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夏日多雨。
明明前几天还是个有着大太阳的好天气,今天的天空却有些阴阴的,云层厚重,像是随时都会下起雨来。
江户川乱步今天下午没有要出社,横滨最近也挺和平的,基本上不会临时有什么大案件要他立刻过去,便自行提前两小时下班。
他上午一边工作一边无聊的啃美味棒存货,又喝了一瓶弹珠汽水,结果中午要吃饭的时候吃不下了,直到自己偷溜下班出来才觉得饿。
他先是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个饭团,才一路走到山下公园里,坐到临海的长椅上拆开饭团咬了一口。
不远处的海面上,一只白色的海鸥由远及近。
江户川乱步瞪大眼睛,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还在思考该把饭团藏起来还是全部塞进嘴里,海鸥已经飞到近前。
然后,整个叼走他手中的饭团。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猛地站起身,呜哇一声大叫起来,“讨厌的海鸥!”
咬走饭团的海鸥似乎听见他的叫喊,回过头用带着胜利炫耀的眼神看了看他。
江户川乱步额冒青筋,“可恶、不要让我再碰见你!下次乱步大人就带有很多唐辛子的饭团过来!”
“乱步先生?”枝垂栗有点小惊讶的站在长椅后面几步的位置,顺着他的目光看看空荡荡的天空。
江户川乱步还是气呼呼的,转头看他,“太晚来了!海鸥都比你早到!”
枝垂栗看看他,又看看天空,小小的笑起来,“被海鸥抢食物了呢。”
江户川乱步鼓着脸再次坐下,“你早点来,可恶的海鸥就抢不了食物了。”
虽然不知道枝垂栗能不能打赢海鸥,不过江户川乱步只是因为被海鸥抢走食物,忍不住无理取闹一下而已。
毕竟枝垂栗来的绝对不能说晚,现在还没到他们约定好见面的时间,两个人都提早到了。
今天是他们约定好的粗点心日。
枝垂栗目前有课业和社团活动要忙,江户川乱步也有工作要处理,如果想要一起分享粗点心,就要特地约好时间出来。
枝垂栗的课业老实说对他没什么难度,又是相对悠闲的大学生,主要还是他来配合江户川乱步有空的时间。
比如今天。
今天也是他们第一次特地约出来的粗点心日,就约在离侦探社不算非常遥远的山下公园里。
江户川乱步会提早抵达,本来就只是想在枝垂栗来之前先吃个饭团垫垫肚子,没想到竟然才咬了一口就整个被海鸥抢走。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他不是个很记仇的人,但是被海鸥抢食物是一生之仇!
可恶的海鸥!这条路上这么多人在吃东西,为什么就只抢他一个人的?!
“可能是乱步先生的饭团看起来最好吃。”枝垂栗有点过分的笑着说,“也有可能是你运气最差呢。”
“乱步大人运气一点都不差,是特级幸运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大声的说了一句,又摸摸肚子叹了口气,“肚子好饿。”
枝垂栗坐到他旁边,翻翻背包,把一个还有些热乎乎的袋子拿出来,“刚才顺路去中华街买的包子,给你吃。”
江户川乱步毫不犹豫的接过装着两个包子的袋子,“乱步大人就不客气了!”
反正本来枝垂栗也是要买来和他分享的,只是刚好顺势拿出来而已。
不是有着特殊熊猫造型的那家包子,是中华街另一间包子店卖的肉包子。虽然没有可爱的造型,只是很普通的白色包子,可是馅料很多、味道也特别好。
江户川乱步听着他介绍,盯着手里卖相平平无奇的包子看。
光是闻着就很香,吃起来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皮也很薄。”枝垂栗又拿出另一袋装着两个包子的袋子,眉眼弯弯的说,“薄薄的,内里都浸透汤汁了,也很好吃、很有味道。”
看来是还记得江户川乱步把汉堡的面包都拿掉的样子。
江户川乱步本来被海鸥搞得不太好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原本还觉得有些阴沉沉的天空都好像变得明亮了,低头啊呜咬了一口包子,“还可以啦。”
“只是还可以吗?!”枝垂栗好像有点小难过的说,“我很喜欢这家的包子呢。”
江户川乱步看了看他,再次咬了一口包子,有点坏心眼的又说了一遍,“马马虎虎啦。”
他说完,自己就没忍住先笑起来。
枝垂栗显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也扑哧一声跟着笑起来。
明明应该不是多好笑的事,他们却都笑了会儿才停下来。
江户川乱步直到此时,才终于很诚实的说,“包子很好吃!”
枝垂栗弯着眉眼道,“嗯,我也这么觉得。”
有些潮湿的海风从前方吹拂过来,带着咸咸的味道。
零星的游人从面前说笑着经过,不知道从哪里飘来几声狗吠。
“可惜巧克力不在。”江户川乱步很可惜的说,“怎么把它放在家里了?”
