阮秩不知道去哪儿了。闻司转了一圈没找着他,又觉得自己没理由赶上去自讨没趣,只好一个人坐在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啤酒,透过落地窗看着夜景发呆。
不一会儿,K歌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歌声,唱的是当下流行的一首失恋情歌。
闻司失笑,垂下眼睛,猛灌一口啤酒,又在心底默默对任萱钰道了句抱歉。
不知怎的,闻司开始莫名地想阮秩。他想跟他说说话。
他想说阮秩真的做到了,真的感染他为一个角色真情实感流下一滴泪。
他想说阮秩今晚真的很耀眼。
他还想说,这是他第一次碰到这样赤诚而真实的灵魂。
可是,耳边又清晰地传来那句告诫:“千万不要把真心交给别人。”
说话者的脸,闻司已经记不清了。但这句话是他一生的梦魇。
闻司很久没回忆过那段混乱而不堪的岁月。
小时候的闻司是个混世魔王。他有混的资本。父亲闻昌月是总裁,赚数不清的钱。母亲吕之琳是模特,走数不完的秀。
彼时,闻司还不知道委婉是何物,更不会伪装自己的想法。高兴了就大笑,不高兴了就大哭。他不需要哄别人开心。有的是大把的人来哄他开心。
也曾像其他天真的小孩儿一样,什么真心话都给父母讲。可惜柔软的真心刚打开,被她妈毫不在意地踢走了。
那应该是小学某个母亲节。班主任布置了感恩母亲送祝福的任务。小闻司一回家便冲到母亲身边,大声而洪亮道:“妈妈,我爱你!”
吕之琳眨眨眼睛,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浑身都在抖,说话也断断续续:“好儿子......妈妈,妈妈也爱你。”
闻司以为妈妈是听了他的话高兴成了这样,一连几天也非常开心。
结果没几天,闻司无意中听到吕之琳给她的闺蜜煲电话粥:“......现在的小孩儿笑死人......几天前他莫名其妙跟我说妈妈我爱你......什么爱不爱的啊,等长大了就知道多幼稚了。哎,我真后悔没把那段录成视频,这小子的黑历史又多一个......”
吕之琳模仿着闻司稚嫩的童声,空气里全是她快活的笑声。
小闻司当时的词汇尚不足以描述他那时的心情。他只觉得难受,想跟之前摔跤时一样大哭,张了张嘴,却发现哭不出来。
富家少爷的生活没持续到闻司过完8岁生日。
自从吕之琳发现闻昌月外套上沾了其他女人的香水味时,这个家就注定要散。
接踵而来的,是公司的债务危机。
闻昌月整晚整晚地夜不归宿,吕之琳就直接把人往家里带,好像要比谁给谁戴的绿帽子更多。
吕之琳要强、泼辣,不会让自己吃亏。为了争财产,她勾搭上一个律师。小闻司在家里看见那个男人的次数越来越多。
刚开始,男人看着小闻司,还有所顾忌,说当着孩子的面不好。可吕之琳用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一勾他的下巴,男人就立刻闭嘴了。
吕之琳心情好时,甚至会让小闻司直接喊男人叔叔。
闻司问她:“叔叔是做什么的?”
吕之琳得意道:“叔叔是大律师。”
“律师是什么呀?”闻司又问。
要是以往,吕之琳早就不耐烦了。但那天可能是心情太好,她破天荒回道:“是个很厉害的职业。”
闻司暗暗记住了。既然母亲觉得厉害,那他以后也要当律师。
这一段时间,母亲对他笑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想让母亲高兴。
某次吕之琳跟闻昌月大吵一架,吕之琳一连摔了十几个盘子,闻昌月摔门而出,小闻司缩在客厅的角落沉默地注视这一场闹剧结束。
在闻昌月走后,吕之琳突然捂着脸小声啜泣。
小闻司把妈妈周围的碎瓷渣一片一片捡走,又把纸巾捧到妈妈面前,怯生生道:“妈妈,别伤心了。”
吕之琳不哭了,一把抓住闻司的肩膀:“儿子,如果爸爸妈妈要分开,你会跟谁?”
闻司毫不犹豫:“我跟妈妈,我最爱妈妈!”
吕之琳却盯着闻司的眼睛:“既然你爱妈妈,就一定要记住妈妈说的话。过几天妈妈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到那里,如果有人问你想要跟谁,你不可以跟他说,你想跟妈妈。你要说跟爸爸。”
闻司不懂:“为什么呀?”
“因为这是妈妈爱你的方式。等你跟他们说你要跟爸爸之后,妈妈会来接你走的。你既然爱妈妈,就要帮助妈妈不是吗?”吕之琳竟挤出一个笑。
盯着那个笑,闻司重重地点头。
夫妻俩的离婚官司在几天后开庭。
吕之琳站在原告席,身边是她经常带回家的那个律师。
当谈到孩子的抚养问题时,吕之琳和闻昌月再次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谁都不想要他。
坐在法官位置上那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重重的敲下法官锤,问为什么,被吕之琳那句“孩子眼睛长得像他爸爸,看着恶心”给气了半死,法官锤都快被敲烂了。
闻司满8岁了,父母离婚时小孩儿判给谁,得考虑孩子的意愿。
法官把吕之琳和闻昌月大骂一通,又和蔼地问闻司:“小朋友,告诉爷爷,你想跟着爸爸还是妈妈?”
闻司盯着妈妈,嘴里却说:“我想跟爸爸。”
闻司看见吕之琳长长舒了一口气,闻昌月的脸瞬间黑了。
审判结束,吕之琳径直跟那律师头也不回地走了,没再看闻司一眼。那时,闻司有一种预感,妈妈永远不会来接他了。
闻昌月雇了个保姆照顾闻司。但没过几个星期,保姆突然就不来了。
闻司身上没有现金,也不会做饭。等到周一老师发现闻司没来上学,电话也打不通,带着民政局工作人员和警察强行破开闻司家门时,才发现闻司已经两天没进食。
等闻司恢复意识,才被告知闻昌月已经卷着钱跑到国外了。工作人员们正在想尽各种办法联系吕之琳。
闻司等啊等,没等来吕之琳,反而被送进了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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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