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让大家把周五晚上的时间都空出来,就要早早先说好,避免到时候因为工作冲突的原因又没办法每个人都聚在一起。
隔天一早,枝垂栗就透过管家向大家表达了希望周五晚上可以聚在一起吃晚餐、要说正事的事情。
紧接着,在预料之中的,在管家帮忙传递了信息之后的当天晚上,枝垂萤和枝垂红丰就同时出现在餐桌上。
枝垂夫妇本来就很忙,现在为了将周五晚上空出来,又更努力地加班加点工作。不过他们还是很在意枝垂栗透过管家传递的事,就让枝垂萤和枝垂红丰今天必须休假,晚上问问看。
枝垂栗一直是个太过乖巧、几乎不会提出需求的人,尤其是像这样希望大家可以空出时间来的要求,他从来没有提出来过。
早前枝垂红丰才刚和其他人提过多多陪伴、不要失约的问题,没想到没过多久枝垂栗就提出了要求,现在莫名的有点紧张,总觉得大事不妙、半晌没有问话。
枝垂萤倒是很直白的边吃晚餐边问,“小栗子想要和大家说什么?可以先偷偷告诉我哦。”
枝垂栗也很直白的说,“不要,告诉姐姐,爸爸妈妈就会知道了。”
“姐姐会守口如瓶的。”枝垂萤在嘴巴上比了个拉链的动作,“我什么都不会说。”
枝垂栗还是摇摇头,“不说。”
枝垂红丰终于也抵不过好奇心的说,“那偷偷告诉哥哥。”
“告诉你也会提前被爸爸妈妈知道的!”枝垂栗很坚决的说,“说好周五再讲的,不可以偷听。”
“真的不可以吗!”枝垂萤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大堆粗点心,“如果偷偷告诉姐姐,这里所有的粗点心都是你的了!”
枝垂栗卡了一秒。
江户川乱步默默看了眼好像有点动摇的枝垂栗,帮他坚决的把粗点心推开,“说不行就是不行!小栗子要说的是要大家一起听的事情,谁先听到都不可以。”
不过他已经先知道了。
想到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小开心。
枝垂栗用力点头,“乱步哥说的对!”
枝垂萤若有所思的说,“难道是……你以后的职业规划?”
枝垂栗才不会给她答案,“周五就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这么严防死守又郑重的?
很可惜的是,枝垂栗和江户川乱步都完全没打算透露。
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先说,又只要等到周五就能知道答案,枝垂红丰和枝垂萤也不会再逼迫着问。
让两个孩子郑重其事的秘密,一定是很可爱的吧?
像是比较重要的决定了未来的目标,或是很日常的想要两个人住在同一间房里,怎么想都可爱的要命。
枝垂红丰顿了顿,看枝垂栗和江户川乱步的态度都很自然的样子,又放下心来。
应该没有什么事才对。
不过,还是要和萤先说一下……可以的话不要再失约了,尤其是栗子明显想说什么的时候,绝对不能失约。
江户川乱步全都看在眼里,在和枝垂栗一起回房间之后,就忍不住道,“他们好像都觉得不是很重要的事耶。”
“因为我们还是小孩子。”枝垂栗一点都不意外,“小孩子哪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在大人眼里,我们的大事都是小事。”
即使在枝垂栗的家人们想像中可能是小事,他们也不会因此就忽视他的想法,周五晚上都会出现在餐桌上,完成枝垂栗小小的愿望。
“结果不是小小的愿望,也不是小事,真的是大事。”江户川乱步突然就期待起来了,“到时候绝对会吓一大跳。”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呀。”枝垂栗老成的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不想说的。”
在他刚开始意识到的时候因为种种顾虑没有说出口,后来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但是,现在和江户川乱步一起,就好像什么都能面对。
枝垂栗快乐的握住江户川乱步的手,“最喜欢乱步哥了!”
