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别记 第16章 第 16 章

“什么人？”

揽着宫娥的韩嫣猛然回头，他让小宫女离开，自己走向了发出声响的角落。

见被发现了，卫子夫不再躲藏，干脆利落地走了出来，“韩大夫。”

韩嫣双眼微眯，打量了一会儿面前卫子夫，认出了她，“你是平阳府那个？”

“是。”

“那好了。”韩嫣松了口气，转过身漫不经心道:“不许把你今天看见的告诉任何人。”

卫子夫答应了，“当然。”

韩嫣点了点头，非常满意她的知情识趣。见无事了，他抬步就要离开，却被卫子夫拦住了去路。

子夫跪在韩嫣的面前，说:“您的事我自会守口如瓶，不过还要请您帮帮我。”

“你是在威胁我？”韩嫣看着跪在地上，颔首低眉的卫子夫，眉毛微拧，语气也不善。

子夫并没有害怕，只是把自己的心愿娓娓道来:“我并没有威胁您的意思，只是想求您帮助，奴婢入宫已有岁余，也没有得到陛下的召见。”

韩嫣:“你是想求我把你引荐给陛下？”

“不是。”卫子夫摇头，“我是听说过段时日，宫里会放一批宫人出去，想求您帮我出宫，这样一来，大夫也能高枕无忧。”

说着，卫子夫直接哭了起来。

她流的眼泪是真的，并不是博取同情。直到现在，卫子夫才惊觉自己对亲人有如此深的依恋，以至于能委屈的在一个外人面前哭起来。

卫子夫这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禁让韩嫣心生尴尬，他左右看了看，幸好没人，不然别人一定会认为是他欺负了卫子夫。

他叹了口气，劝慰道:“你起来吧，侍奉过陛下的人那儿能跪我呢，至于出宫的事我会记着的，你就等那个……”

韩嫣指了指刚才那宫娥消失的方向，“告诉你，好吧？”

“嗯。”卫子夫起身，红着眼睛向韩嫣道谢:“多谢韩大夫。”

韩嫣笑笑，“好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大夫慢走。”卫子夫目送韩嫣离开，这一年多来，心里头一次生出了真正的欢喜，她归家有望啦！

子夫想倾诉自己的快乐，却找不到人，和她有所交往的只有那位年长的宫人。卫子夫想了想，最终决定去找她聊聊天。

而另一边，韩嫣也不是假借有事脱身，而是真的在去往宣室殿的路上，今天皇帝传召他入宫。

到了后，韩嫣理了理衣袖，笑容满面的走了进去，还没等见到帝王的面，就差点被迎头来的竹简砸中。

“还敢躲？”皇帝冷笑一声。

韩嫣立刻跪下，拾起竹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不敢，不敢。”

他此举颇有些逗趣的意味，皇帝也的确被他逗乐了，挥手让他起来。

“谢陛下。”韩嫣见好就收，麻利地走到了皇帝身边。

皇帝看了看他，陈述道:“你又去永巷那边东游西逛了。”因是陛下问话，韩嫣不敢撒谎，小心翼翼地“嗯”了一声。

“唉。”皇帝叹了口气，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也不说话，弄得韩嫣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开始认为这是生气自己去永巷，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

不过陛下现在不高兴是真的。明晰了这一点，韩嫣愈发谨小慎微起来。

看韩嫣这个样子，皇帝也不在作弄他了，直说:“你太任性了，要是再惹怒太后，朕可没有办法。”

太后近来很是厌恶韩嫣，这其中还有个故事。

不久前，江都王刘非前来朝见，皇帝邀他一起去上林苑打猎。因为清道太慢，皇上就叫韩嫣带着骑兵坐副车先去。

江都王误会那副车是皇上的车马，就屏退侍者，自己伏在地上拜见，可韩嫣这个缺心眼的竟然就直接过去了，没有半分解释，把江都王气了个半死。

愤怒之下，刘非就去向太后告了状。太后一向照顾先帝这些子女，听说这件事，也是怒气非常，从此就厌了韩嫣。

对于太后的发难，韩嫣有所忧虑，却还没到害怕的地步，他说:“陛下怎么会没有办法呢，有您的保护，嫣还有什么可怕的。”

皇帝笑了一下，无奈道:“但愿吧，朕无能为力的时候多了。”

韩嫣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皇帝刚即位不久，上有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压制，政治失意，军事也失利，正是灰心颓丧的时候。

看出了陛下不痛快，韩嫣不敢造次，原本想提一下卫子夫那个事儿也闷回去了，只捡了些好听的话哄皇上开心，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离开时，是陛下身边的寺人送他，韩嫣问寺人:“我看陛下前几日已经好了，怎么今天又如此烦闷？”

寺人语焉不详，只模糊地说了一句:“陛下与皇后起了争执，太后劝慰陛下。”

韩嫣懂了，这是又闹矛盾了。

皇上和皇后是表亲，性格也随了血缘，都不算很好，有争执也是常事。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总有长辈来掺和。

大长公主自恃对陛下有功，太过娇纵，带着皇后也恃宠生娇。皇上是唯我独尊的性子，开始还好，后来就越来越不能忍耐。

这次想来是皇后和馆陶公主又有什么事惹到了陛下，太后劝陛下刚刚登基，朝臣尚未归附，行事不要负气吧。

韩嫣摇了摇头，感叹家务事难断，尤其是这种家事国事混杂在一起的。

想什么来什么，韩嫣正想着关于皇后的事儿，就遇见了皇后。

看那跟着皇后前来的宫人还捧着食盒，韩嫣猜测皇后这是来找陛下修好的，韩嫣不置可否，他请安道:“臣拜见皇后。”

皇后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皇后语气并不和善，韩嫣有些不悦，但还是克制道:“是陛下召臣前来。”

“哦，陛下。”皇后脸色更差了，“好吗，陛下喜欢你，我知道，哪里敢置喙呢。”

“只是韩大夫最好行事谨慎些，一个大男人总出入内宫，可别再惹怒了太后。”说罢，皇后就昂着头走进了宣室殿。

独留韩嫣一人站在原地，脸色铁青。都是贵族子弟，他还从小跟在陛下身边受尽恩宠，论脾气，他也不比旁人好多少。

只是太后皇上训斥也就罢了，他认，皇后挤兑他，他可就不认了。

韩嫣心道:我再怎么承受恩宠也夺不到皇后一个女人的头上，既然看不惯男人，那就来个和她一样的看看，左右陛下也是正需要人宽慰的时候。

这么想着，他就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