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嫁 第148章 【148】九华天(1)色彩

夜慕烬离开之后，巴轮道人一直很担心他会在漆大人面前突然恶疾发作。

夜慕烬目前的状况非常烂。

本来可以循序渐进，但夜慕烬当然不会脚踏实地，非常想当然，想做就立刻做了，每一件都是逆天而行。

任性的结果就是让代价翻了好几倍，遭到了更加剧烈的反噬。

作茧自缚，玩火**，自取灭亡。

这三个词简直是夜慕烬近期所作所为的完美概括，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乐在其中。

没想到，夜慕烬会把漆夜彩直接带回来，巴轮道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漆夜彩也没想到，她再次来到无华天上，是夜慕烬带她来的。

无华天本就是神明栖息之地，夜慕烬既然是神，在这里也不奇怪。

之前今时不同往日，过去她来被几位守护神追着砍，除了巴轮道人，没一个待见她的，谁让她采了天道这朵花呢。

那条老神君乖巧又拘谨，看他这副模样，漆夜彩就知道他在紧张什么了。

然后她就确定了，这应该是第二次来了，上次她处于半瞎状态，估计也是在这遇到的巴轮道人。

巴轮道人唤道：“漆大人。”

夜慕烬听到这个称呼就烦：“滚。”

预料之中，巴轮道人准备马上离开。

漆夜彩反手就给了夜慕烬一拳头：“滚什么滚？好好说话！”

虽然巴轮道人知道夜慕烬在漆夜彩面前有多卑微，但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

怎么说呢，他支持漆大人。

圣君早该被教训了。

夜慕烬不情不愿地说：“巴轮道人阁下，请您赶紧滚，不要脏了姐姐的眼。”

巴轮道人：“……”我还是赶紧走吧。

漆夜彩：“……”无语了。

夜慕烬一脸骄傲：“姐姐，阿烬做得对吗？”

漆夜彩给了抬手，轻拍了拍少年凑过来求夸的脸蛋，颇为咬牙切齿地笑道：“好极了，宝贝。”

夜慕烬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默默缩回了脑袋，脖子上出现一丝裂缝。

漆夜彩见了鬼了，夜慕烬一脸娇羞是什么鬼？真想把这一幕录下来留恋。

不过还有正事要说，夜慕烬这家伙特会拖拖拉拉，于是她逮着机会一口气说完。

“乌合众是不是你指使的？最近频繁死人，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还有水晶城的许愿规则，实在太荒唐了！”

夜慕烬嘴角倏地降落下来，一脸不开心，他一点也不想跟姐姐谈这些无聊的事。

“姐姐所说的，阿烬并不想回答。”

漆夜彩倒吸了口气，静静地看着他：“不回答，那我就默认都是你做的了。”

如果不是夜慕烬做的，夜慕烬一定会很嫌弃，这些事也配跟他沾边？

所以，就是夜慕烬。

夜慕烬掀开灰白色的睫羽，毫无情绪地说：“是与不是，很重要吗？”

若是身为一个凡人跟夜慕烬交流，是会感觉到绝望的，各种意义上的绝望。

漆夜彩道：“很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夜慕烬，我会害怕你变成滥杀无辜的罪犯，会害怕你变成祸乱世间的怪物，会害怕你被世界所不容，你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规矩，一时兴起可以随心所欲破坏秩序，对于你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或许只是一个小插曲，可我不行，夜慕烬，我是人类，我有人类的道德三观，你若是罪恶滔天，我害怕我护不住你，更害怕不能护你，你能听懂吗？夜慕烬。”

夜慕烬下意识抓牢了漆夜彩的手。

可他依旧是没有表情的、没有情绪的，空洞无神的双眼一如既往地注视着她，眼里却什么也没有。

漆夜彩回握他冰冷的手，柔下嗓音安抚道：“夜慕烬，我不走，就在这里，不要害怕。”