江户川乱步随手把他带进浴室里准备洗澡,“我就是特别讨人喜欢,我早就知道了。”
他们度过了一如往常的洗澡时间、一如往常的睡前读书会,然后是一如往常的睡觉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枝垂栗和江户川乱步……每天都沐浴在管家和仆人有点好奇的目光中。
虽然没在他们面前直接询问或是表露出太过明显的好奇,但有时候就是能感觉到一点好奇的目光。
枝垂栗这么郑重其事的要求,和他的相处时间很长的管家和仆人当然也会很想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但枝垂栗同样不可能告诉他们。
他还要去上课,唯一一个知道答案的江户川乱步接收好奇目光的机会又比他多了不少,等枝垂栗回到家都会忍不住抱怨一下。
可是老实说,让大人们困惑不已又猜不到答案的感觉还挺好玩的。
有点矛盾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周五。
枝垂栗放学回家之后,管家就特地跑过来问晚餐的菜色要不要准备的丰盛一点、有没有想要指定的食物。
枝垂栗先是摇摇头,又停顿片刻,转向江户川乱步,“乱步哥觉得呢?”
江户川乱步思考一秒,“晚上吃太丰盛会消化不良吧。”
枝垂栗、枝垂栗忍不住笑起来,转向管家,“唔、就是这样。今天的晚餐分量准备少一点,弄点好消化的食物。”
管家微微躬身,终于很担心的问道,“您要说的是……不好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其实也一直觉得可能只是小孩子可可爱爱的烦恼,没想到竟然是在枝垂栗和江户川乱步判断中听了就会消化不良的事。
可是除了在没有监控的房间里之外,枝垂栗的事情大家基本都知道,即使是学校课堂上发生的事也都知道——完全没有异状。
究竟是要说什么呢……?
枝垂栗看管家很担忧的样子,想了想道,“不能说不好吧?可是也不是什么好事。”
江户川乱步接话道,“但不是坏事。”
枝垂栗眉眼弯弯的点头,“嗯,也不是坏事。”
管家突然久违的有种自己跟不上小孩子思绪的感觉。
他和枝垂栗相处这么久了,原本以为已经是看见枝垂栗皱个眉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程度,万万想不到竟然有一天会完全搞不懂他的想法。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说,“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是管家和仆人们原本就因为很好奇而难得的觉得一个礼拜过得很慢,现在因为又掺杂了担心的情绪,更觉得时间流速缓慢。
就在家里的其他人都有点心浮气躁的情况下,枝垂萤、枝垂红丰,以及枝垂想夏和枝垂彦介陆陆续续回来了。
他们没听见枝垂栗两人和管家的对话,都还很是轻松惬意。
只有枝垂想夏在看见桌上的晚餐时,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面不改色的管家、若无其事的枝垂栗,又看了眼笑眯眯的江户川乱步。
她微微敛下眸,做了点听见坏事的心理准备,不过还是暂时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依旧闲话家常的享受了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间。
吃过晚饭,就移步到客厅里。
枝垂栗和江户川乱步排排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其他人分别坐在两张沙发上。
等管家沏好茶,将茶水放到大家座位对应着的桌边,又退到一旁,枝垂栗便端起茶水喝了一小口。
大家都在等他说话。
枝垂栗喝了口茶,看了看旁边的江户川乱步,才用着和平常别无二致的、仿佛有些天真的语调,完全没有铺垫的说,“我有异能力。”
他的话语宛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将原先还轻轻松松的气氛瞬间搅乱,像是某种轻飘飘的物体在空气中逐渐沉淀,变得有些凝固起来。
因为他很郑重的拜托大家留出今天的时间,也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所以没有人提出质疑。
但是。
这绝对不是一件能一下子就消化、玩笑着轻松应对的小事,而是一件相当程度的大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出了凝重的神情。
旁边的管家、随侍在一旁的仆人也一个个都瞪大眼睛,还有资历比较浅的人倒抽了一口气,又赶紧捂住嘴,自己安静的离开原地。
枝垂想夏算是在场比较有心理准备的人,沉默片刻,率先问道,“……是什么时候觉醒的?”
“不知道。”枝垂栗很诚实的说,“从我记事的时候就已经有异能力了。”
他记事时就知道自己有异能力,可是当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脑中回荡的异能力名是什么,直到他后来接触到异能力相关的知识,才终于恍然大悟。
“记事的时候……”枝垂想夏喃喃重复一遍,闭了闭眼,轻轻吸了口气,收起纷乱的思绪,“你的异能力是什么样的?”
