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江户川乱步和枝垂栗就在佐藤带领下一起出发前往训练场。
由于不确定枝垂栗的异能力会带来什么样的因果变化,也需要超越者出手帮忙,他们前往的是离庄园主建筑有段距离的特殊训练场。
要前往能让超越者也能毫无顾忌出手的特殊训练场,要先穿过森林、走到位在森林之间的另一个地方才行。
现在的气温越来越高,可是山上的森林里依旧相对凉爽、空气也很舒服,阳光从茂密的树叶之间洒落,在地上留下点点光斑。
江户川乱步深深呼吸,望向远掩映在树林之间的朱红色凉亭。
整座森林都是庄园的范围,凉亭当然也是庄园的一部分,无聊就可以和同伴一起来这边休息。
江户川乱步也想和枝垂栗一起去坐坐,不过现在不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要先到训练场去。
好像走了很久,就连精力充沛的两个孩子都快走累了,才终于看见训练场旁边的高塔,也就是用来观战的区域。
观战塔同样是以奇幻风的和式建筑为主,色彩主调是深褐色和白色,做成类似三重塔的模样。
江户川乱步和枝垂栗在观战塔下分开。
枝垂栗要到战斗区域,江户川乱步则是留在塔内观看枝垂栗的测试。
江户川乱步看了看还是气定神闲、一点都不担心的枝垂栗,沉默片刻,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头,“……我会一直注视着你。”
枝垂栗露出柔软的、乖乖巧巧的笑容,“嗯!”
完全就是一副不想让人担心的样子。
不过江户川乱步知道他不是为了不让人担心才露出这种态度,而是对自己的异能力很有信心,才会一直悠悠哉哉的。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确实不明白枝垂栗的信心到底从何而来。
但他相信枝垂栗的判断。
他又揉了揉枝垂栗的头发,“去吧。”
枝垂栗被被佐藤带往战斗区域,江户川乱步则一个人走进三重塔内,还没来得及观察周遭,就听见非常熟悉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乱步!”
江户川乱步有点惊讶的抬起头,果然看见——本来应该已经离开庄园的枝垂想夏正注视着他。不只是她而已,枝垂彦介、枝垂萤、枝垂红丰都在。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满脸茫然的问,“你们不是回去了?”
“本来是要回去了。”枝垂萤说,“不过路上听佐藤说下午就要进行第一场测试,就回来了。”
但他们其实也都已经回了一趟家,各自完成需要紧急完成的工作和作业之后,中午又赶过来了。
江户川乱步大概看出来他们的行程,想了想说,“因为是第一场测试,所以特地回来了?”
枝垂想夏笑了笑,“是呀,而且还是和超越者的测试。”
并非因为想看超越者出手才回来的,是非常担心枝垂栗。
原本以为今天只会是单纯的介绍庄园和简单上课,没想到第一天就要进行测试,让他们紧赶慢赶的也要赶回来。
即使事后也能知道测验结果,但是自家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事后才知道结果,他们自己都没办法接受。
他们刚才没有特地到塔外见枝垂栗,是怕一见到他就不想让他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了,会想立刻把孩子抓回家藏起来。
江户川乱步想想也是。
他知道枝垂栗要和超越者进行测试时,都很想把枝垂栗抓起来藏着了,更何况是他的父母。
一行人搭乘电梯前往三重塔的最上方。
枝垂想夏等已经很久没来到庄园的人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塔,搭乘电梯时和江户川乱步一样好奇的稍微观察了一下周遭。
电梯整体设计和庄园主建筑内的电梯差不多。
由于是设置在三重塔内,原本以为会像是设置在传统的建筑里的电梯一样,感觉应该会非常违和。但实际上因为建筑内外都不是相当传统的建筑模式,所以这座和建筑风格相合的电梯反而完美融入建筑里,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电梯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抵达塔的最上层。
最上层已经聚集了一大堆好奇来看测试的异能力者。不只是因为想看超越者难得的出手,也想看看拥有“那种”能量团的枝垂栗,异能力究竟会是什么样的。
江户川乱步都不用听他们的聊天内容就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把社交和各种交流都交给大人,一个人很好奇的走到整面的玻璃前往下看。
枝垂栗已经站在草皮边缘,很认真的听着佐藤说话。
佐藤的身高很高,和枝垂栗说话的时候是蹲下来的,用着和他几乎平行的视线沟通。就和枝垂栗家的人一样,如果是要单独和江户川乱步或枝垂栗说话,就会将自己的视线高度降低,让他们可以轻易彼此对视。
能彼此对视,就会有一种受到大人们的尊重的感觉,不会因为是小孩子就被高高在上的命令训斥,沟通起来比较舒服。
小栗子在和佐藤说什么呢?