这话像是定心剂一样，漆夜彩能感觉到少年紧绷的身体有些许放松，但手上的力气没有丝毫松懈。

漆夜彩望着他，轻声诱导着：“夜慕烬，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就跟我说什么，好吗？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共同面对。”

少年陡然松了手。

“不好。”

“不可以。”

很干脆的两句话。

漆夜彩心底一凉：“为什么？”

夜慕烬精致的面庞有丝分裂，本冷漠又阴鸷的神色转眼间换成温文尔雅的模样。

少年莞尔笑道：“姐姐怎么总想着并肩而行啊？说得这么好听，但是……姐姐自己也做不到吧？善于把所有人挡在身后，独自面对一切的姐姐大人啊……”

夜慕烬的指尖拂过漆夜彩眼前的发丝，划过脸庞，绕到颈后，忽地用力托住，俯首，温柔的声音压在耳畔，带着压抑的狠意。

“别想着丢下我。”

夜慕烬真是……好好一句想要跟她一起面对的话，被他说成这鬼样。

不得不说，夜慕烬其实也挺了解她的，也跟她很像，她确实做不到跟他并肩而行，准确来说，她无法做到跟任何人并肩而行。

她从来都喜欢单独行动，习惯把所有人挡在后面，不需要他们的帮助，也不想跟他们共同面对什么。

对她来说，护好身边人，既是一种责任，也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方便行事，她喜欢单独行动。

只要夜慕烬把计划告诉她，她就会想尽一切方法把夜慕烬摘出去。

怪不得那个夜慕烬死活不告诉她水晶神像背后的门究竟是怎么回事。

漆夜彩叹了口气，刚想说“好吧”，就听见清脆的碎裂声，好像是夜慕烬裂开了。

夜慕烬猛地退后了几步，漆夜彩想要上前，夜慕烬挥过衣袖，一片片水晶便挡在了面前。

漆夜彩登时恼了：“你现在挡住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向你走近一步！要么让我过去，要么你过来，夜慕烬，自己选一个。”

话音未落，水晶就碎了。

夜慕烬一手捂着脸，浑身缠着绷带。

漆夜彩穿过来的前夜，她就在夜慕烬身上摸到了很多类似于睫毛的东西，夜慕烬身上应该是长了很多眼睛，或者类似于眼睛的裂口。

对了，是昨天夜里，夜慕烬自己划开的伤口！用他的血吸引的——是魔瘴！

所以纯白的发丝被污染了，所以一到雨雪天就会难受，所以要不断喝灵水调理身体，所以看不见、听不见……

漆夜彩心头一酸，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夜慕烬成为夜慕烬，是她亲手造成的。

“姐姐，你错了。”

少年喘着不平稳的气息，眼中的血泪缓缓流下，穿过指缝，流淌入衣袖之中，他缓缓放下手，眉心的印记若隐若现，眼睛中下方出现两颗血色泪痕。

漆夜彩呼吸一窒。

千百年前的记忆跨越时空如潮水涌上来，那被抹去的少年神明的容颜，渐渐与眼前的少年重叠。

“阿烬说过的，不是谁是夜慕烬，而是漆夜彩所爱慕的——才是夜慕烬，才能够被称为夜慕烬。”

血泪结花，在洁白无瑕的衣服上绽放。

“姐姐，吾神未曾宣之于口的话，我替祂说。”

“吾神爱漆夜彩，不是因为漆夜彩如何，不是因为天道的定义，不是被设定好的程序，不是因为命中注定，而是因为爱她，她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因为爱她，她在他眼中色彩斑斓。

因为爱她，而爱全世界。

从此，夜慕烬的世界光辉灿烂。

漆夜彩泪如雨下。

碎裂的水晶仿佛昔日不灭烟火的余烬，粉碎如雪花泡沫。

再回望那冰火相融的隔阂背后。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没有将烟火劈灭。

从头至尾，满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