枝垂栗乖乖将自己的异能力名、异能力的简单作用说出来。
江户川乱步看他们一个比一个因为震撼而沉默的模样,默默捂了捂嘴巴,偷偷笑了一下。
因为现在不是笑的场合,所以要偷偷笑。
枝垂栗想了想道,“虽然是被动型的,可是能展示!你们想看吗?”
枝垂彦介察觉不对,皱起眉问,“你想怎么展示?”
枝垂栗毫不犹豫的转向管家,“帮我拿把刀子过来。”
枝垂想夏立刻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阻止道,“不可以!”
“可是、用刀子展示是最快的呀。”枝垂栗对她的反应有点茫然,解释道,“而且很直观。”
“不可以。”枝垂想夏深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都不要在家人面前伤害自己,也不要试图伤害自己。”
枝垂栗微微一愣,很乖的点点头,“唔、我知道了。”
江户川乱步默默看了看装乖的枝垂栗,还是默默把想爆料的想法收回去。
不用他来爆料,大家一定都能从枝垂栗的反应中知道,他已经试过很多次用刀子还是什么东西来试验异能力了。
“异能力啊。”枝垂萤终于也开口了,眼睛亮晶晶的,很兴奋地说,“好厉害啊!小栗子就是万里挑一、百万里挑一的人哦?!”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来,“嘿嘿。”
江户川乱步、江户川乱步实在没忍住小声吐槽道,“装乖装的太过分了。”
他的声音很小,其他人坐的沙发位置距离都比较遥远,只有离他最近的枝垂栗能听见。
枝垂栗若无其事的回过头,眉眼弯弯的问,“乱步哥刚才有说话吗?”
江户川乱步把靠近枝垂栗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偷偷戳了一下枝垂栗的背,笑眯眯地摇头,“我没说话。”
枝垂栗也把靠近他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偷偷戳回去。
两个小孩很隐蔽的互相戳过来戳过去的,刚刚得知大消息的大人们现在还一个比一个心情复杂,几乎都是盯着枝垂栗发呆,完全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很想问枝垂栗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可是又根本不需要问就能知道答案,完全没办法、也完全不想对枝垂栗多说责备或其他质疑的话语,因为他们才是没有注意到的那一个。
从记事开始就有的异能力,如果不是从婴儿时期就有,那至少也是在三、四岁左右就已经得到异能力了。
虽然他的异能力效果相当隐蔽,但若是一直关注着他、陪伴他的时间再更多一点的话,怎么可能会没发现他有异能力的事?
用忙工作当借口,总是认为家里有管家和仆人就足够了,忽视了家人的陪伴对孩子的意义,每天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太过稀少。
他们竟然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独自守着秘密,直到江户川乱步进到家里,才终于打破了这个自以为的平和。
他们……一直以来都忽视了些什么啊?
“是我自己不说的。”枝垂栗开口安慰道,“妈妈、爸爸,还有哥哥姐姐都不用觉得内疚,因为是我自己不想说的。我的异能力很隐蔽哦,我不说就不会被发现,管家和其他人也都没发现。”
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的管家和仆人都没发现,就代表即使是家人可能也不会发现。
可是,即使是刚才开口试图活跃一下气氛的枝垂萤,其实也想了很多。
尤其是她之前被枝垂红丰叫住谈过失约的事,现在又不知不觉联想了起来。
她和枝垂红丰年纪相差不大,当年的父母其实也很忙碌,可是他们两个可以互相陪伴、吵架、谈心,和枝垂栗一直以来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情况完全不同。
是他们太过忽视了,没有任何借口。
甚至、若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枝垂栗或许就会更早的主动告诉他们这件事了。
枝垂想夏轻轻叹了口气,忽然认真的看向枝垂栗,“……你想怎么做?选今天告诉我们,就是有希望我们去做的事吧。”
明显是希望枝垂栗连着在假装和一般的小孩一样、假装自己不聪明的事都能亲口说出来。