“上课的时候不能把巧克力一起带进去,只能让它待在家里了。”枝垂栗一说起巧克力就有些滔滔不绝,轻快地说,“不过家里的院子很大,巧克力可以跑来跑去,优和咲乐偶尔也会去陪它玩,待在家里不会无聊。”
“为什么叫巧克力?”江户川乱步又有些好奇地问,“因为是黑色的?那叫黑糖也可以嘛。”
“这么说也是呢。”枝垂栗若有所思地说着,目光微微飘开,“那个时候、把巧克力带回家取名字的时候,桌上刚好放着一盒巧克力……就这样了。”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忍不住道,“太随便了吧!”
他还以为养宠物的人给宠物取名字都会很努力想,没想到是这么随便的吗?
他默默看着有点心虚的枝垂栗。
“……我真的很努力想了!”枝垂栗辩解道,“只是不会取名字,才借用了一下旁边东西的名字。可是巧克力这个名字很可爱呀!听起来就甜甜的,和巧克力一样可爱!”
江户川乱步看着他努力辩解的样子,有点坏心眼的说,“也有很苦的巧克力。”
“没关系,巧克力也有很帅气的时候,那时候是苦苦的巧克力也行。”枝垂栗因为盲目的喜爱着自家养的小狗,没有被江户川乱步的话绕进去,“既可爱又帅气,就是巧克力本身呀!”
江户川乱步回想一下他其实只真正见过一次的巧克力,“嗯……还行吧,很乖。”
“没错,特别乖!”枝垂栗眼睛亮亮的,“还会辨认好人坏人,特别厉害!”
江户川乱步听他说着,忽然有点想念那时摸摸巧克力的手感,“下次把巧克力也带出来玩!”
“好啊。”枝垂栗毫不犹豫的答应,想了想问,“明天下午我会带巧克力一起出来跑步,乱步先生呢?有空出来吗?”
江户川乱步也想了想,“……目前看起来没事,如果明天也没事就好了。”
但是太难说了。
他们是接受委托的侦探社,很难说会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或是突然出现的案子。
枝垂栗理解的点点头,笑着说,“没关系,我明天下午就在侦探社附近跑步吧?如果有空就电话联络。”
江户川乱步把最后一口包子吃掉,纸袋子折起来收好,下定决心,“如果不是太重要的事,乱步大人就溜出来摸狗!你也要带粗点心来,乱步大人如果成功出来,想要吃粗点心!”
“一定会带的。”枝垂栗也把包子吃光,心情很好的说,“点心吃完了,现在该吃正餐了。”
江户川乱步眼睛也亮起来,“正餐!”
他们在说的当然都不是真的正餐,而是粗点心——今天特地约出来的最主要原因。
枝垂栗神神秘秘的拿了个小袋子出来,“我今天真的带了正餐过来哦。猜猜看是什么?”
江户川乱步盯着他手中的袋子看。
明显原本就打算让他玩猜猜看的游戏,还特地用了两层什么图案都没有的牛皮纸袋装着,不会让里头装着的东西露出一点可以推理的蛛丝马迹。
真的看不出来。
江户川乱步的好奇心被激起来了,好胜心也被激起来了,认真的抬眸又看了会儿,这次连带着枝垂栗都一起认真看了看。
然而枝垂栗有备而来,就算他多么认真看,也实在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枝垂栗眨眨眼,“要不要提示?”
江户川乱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提示一点点。”
“是正餐哦。”枝垂栗又重点重复一遍。
江户川乱步脑中浮现无数可以当正餐吃的粗点心,灵光一闪,“难道是……拉面?”
他说的是已经被调味过的细碎方便面,或是分量只有一口的小点心面一类的产品,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加热水泡着吃。
枝垂栗听他这么一说,反而顿了顿,“不是那么正餐的……”
他说完,自己都有点想笑,“不是真的正餐,只是造型像正餐而已。”
江户川乱步哼哼道,“造型像正餐的粗点心有那么多!提示太少了,很难猜。”
“说的也是,好像不是很好猜呢。”枝垂栗一边笑着说,一边打算把两层的牛皮纸袋打开。
“等等。”江户川乱步伸手阻止,“我再猜猜看。”
枝垂栗停下动作,“摸摸看?”
江户川乱步当然不会拒绝,接过纸袋,稍微摸了摸底下装着的东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软糖!汉堡软糖、披萨软糖!没错吧?”
“没错!”枝垂栗眼睛亮亮的说,“好厉害呀,竟然真的猜中了!”
江户川乱步哼哼两声,得意的挺直腰板,“我可是世界第一名侦探呢,这点小事当然难不倒我。”
说是这么说,最开始还是没猜中就是了。
毕竟没有线索,也没有像样的提示,粗点心的种类又有那么多,会猜错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打开袋子,又打开第二层袋子,随手拿出一个有着很多层的小小汉堡软糖。
“不只有汉堡哦。”枝垂栗翻翻袋子,拿出另一个软糖,“还有可乐!可以配着汉堡吃。”
江户川乱步接过可乐软糖,又把手里的汉堡软糖拆开,拿出软糖看了看,“好怀念,上次吃这个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是呢。”枝垂栗也小心的拆开一个热狗面包造型的软糖,“我上次吃是小学修学旅行的时候,真怀念。”
江户川乱步咬掉汉堡软糖第一层面包,随口问,“你念过普通小学?”