江户川乱步盯着底下的枝垂栗看。
虽然距离很远,就连他们说话的口型和表情都看不清楚,但就是想一直盯着看。
他看了会儿,又转头看了眼空间中央的影像。
从影像里就能看清楚枝垂栗的表情了。
枝垂栗还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正在听佐藤说明接下来会对他进行的测试。
由于测试还没正式开始,影像还没有特地收音,现在画面安安静静的,只能看见他们对话时的口型。
之前听爸爸说过,经过训练之后可以靠着口型就能知道其他人在说什么,也就是读唇语。
如果他也会读唇语,现在就能知道小栗子在说什么了。
想学。
会读唇语感觉就很帅。
江户川乱步默默想着,继续盯着枝垂栗看。
枝垂萤和枝垂红丰不知何时来到他的两边站着,两个人也看着枝垂栗,同时很轻的叹了口气。
如果是枝垂栗在这里,就会很好心的问他们为什么叹气,可是江户川乱步完全没打算搭理他们,还是盯着外面看。
然而即使他没开口发问,两兄妹还是会自己开口说明。
枝垂萤率先道,“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超越者出手,没想到第一次看竟然是要对小栗子出手……”
枝垂红丰接着说,“好想冲下去把超越者全部揍飞。”
江户川乱步直接说出事实,“是红丰哥会被揍飞。”
不过当然都只是说说而已。
枝垂萤和枝垂红丰都知道这只是测试,不可能真的会去揍飞超越者,超越者也不可能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揍飞任何人。
只是在用这种胡说八道的方式宣泄心中的紧张和担忧。
江户川乱步完全能理解。
他现在也很紧张。
想要测试赶快开始,又不想要测试开始,很矛盾。
但是测试总是要开始的。
枝垂栗都已经抵达了,没过多久,比较晚到一点的小野也出现在佐藤旁边,同样蹲下来、微笑着和枝垂栗说话。
还是不知道在说什么,枝垂栗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又小小的笑起来。
是很真实的微笑。
江户川乱步撅起嘴,很想冲下去听听看到底在说什么。
好奇!
不只是他而已,枝垂萤和枝垂红丰也一下子扒着玻璃一直看,一下子扭头看中间放大的枝垂栗影像,很激动的样子,“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没声音!”
有人比自己激动,自己激动的情绪就会莫名其妙沉淀下来。
江户川乱步默默转头看了眼非常激动的哥哥姐姐,“之后再问小栗子。”
枝垂萤用力点头,“就这么办!”
也只能这么办,他们不可能去问佐藤或小野对话内容,只会问小栗子而已。
枝垂栗的家人们都已经担心到脑袋停止运作了,不过江户川乱步自己也没资格说他们,都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还是继续盯着塔底下的枝垂栗看。
虽然影像里的枝垂栗更清晰,但就是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他。
小野和枝垂栗说完话之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准确的看向不知道位在何方的摄像机。
他透过影像望向异能力者们的视线,代表了测试即将开始的信号。
江户川乱步先看看影像,又看看塔底的枝垂栗,一时之间不知道要看哪边才好。
他犹豫几秒,还是决定先盯着能准确对准枝垂栗拍摄的影像看。
他现在对超越者可能会弄出什么的大场面没兴趣,只想看着在超越者铺天盖地的异能力中的枝垂栗。
枝垂栗乖乖走到草坪的中间位置。
他本来就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从高处看起来更是小小一只,和稍微站远了点、气场强大的佐藤与小野相比起来可怜又无害。
……竟然要让他一个人面对超越者的异能力,简直就是在欺负小动物。
残忍的大人!
