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赵穆,你怎敢闯本公主的府邸,还不快出去!”
先是太子,又是赵穆,平乐公主几乎招架不住。
赵穆冷眼看她,并未搭理。
待紧随其后的大量东厂番子鱼贯而入,将偌大的宫殿都包围得水泄不通,他才轻笑一声,草草行上一礼:“公主,臣听闻公主府内藏了人,念及公主安全,臣奉命前来彻查。”
彻查?
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为了他的林姑娘!
平乐公主气得要爆炸,可顾忌着对方权势滔天,又有太子在场,她到底是没敢多言,只能杵在旁边生闷气。
“赵大人,既是为皇妹安全考虑,本宫自该劝她配合。”眼见局势胶着,太子也稳住心态,上前一步,将两人隔开之后,适时打了一个圆场。
就是这一步,让林秋晴瞅见了当朝太子俊雅的侧颜。
竟然是他,昭德太子,书里的男主,未来的皇帝。
在书中,他能登基,赵穆出了很大的力。
林秋晴正欲挣扎求救,想到这点,颓然无力地躺在床底下,安静如鸡,双眼无神。
她不确定,赵穆是否会为了她这区区农家之女得罪太子殿下。
与其去赌,还不如趁这会儿多呼吸一下空气。
“多谢太子殿下。”面对太子,赵穆强硬的语调稍显柔和,可视线一落在平乐公主身上,又倏地冷下去,“公主,是您将人交出来,还是由臣来搜?”
他语调微妙一顿,笑得毫无温度:“公主应该知道,东厂番子的每一次行动,我都会整理成报告呈给陛下。”
赵穆刻意加重了“我”字,言外之意就是,发生了什么事全看我怎么说,你也不想自己的行为被皇上知道吧?
“我交!我交!”平乐公主有被他唬到,一脸惧意。
绝不能令父皇知晓此事!
赵穆低浅一笑:“那就劳烦公主了。”
“不妨事,”平乐公主勉强笑笑,向候在旁边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前来做客的林姑娘,给本公主带出来!”
“是。”宫女领会意图,借着帷幔遮掩,迅速将床底的林秋晴捞出,附耳威胁,“林姑娘,我家公主深受昭德皇上宠爱,奴婢想,你应该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林秋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可太知道了。
宫女见此,这才将捆住她手脚的绳索解开,把塞在嘴里的布拿掉,领着人向外走,再见到公主时,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平乐公主紧张的心顿时一松,转而堆起笑脸,上前欲挽林秋晴的胳膊:“林姐姐,我早说了公主府很大,让你不要乱跑,现在好了,迷路了吧,下次可要记住让我陪着你。”
林秋晴就跟没听见一样,迎面跟她错过,连眼神都没施舍一个。
姐姐,你跟谁姐姐呢?
我可没有你这么丑的妹妹。
差一点,小命就这么轻易地没了。
她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有仇必报。
平乐公主哪受得住这般无视,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见赵穆主动向林秋晴走去,更是话也说不出来了。
赵穆怎能也同林秋晴一样,当她不存在?
赵穆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林秋晴身上,注意到她发红的额头,问道:“怎么回事?”
老实说,就在刚才,林秋晴还满心忐忑地猜想赵穆是否会为她得罪太子。
现在看他心急如焚,明显乱了的神情,强烈的委屈就溢满了胸腔,眼泪也涌了出来。
“赵大人,她们欺负我。”
“不要怕,有我在。”
赵穆闭了闭眼,敛住眼底的冷意,掏出了贴身而带的锦帕,这还是林秋晴某次献殷勤时送给他的。
指尖捻起一角,顺着小姑娘的眼尾,轻轻将她的泪水擦拭干净。
林秋晴和赵穆,一个哭得我见犹怜,一个满眼疼惜地安慰,可以说是举止亲昵,旁若无人了。
一旁的太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来,这小姑娘对赵穆很重要。
先被人无视,后又见到自己心仪之人对其他女子如此亲密,平乐公主紧咬着唇,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满心愤慨,却无可奈何。
周遭并未退去,已经将手放在腰间刀柄上的东厂番子仍虎视眈眈,可绝不会允许她扰了自家主子的兴致。
东厂,那可是连太子都要忌惮几分的存在。
除了皇上和赵穆,他们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过了好一会儿,林秋晴总算止住了泪水,眼眸红彤彤的,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怯生生地瞅着赵穆,心里有许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按理来说,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公主颜面尽失,太子屈尊降贵,也该落下帷幕了。
林秋晴也该见好就收,为大局想,不该抓着此事不放。
可是……她委屈!
“赵大人,你会帮我的对吗?”
