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学校的生活日复一日过于乏味无趣,对于这群半大的少年们来说,班上多了一名转校生,对他们来说也实在是一件新奇的事情。
以往早自习一结束,个个都趴在桌子争分夺秒地补觉。
此刻却有不少人低语着讨论。
“哎,班上居然真要来一个转校生啊?”
“桌子不都搬过来了?还能有假?”
“男生女生啊?也不知道成绩怎么样?”
“要成绩不好的话,能转到我们重点班来?”
……
程迟转身,手肘搭在陆季同课桌上,一脸困倦地瞪着他。
“陆季同你大早上干嘛呢?”
“刚早自习来来回回那三个单词念几百遍有完没完?”
“你昨晚上是不是又背着我熬夜写竞赛题了?”
陆季同垂眸,卷起单词本,纸张从指腹划过,书页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把单词本塞进桌肚里,头枕着右手手臂,左手随意打在后脖颈上,趴下睡觉。
声音有些闷。
“恩,没睡好。”
程迟见他困了也不打扰,转头又勾着周成星的脖子,凑过去低声问,“谁又惹他了?”
周成星不知所以,“啊?”
程迟作势指了下陆季同,“这不明显心情不好吗?”
周成星也跟着转头,但也只能看见陆季同的后脑勺,“我怎么没觉得,你从哪看出他心情不好啊?”
程迟仔仔细细全方位打量着陆季同,其实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我从方方面面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啊。”
陆季同听着两人越发大声的悄悄话,实在受不了了。
一个眼神丢了过去,两人瞬间噤声。
程迟识趣地高举起双手,“得嘞,你接着睡,我们保证不说话了。”
陆季同抿唇没说话,只是随意往后一靠,椅子腿随之悬空,脖颈后仰,捞了本书盖在脸上挡光。
“你瞅瞅他这副死样。”程迟朝周成星使了个眼色,用气音说话,“指定是不想和人同桌,又不好意思拒绝……”
林见杞抱着一大捧书从后门进来,站在陆季同的身后,恰好听到程迟的话。
她顺理成章注视着旁边脸上盖着书陆季同。
明明有些不羁动作,放在他的身上,总觉得莫名的好看。
林见杞佯装淡定,将怀里几乎堆到下巴的书放在课桌上。
书本本身就重,即使林见杞刻意放轻动作,也不可避免地发出声响。
哐啷啷。
陆季同也并未搭理,只以为程迟故意闹腾作妖。
陆季同暴躁地掀开脸上的书,往桌上丢,胡乱抓了下头发,直起身子往椅背一靠,腿还架在桌子腿上面,“程迟,你有完没完?”
程迟讪笑两声,食指指了指他旁边。
陆季同紧跟着他的动作侧头,怔愣住。
刚才的暴躁和怒气此刻尽数转变为尴尬,萦绕在周边无法消散。
丫的周成星谎报军情!
林见杞立在他旁边的座位前,盈盈而笑,笑容掩盖着她少见的紧张。
“你好,我叫林见杞。”
班上其余人注意到这边动静,目光也落了过来,带着或多或少好奇的打量。
而身侧的那一道视线。
林见杞觉得,尤为滚烫。
陆季同翘起来的椅子腿平稳落下,被随意抛在课桌上的课本也被摆正。
少年的喉咙滚了滚。
“嗯。”
“我知道。”
林见杞疑惑。
我知道?
“那个他叫陆季同,他这人慢热,熟悉了就挺好相处,别介意,我叫程迟。”程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不好意思啊,不是针对你。”
林见杞倒也不介意,摆摆手,“没事。”
程迟见她这般态度,也多了几分好感,自来熟地凑近搭话。
程迟:“哎,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你上学期末语文作文真是16分啊?”
林见杞:“……”
林见杞眼神幽怨,“觉得冒昧的话,你可以不问的。”
而且还非要在陆季同的面前问。
怪丢脸的。
她的语文成绩已经垃圾到,从淮市三中传到江市一中了?
还真是坏事传千里啊。
旁边的陆季同面色如常,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鼻尖,有些后悔前面嘴快多说了一句,私下议论总归有些不好。
任谁都不会想到,他才是罪魁祸首。
程迟:“得,以后咱们俩就是难兄难妹了了!你放心冲这点以后我罩着你!”
在江市一中这个地方。
程迟终于有机会逮住一个语文比自己差的了。
但显然,林见杞理解不了他的兴奋。
林见杞:“谢谢?”
“不客气!”程迟冲她挤眉弄眼道:“其实我之前见过你,你认识裴川一吧?我们和他认识来着……”
林见杞骤然听到裴川一的名字,脸上略微有些不自然,只能语气生硬地回复一句,“是吗?那挺巧。”
可这幅模样落在程迟和陆季同眼里,像极了提到喜欢男生时的羞涩不好意思。
程迟半条胳膊搁在陆季同的桌面,似乎还要继续说。
陆季同抬脚踹了下程迟的凳子,打断了他的话,“上课了。”
程迟莫名其妙地瞪着他,“干嘛啊?这不还没到上课的点吗?”