画面中的枝垂栗安静站立着。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天生就有点微笑唇、眼睛又很大,就算面无表情,看着还是乖巧又无辜的样子。
真的是在欺负小动物。
江户川乱步胡思乱想了一下,下一秒,就看见黑色的、像是死神一样的半透明影子鬼魅般枝垂栗出现在身边。
那是小野的异能力——死亡的具象化现象之一。
枝垂栗还是乖乖站着,什么都没有做,可是那些黑色的影子就好像无头苍蝇一样的转过来转过去,怎么都碰不到他。
小野心里虽然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但还是一瞬间露出很惊讶的神情,又很快收起细微的神情变化,转头和佐藤说话。
他不惊讶,可是观战的异能力者们一个个都很惊讶,有的面色变得更严肃、有的不可置信的交头接耳,周遭响起有些嘈杂的声音。
江户川乱步和枝垂栗的家人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的看着影像里枝垂栗的一举一动。看他还是很悠闲的样子,满腔的担忧稍微减轻了点。
佐藤一边看着死神怎么都碰不到枝垂栗,一边询问小野的感受,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下,又看了看枝垂栗。
枝垂栗眉眼弯弯的回望他,也说了自己现在的感觉,“和平常一样,没有觉得不舒服。”
测试开始之后,影像就能听见声音了。
江户川乱步原先就大概知道枝垂栗的异能力是怎么运作的,现在看了会儿测试就更清楚了点——基本上越是近在眼前的危险,解决方法就会越明显;如果是隐在暗处的阴谋、需要一定时间来酝酿的,就会以很隐秘的方式将危机解除。
前者的影响范围只会限定在解除危机、解决可能造成危机的存在,但后者的影响范围很可能会变得很大。
换句话说,现在大张旗鼓的让超越者来对着枝垂栗直接攻击,反而没办法测试出枝垂栗异能力真正可怕的地方。
佐藤和小野其实也都知道这件事,只是测试本来就是循序渐进,今天要测试的就是枝垂栗的异能力对于迫在眉睫的危机应变能力,以及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变。
枝垂栗的异能力不确定性很高,测试起来非常有趣,
“没办法。”小野看着场上还在乱窜的死神,对佐藤说,“我没有办法对栗君做任何死亡的想像,即使是只想像天灾也没办法。就像我的想像力被某种事物阻绝了,只要是有关栗君的、会影响到他的,都是朦胧的白雾。”
他的异能力与想像攸关,虽说还是能弄点死神出来,可是其他针对枝垂栗本身的攻击就没办法奏效了。
与其说是无法想像,不如说是想像了也没有用,异能力仿佛被阻绝了一样的出不来。
如果遇到的是异能力者的攻击,在紧急状态时,枝垂栗的异能力会发挥类似无效化的效果。如果有无效化类型的异能力者出现,不确定会不会引发一定程度的特异点。
佐藤若有所思的又记了笔记,接着道,“小少爷,我也要使用异能力了。”
枝垂栗乖乖点头。
佐藤……也使用了只针对枝垂栗的异能力,接着就和刚才的小野一样,有些惊讶的微微瞪大眼睛。
不能说没有使用成功,可是确实也像是被什么阻绝了一样,没办法使用在枝垂栗身上。
枝垂栗依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异能力被动发动,乖乖反馈道,“还是和平时一样。”
佐藤沉默片刻,接着在笔记上写了些什么。
看在其他人眼中或许会有点无聊,因为完全看不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场面,只有对峙一般的凝滞感,什么都没有。
不过看在江户川乱步和枝垂栗的家人们眼中,这样安安静静的反而更好,代表枝垂栗确实完全没有受到伤害。
江户川乱步侧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异能力者们。
虽然他觉得其他人看来可能会有点无聊,但观察起来又不是这样。异能力者们好像因为这般异样的安静,一个比一个震撼,交头接耳的声音变得更多,很多人看着枝垂栗的目光都亮晶晶的。
庄园的异能力者们虽然不会主动参与外界的斗争,但果然还是实力至上主义者,比起家族的身份,枝垂栗的强大异能力反而更能让他们感到尊敬不已。
普通人看不出来的异能力对峙,在很了解小野和佐藤的异能力有多么恐怖、也能感受到能量团的异能力者们眼中,不知道又是什么样子的。
底下的佐藤和小野依然交替着进行测验,两个人多实验了几次,终于稍微停下来,“今天先到这里为止吧。”
枝垂栗乖乖点头。
佐藤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他面前,弯弯腰摸摸他的头,“小少爷的异能力真厉害。”
枝垂栗眨眨眼,“唔、谢谢夸奖?可是也不是我使用的,是异能力自己发动的。”
“即使如此,也是属于你的异能力,是你的半身、你的另一个灵魂。”佐藤微笑着说,“你不讨厌吧?你的异能力。”
枝垂栗快快乐乐的点头,“嗯,我很喜欢它!”