赵穆仍是那句话: “不要怕,有我在。”
林秋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一遍。
有人撑腰,林秋晴立刻就有了底气,狐假虎威地指着那两个脸色惨白的宫女:“你要是不信,还可以问她们,她们也参与了。”
赵穆视线扫去,轻吐一字:“审。”
候在周围的番子立刻出列两人,将那两名宫女拖走。
“公主,救我!我是您的贴身婢女啊!”
“公主我不想死,公主您救救奴婢啊!”
“赵穆,你怎敢如此?”平乐公主悲愤交加,这个面冷心狠的男人,她就是再喜欢他,也忍不了了。
动她的婢女,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若她连身边的奴才都护不住,还算什么公主?
“公主,臣是为您的安全考虑。这两个婢女妖言惑主,不仅不规劝主子,还帮着主子作恶。臣有义务将她们押至东厂刑狱,好生看管。”
平乐公主知道赵穆,说到必然做到,她最喜欢的,也是他这点特质。
眼下是不指望凭自己能改变赵穆的心思了,只能求助地看向太子:“太子哥哥,难道你就这样看着我被欺负?”
“平乐,”太子脸色阴沉地转过身,一面吼一面朝平乐使眼色,“赵掌印如此为你操劳,你还不赶紧谢过他?”
平乐公主险些站不住,连太子都不为她说话,那这事怕是难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只得违心地说:“多、多谢赵大人。”
但事情还没有轻易结束,赵穆抬手一摆:“给我将那杯酒找出来。”
注意到主子隐晦的手势,番子们立刻领会其意。
那便是以唬为主,找杯看似有毒的酒来吓吓人即可。
他们在殿内散开,浑然不顾此乃公主府,所过之处皆被翻得乱七八糟。
“赵穆,你又要做什么?”平乐公主愤声质问。
太子也不解地看向赵穆,当然,他真要想做什么,他也不会阻止就是了。
至少在没有登临皇位之前,他绝不会与之心生隔阂。
赵穆没理会这声质问。
既然要帮林秋晴做主,那两个婢女怎么够。
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就不知道什么叫作心慈手软。
须臾,有番子捧着放置酒樽的托盘而来。
酒味刺鼻,色泽鲜艳,任谁一眼都能看出问题。
“公主请。”赵穆笑意加深,眼底却愈发冷厉,轻托着酒樽,缓步逼近浑身颤抖的平乐公主,“林姑娘既为客,那我身为管理她的掌印,自该是礼尚往来。”
平乐公主是真的慌了。
她虽没看出异样,但赵穆真的想杀了她的气势令她如临大敌。
“公主?”赵穆将酒樽又往前递了递,“为何不接酒?”
“接就接!”平乐公主咬了下牙,一把接过酒杯。
杯面晃荡,几滴艳丽的酒液洒落在温热的手背上,冷意便穿透肌肤,蔓延开来,直抵心口。
呼,没事,我有解药,只要及时服用,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认为我给她下毒了?”平乐公主镇定抬眸,看向赵穆,“是,我是恨她,恨她能够如此轻易得到你的心。”
“不似我,多年痴缠,竟未能换来你半分侧目。”
“我难道不该恨她吗?”
林秋晴:“?”
心?什么心?得到谁的心?
她刚才不小心走了下神,错过了什么?
太子面色微变,极其隐晦的目光径直落在林秋晴身上。
宫内无人不知,掌印赵大人向来不恋美色,她究竟有何本事,能拿捏住他的心。
“平乐公主,怎能平白辱人清白?”赵穆看了眼林秋晴,看她好像因此有些苦恼,将视线收回,解释道,“我与她清清白白,并非你认为的那样。”
“我误会?”平乐公主指着林秋晴,“赵大人为了一个下人,连太子哥哥都喊来,硬闯我的公主府,你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竟然跟本公主说是误会,你觉得本公主会信吗?”
平乐公主言辞清晰,条理有据,很难令人反驳。
换成别人,见这架势,要么直接就怂了,要么僵持在此。
但不管何时何地,规则都是由权力的掌控者制定的。
我说它是鸭头,那它就是鸭头。
“太子殿下。”赵穆向太子行上一礼,“今日您在此,臣便想要您为此事做主,我与林姑娘之间清清白白,怎能容他人这般诬陷。”
林秋晴及时插嘴:“就是就是,我发誓,我对赵大人无半分非分之想。”
赵穆的颜虽然很戳她心巴子,那不是他还没表白嘛,怎么能稀里糊涂地就将她前世今生的第一次恋爱给交出去。
林秋晴偷瞄赵穆,眨了下眼,至少也得先告白才行,是吧大人?
可是赵穆看了看她,又收回眼神。
似乎因她而不悦。
林秋晴:“……”
跟着你说的说,也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