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光微亮,书房彻夜紧闭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推开。
仍旧穿着那身深紫色长袍的赵穆,眉目清冷,阔步向御书房走去,行走动作之间,衣袍翻滚,端是威风凛凛。
与此同时,并不知晓赵穆在书房待了整夜的林秋晴,正支着下巴,总算养回来些的脸蛋粉嘟嘟地被挤在一处,煞是可爱。
她正在考虑待会要不要做些好吃的再去赵穆那儿献献殷勤。
人总是要居安思危才行。
一日没能拿捏住他的胃,她的小命就一日不保。
只是还没等她开始行动,如霜就适时过来提醒道:“姑娘,你该去上课了。”
“上课?”林秋晴闻言一怔,旋即扭头不解地看向她,“如霜,你没搞错吧,这大清早的上什么课?”
诗书、练琴之类的课,一般都是在晌午还有下午,房中之术则会晚一些。
“姑娘,这是……”说起这个,如霜脸色也有些为难。
她可太了解自家姑娘有多厌学了,要是知晓真相,又得闹了。
“你直说吧,是不是赵大人又有什么吩咐?”她这表现,林秋晴打眼就瞧出不对了。
“大人吩咐,一日之计在于晨,所以将姑娘您的诗书课改到了早上,估摸着时间,现在姑娘您也该去上课了。”如霜说罢,熟练地捂住耳朵。
下一刻,足以穿透耳膜的爆鸣声猛然炸响。
林秋晴简直是要疯了。
这个点去上课,跟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我不……”林秋晴刚想说不去,反正以赵穆的性子,她到时候卖卖惨撒撒娇也就过去了,完全没有必要找罪受。
“姑娘,不行啊,”谁知如霜就跟早有预料一般,接过话头,“大人说了,他会定期来检查您的学习情况,要是不合格,会处罚你的。”
林秋晴:“……”
“但话又说回来了,早上空气清新,出去溜达溜达也挺不错的。”林秋晴微笑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她真就只是想要溜达溜达,绝不是从心。
已是用作教学的偏殿内光线明亮,林秋晴刚走进来,就感觉眼睛像是被美好的事物给洗涤一般,倏地一亮。
温润如玉的少年眉目如画,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本她没见过的古籍,看得认真。
斜落的光线洒在他身上,浑身都好似被镀了一层柔光,颇有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看得林秋晴都有些愣神,眼底掠过阵阵惊艳。
要说赵穆是夜色狼群里狼王的类型,那这人应该就是温顺的牧羊犬了。
“你就是林姑娘?”似有所觉,那人回过头来,眉眼含笑地瞧她一眼。
清润的语调听得林秋晴小心脏噗通直跳。
“我就是。”她点点头,细细瞧他一眼,像看出来什么一般,“你应该是大人给我挑的伴读吧?”
算赵穆有良心,知晓她学不进去,找个帅哥来陪她。
“伴读?”少年闻言一呆,反应过来,垂眸低浅一笑,“想不到林姑娘的思想竟如此跳脱,将我认作伴读。”
胸腔振动传来的笑音很是苏撩,林秋晴险些没把持住,软弹的小脸染上了浅浅的红晕,水蜜桃般可口诱人。
好在她没忘来的目的,忍住了。
“不是伴读那你为什么在这?还有老师呢?”林秋晴黛眉微拢,她明明记得负责教导自己的老师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中年大儒才对。
“你说的那位是我的老师,他因着有事,便换我负责前来教导林姑娘。”沅陵濯抿唇浅笑,性子如他老师如出一辙,皆是极有耐心,不疾不徐地介绍起来,“我名为沅陵濯,林姑娘唤我沅老师即可。”
“沅老师?”林秋晴挑眉瞧他一眼。
最初对美貌的欣赏已经在两者身份变换之时彻底消失。
想来,鲜少有学生,尤其是如林秋晴这般厌学的差生,能对自己的老师看得顺眼。
再帅也不例外。
“林姑娘且放心,我的功名虽然只是秀才,但是教导你最基本诗书也是绰绰有余了。”见她这样,沅陵濯只道她是担心自己的学问不足以教导她,语调从容地解释了一声。
林秋晴死鱼眼地微笑:“那还真是多谢沅老师了捏~”
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外耗别人。
“林姑娘是对我有所不满?”沅陵濯面色稍疑,林姑娘的言词虽无不妥,但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林秋晴星眸微亮,略带希翼地询问:“我要是有不满,你能离开吗?”
“自然不能。”沅陵濯摇头一笑,振振有词,“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赵大人既然已经拜托我来教导你,那我自然要做到此事。”
“那你还问什么。”林秋晴小嘴一撇,登时就懒得理他了,绕过他,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才扭头看向那面色错愕未消之人,苦口婆心,“你不要怪我说话难听。”
沅陵濯正以为她有何隐情,还想说没事来着,就听她说:“因为我天生就是这样。”
沅陵濯:“……”
莫名地,突然就感觉这堂课会很有趣。
“林姑娘,倒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扬唇一笑,并未在意她的态度,“与你相处交谈,很是愉快。”
这样倒是令林秋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对,”林秋晴叶眉微拢,皱巴着脸蛋的看向他,“你这样不对,你应该像最初那个大儒一样,跟我争辩才对。”
这软绵好欺的样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把他气走,又或是心安理得地摸鱼了。
“争辩何事?”沅陵濯低头与她对视,眼神澄澈,一脸无辜,像是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一样。
“没事。”林秋晴摆摆手,有些泄气了。
欺负这样纯真无害的奶狗,她有罪恶感。
全然没有见到,她偏开视线的那一刻,沅陵濯眼底掠过的浅浅暗光,像是阴冷的毒蛇突然见到感兴趣的猎物一般,幽然窥视。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转瞬间的变化没有被任何人注意,他唇角微掀,又是那般的温润如玉,捧着书本,语调清朗地开始给她解读诗文里的释意。
任由林秋晴不时打断,提出刁钻的问题,也没恼,反而很耐心地跟她解释。
见沅陵濯这样,林秋晴还真拿他没办法,只能暂且回归自己的真实水平,将他提的问题先应付过去再说。
一门课跟上进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还有其他几门课能够拖后腿,完全没必要担心。
何况穿越到这里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她始终都被困在掌印府,对昭德当朝的了解也仅限于原身的记忆。
若不多打探一下,局时就算逃跑,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氛围倒也还算和谐。
“林姑娘,你果真聪慧。”见她对自己的问题应答如流,沅陵濯清俊的脸顿时就漾起如沐春风的笑,看向她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至少我从未见过有女子如林姑娘你这般聪慧。”
“谬赞了,”这夸得林秋晴都要不好意思了,想了想,也商业互捧一句,“你的性格也是令我意外的有耐心啊。”
“在我来前,老师便有过叮嘱,教书育人,当有耐心才是。”说起老师,沅陵濯澄澈的眸都倏而亮起,真就如狗狗眼一般,瞧得人心都软了。
林秋晴被他这样盯着,却没来由地想到赵穆那双清冷墨澈的瞳。
每每瞧着你时,虽是令人心头莫名发寒,却也专注得只能容纳下你一人,再无旁物。
浑然不知,她正在想着的人,已经离宫向着掌印府迅速而来。
檀褐色长衫,身形修长的男人,罕见有些失态地疾步快走,翻动的衣袍猎猎。
赵穆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异样的情绪翻涌,令他忍不住地想要快些见到林秋晴。
“大人,姑娘正在上……”
秋水阁,相隔甚远,如霜就见到疾步走来的赵穆,正想开口,人已如清风般从面前掠过,快得她都有些措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