有些人会厌恶自己的异能力,和异能力之间的关系很紧绷,但枝垂栗绝对不是这样。即使一直隐瞒着不说,但是他完全不会觉得异能力给他带来了什么麻烦,也完全不会讨厌自己的异能力。
佐藤听着他的回答,轻轻笑起来,“不只是异能力厉害,您也很厉害。有些异能力者只会知道自己拥有异能力,但终其一生都不会感受到异能力的存在和意识,通常要经过训练后才能感知到一点,但您不是如此吧?”
枝垂栗顿了顿,乖乖点头,“嗯。”
现在影像的声音还没关闭,听见他们对话的异能力者们又交头接耳起来。
江户川乱步注视着影像里的枝垂栗,轻轻舒了口气,转头问枝垂萤,“可以下去找小栗子了吗?”
枝垂萤停顿了一下,转头望向枝垂想夏,“我们下去找小栗子?”
枝垂想夏点点头,“走吧。”
测试结束,他们终于能放心的去找枝垂栗了。
江户川乱步第一个冲到电梯前面,快乐的按下电梯键。
他早就想下去找小栗子了!
电梯门开启。
他进电梯之前,又回头看了眼空间中央的影像。
枝垂栗已经和佐藤、小野简单说完话,准备要从草坪中央离开,走回三重塔底下。
他朝着枝垂栗走过去、枝垂栗也朝着他走过来,如果维持现在的速度行走,等一下或许可以在塔底会合。
江户川乱步想着,踏进电梯。
小栗子还不知道家人们都回到庄园了,看见他们的时候一定会露出很惊讶的表情。
在小栗子看见他们之前,他要先扑过去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没有惊喜感。
江户川乱步很残忍的想着,电梯门一打开就第一个冲出去,飞快的冲出塔外,左右看看、接着朝草坪的位置跑。
他刚跑到战斗区域附近,就看见枝垂栗出现在草坪边缘。
“小栗子!”江户川乱步加快速度冲到他面前,开开心心的把枝垂栗一把提起来,“真厉害!大家都被你吓到不知道要说什么哦!”
“唔、不厉害。”枝垂栗两手放在江户川乱步肩上,眉眼弯弯的,“厉害的是异能力呀。”
“佐藤先生说了那就是你。”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说,“你们说的话在观战区都能听见,连表情都能看见。”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来,“我知道,佐藤爷爷有告诉我。”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默默看了眼后面的佐藤,喃喃道,“竟然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一下子就叫爷爷了。”
他停顿一秒,继续说,“叔叔阿姨、萤姐和红丰哥都来了哦。”
枝垂栗愣了一下,“咦、等等,他们回家了吧?”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说,“知道你今天要测试,又赶回来了。”
枝垂栗微微瞪大眼睛,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越过江户川乱步的肩膀,看向终于走过来、朝他们挥手的家人们。
江户川乱步随手把枝垂栗放下来,跟着他一起回过头。
“真是的、”枝垂栗的笑容不自觉扩大,明显很开心的样子,“怎么还特地回来呀!”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戳了一下他的脸,“这种时候坦率的开心就好了。”
枝垂栗快快乐乐的点头,“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