……或许是因为,她对这件事还只是在怀疑而已,如果能看见更多枝垂栗主动展示的模样,就能更加确定。
她终于想要更深入了解枝垂栗的一切了。
枝垂栗其实也察觉了她的意图,愣了一下,有点小紧张的扭头看向江户川乱步,犹豫几秒、还是说,“是乱步哥让我选今天讲的。”
虽然是事实,但也没有正面回应枝垂想夏的意图。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顶着大家看过来的目光,默默道,“小栗子本来想要等后天我去本家的时候,直接在所有人面前说哦?当然要让你们先知道啊。”
枝垂栗、枝垂栗顶着大家惊愕的目光,心虚的说,“那、那是因为,这样就不用让你们再空出一天来呀。”
枝垂彦介很轻的舒了口气,沉默半晌,“很多工作都不需要亲力亲为,往后我们会尽量将工作派出去。”
枝垂栗又愣了一下,“不用的,如果很忙的话、真的不用的。我不是想要你们这么做才说出来的,只是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事才说的。”
枝垂想夏微微笑了笑,完全没理会他后续的话语,只是斩钉截铁的说,“我们不忙。”
枝垂栗默默闭上嘴,乖乖点头。
“所以,你希望我们做些什么?”枝垂想夏还是没打算放过他,微笑着说,“说出来吧。”
枝垂栗、枝垂栗放在身后的手无意识的捏了捏,找到江户川乱步也放在身后的手握住,很乖的说,“希望你们可以帮我和家主说,让家主也能有反应的时间。”
枝垂想夏轻轻垂下眸,轻声说,“这种事不需要请求我们啊……”
“因为很麻烦的。”枝垂栗说,“虽然好像很简单,可是其实很麻烦。”
“你还是小孩子啊。”枝垂彦介也有些叹息着说,“不用担心麻烦我们,大人就是要帮孩子解决没办法完成的事。”
枝垂栗还是很乖的点点头。
客厅里的空气再次沉默下来。
秒针无声的转动着,客厅里安静的像是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枝垂想夏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又笑着开口,“接下来的事我们会处理,其他的明天再谈吧。小栗子、乱步,你们先去睡觉。”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有点傻住,反问道,“我们先去睡觉?”
枝垂想夏还是笑着点点头,“去睡吧,晚安。”
枝垂栗很乖的站起身,拉着江户川乱步也一起站起来,乖乖的说,“晚安。”
江户川乱步茫然的被拉着走上二楼,迷茫的回望了一下离开前还是气氛凝重的客厅,回到房间才问,“不是,我们怎么被叫来睡觉了?刚刚的气氛不就是我们要一起参与讨论的感觉?”
难道他感觉错误了?
……虽然他确实很不会察言观色,可是应该是没感觉错误吧?
枝垂栗关上房门,摇摇头道,“我们待在那里,他们就不能放心说话了。”
大人之间有很多想要说的话,不只是讨论解决方法而已。在他们看来,那些话不能让枝垂栗和江户川乱步一起听,可能会让他们觉得困惑又受伤。
江户川乱步不太能理解,可是也大概能知道原因。
他坐到沙发上,抓起水獭玩偶捏捏,“……刚才想夏阿姨是不是生气了?”
水獭玩偶放在江户川乱步的房间,他们刚才很顺路的直接走向了这一边。
枝垂栗默默点头,有点丧气的说,“嗯、生气又伤心。大家都是这样……我不想让大家这样的。”
江户川乱步把水獭玩偶塞进他怀里,“早说晚说都要说。如果你有异能力的事是因为其他不可抗力被发现,不是你自己说的话,他们一定会更伤心。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
枝垂栗又点点头,捏了一下玩偶,歪歪身体、靠到江户川乱步身上,“刚才要说的时候好紧张,我有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江户川乱步随手戳了戳他的脸,“你刚才看起来超平静的,完全感觉不到紧张,还差点就露出平常小恶魔的样子了。”
枝垂栗好像松了一大口气,“幸好只是差点。”
江户川乱步回想了一下,“……可是想夏阿姨一直问你,一定已经知道你其实是在装乖了。”
枝垂栗、枝垂栗逃避的说,“这个、唔,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知道也没关系吧?”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反问,“真的?”
枝垂栗逃避的捂住脸,“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