陆季同垂眸看了眼手腕的运动手表,数字跳动,刚好变换成整点。
上课预备铃声接踵而至。
他点了点表盘,抬眸,“喏,现在到点了。”
程迟见状转回身。
原本嬉闹喧嚣的教室,在上课铃响起的这一刻,所有人即刻噤声。
只剩下偶尔的翻书声,还有笔尖在纸张上划过的声音。
大家似乎都很自觉地在看书写字,可能是提前预习,也可能是其他。
林见杞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换做从前,她大多数时间在和宁文文吃瓜和八卦,悄声讨论班上的谁谁谁暗恋谁谁谁,分享爱豆的各种物料,顺带着再吐槽一下热门游戏的策划。
林见杞把课本整理好,塞满了整个抽屉依旧不够放,桌上还留着一大摞书。
她下意识地想把书往课桌右上角推,余光瞟了眼右边的陆季同。
陆季同的桌面很整齐,像是有强迫症般,所有书都是按照大小和科目顺序放的。
林见杞手上动作拐了个弯,悄摸把书堆在了左上角。然后学着他的方式,按顺序整理好课本。
她偏头,偷偷瞄向陆季同。
他手里举着根黑笔在五根手指来回转动,很是灵活,时不时在桌面的草稿本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林见杞这才发现,陆季同的中指内边,长着一颗不太明显的的小痣,带着说不出的美感。
林见杞也跟着拿了支笔,试探性地想学他的动作,可手指僵硬压根不听使唤。
啪的一声。
笔掉在了地上。
林见杞叹了口,郁闷地弯腰把笔捡起来,心里还在嘀咕笔在他的手里,怎么就那么听话。
一起身,却意外地对上了旁边陆季同幽深的眼神。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在学他的动作。
陆季同别过头,舒展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把笔收起来。
他抽出语文课本,翻到了上节课刚讲的课文,提醒道,“这节语文课。”
“谢谢。”林见杞也跟着抽出语文书,身体微侧,余光扫过陆季同的桌面。
陆季同的课本上写了不少的注解,远远看过去,和大多数男生一样,基本只用黑色的水性笔,只是偶尔会用红色笔圈一下。
还不待林见杞凑近几分,看清他的字迹。
陆季同无意挪了下手臂,恰好挡住,只留下页码那个小三角的区域。
林见杞把书翻到了和他同样的页数。
看一眼他的书,再看一眼自己的。
可心情奇怪地变好了几分。
从前瞥一眼就想打瞌睡的文言文,此刻也变得顺眼了。
而就在此时。
林见杞耳边冷不丁地传来一句低音。
“对不起。”
林见杞诧异转头,没反应过来,“啊?”
陆季同抿唇,挪开视线,好像生怕和她多说一个字,“你进教室的时候,对不起。”
林见杞愣了两秒钟。
才意识到,陆季同是在为她进门时,程迟说的那句话道歉。
“没事。”
其实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但此时此刻,她因为这句道歉,对陆季同又多了些好感。
他好像远比他的外表看上去,更好接近。
林见杞凑近几分,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眼笑眉飞着搭话,“你有课表吗?能不能借我看看。”
陆季同垂眸,看着女孩靠近垂落在自己桌面的发丝,往后退了几分。
左手探进抽屉里,拿出一本皮质笔记本。
林见杞还以为是课表,正准备伸手接过。
陆季同冷不丁想起自己的字,佯装无事地本子放在桌面,“没有。”
林见杞想了想也是。
学霸嘛。都不爱做抄课表这种事情。
林见杞:“没事,那我等下课间去前面拍张照片,抄下来。”
说话间。
语文老师进了教室,没有例外也同样抱着试卷进门。
语文老师看上去还挺年轻,估摸也才不到三十,身上有种书卷气的感觉,符合林见杞对这个科目老师的固有印象。
她一进门,双手撑在课桌上面,环视班上所有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一个女生可以笑着从男朋友的手机里走出来。”
“没想到啊,我逃过了男朋友的手机,没逃过你们的语文试卷。”
“我看啊,没有一个任课老师可以笑着从学生试卷里走出来,我们班语文平均分比隔壁足足低了2分!”
程迟撑着下巴,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是您也没男朋友啊。”
语文老师听到有人说话,目光当即锁定了程迟,“程迟你一个人在底下瞎嘀咕啥呢?”
程迟骤然被点名,“老师,没什么。”
不过显然,语文老师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站起来,有本事大声说出来,让所有人都听听!”
程迟:“老师,真要说啊?”
语文老师:“说!”
程迟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一闭眼,一咬牙,大声喊了出来,“我说,可是老师,您也没男朋友啊!”
教室里不少人,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语文老师笑骂道,“滚犊子,你……你就这么给我站到下课!”
程迟自知有错,低下头,“哦,好的。”
林见杞憋着笑,无意识第一时间转向了陆季同的方向。
却意外撞入了他幽深的眼神。
陆季同肩膀抵靠在墙上,乌黑的发丝自然垂落,望着自己的方向,唇角开始只是逐渐小幅度的扬起,直至再也克制不住,笑的肆意耀眼。
有那么一个瞬间。
林见杞几乎要以为,他就在看着自己。
直到她背后传来语文老师笑骂的声音,“陆季同,你还好意思笑?”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语文老师走到了她的旁边。
而陆季同,也并没有看向她。
语文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冲陆季同道,“就你那狗爬字,年级组长看你那语文作文,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我班上的。”
陆季同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头发自然下垂,挡住有些微红的耳朵。
“嗯,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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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