“没有,小学和中学都是在贵族学校就读的。”枝垂栗很诚实的说,“修学旅行吃的软糖也是家里给的。”
江户川乱步默默看了眼包装上写着的“枝垂”二字,大声说,“特权阶级!小时候的粗点心竟然都吃免费的!”
“不是特权阶级,是家里刚好就有很多粗点心。”枝垂栗很无辜的说完,又问,“乱步先生呢?”
问的是江户川乱步和速食造型软糖的回忆。
“我上一次吃也是小学的时候了,回家的路上在粗点心店里买的。”江户川乱步认真回忆起来,“用那个礼拜仅剩的一点零用钱买的。”
一般来说每个普通的孩子都是这样,紧巴巴的省着零用钱,去商店里买喜欢吃的东西、想玩的玩具,小小的乐趣就能让孩子们开心很久。
他那个时候……一边咬着软糖,一边看着店外聚集在一起的同学们玩耍。
嘈杂的蝉鸣声连绵不断的环绕在耳畔,像是从多年前的夏天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江户川乱步又咬了一层汉堡软糖,随手把可乐软糖也拆开来。
真的已经很久没吃这种软糖了。
这几年粗点心的种类越来越多,创新的也很多。他虽然被枝垂栗说是传统派的,可是很多以前吃过的粗点心,实际上也很久没吃过了。
仔细想想,他平常吃的确实大多是那些普遍性比较高的粗点心。
久违的吃食物造型的软糖,感觉还真不错。
“小时候住在乡下,那里哪有什么速食店,几乎不可能吃到汉堡、喝到可乐。”江户川乱步把手里的可乐软糖举高一点,透过微微透明的可乐看向天空,“那时候吃这个,就会觉得很满足,好像真的在吃汉堡和可乐。”
枝垂栗深有同感的点点头,眉眼弯弯的说,“这就是汉堡软糖的魅力呀。”
江户川乱步啊呜一口把可乐软糖吃掉,瞥了他一眼,“你小时候也不常吃到汉堡可乐?”
枝垂栗默默点头,“是被一定程度限制着的呢……炸物、可乐之类的东西。”
江户川乱步下意识道,“因为不健康?”
那些世家公子有的饮食都被控管着,可是枝垂栗家生产的就是粗点心这种不太健康的平民食物……而且听他透露出来的,小时候粗点心应该都没断过才对。
“不是因为不健康。”枝垂栗叹了口气,“是因为父亲和速食连锁餐厅的总负责人在学生时代有一点点小过节,不让我们轻易去吃。他说绝对不会让他们赚到家里任何一点钱。”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我们上次去吃的那间。”
江户川乱步满脸无语,“无聊的大人!”
“无聊的大人。”枝垂栗很赞同的重复一遍,又说,“不过东京的速食餐厅又不只一间,卖汉堡和可乐的独立店家也很多,哥哥和姐姐有时候会偷偷带我出去吃,母亲偶尔也会带我去吃。”
江户川乱步沉默一秒,还是忍不住道,“所以你根本就没少吃嘛!”
“这么一想,确实没少吃呢。”枝垂栗小小的笑起来,“可是好吃的东西很多,也不是那么常偷跑去速食店吃。”
后来有一天,他的父亲和速食餐厅的总负责人终于发现那点小摩擦其实只是误会,两个已经互相僵持了很久的人总算重归于好,他们家的速食店禁令也解除了。
枝垂栗家的人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出速食餐厅。
总而言之。
汉堡软糖是很多人小时候的回忆,虽然回忆多多少少会有不一样,但食物本身就是他们共同的回忆。
眼前的横滨港依旧繁忙,几艘船只排队着准备进港。
白色的海鸥在遥远的天空中盘旋,对他们手中食物造型的软糖一点兴趣都没有。
江户川乱步得意洋洋的,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远处的海鸥,又啊呜一口把手里的可乐软糖吃掉。
他们偶尔说着话,不知不觉你一个我一个的把枝垂栗带来的软糖吃完。
海风虽然不停歇的吹拂过来,却难以缓解环境的潮湿闷热。
江户川乱步用手扇了扇风,抱怨道,“今天好热啊。”
“是呢。”枝垂栗看了看天空,“好像也快下雨了。”
“真的好热。”江户川乱步提议道,“我们找地方吹冷气!去速食店怎么样?”
“我们才刚吃过汉堡和可乐呢。”枝垂栗玩笑着说,又提议道,“去附近的冰店坐坐吧,吃点冰消消暑。”
比起真正的汉堡可乐,江户川乱步更想吃甜甜的东西,毫不犹豫的点头,又有点好奇的问,“你常常去冰店吃冰?”
“不算常去,只是偶尔会去。”枝垂栗熟门熟路的朝着山下公园旁边的散步道走,“天气热就会想吃冰呀。不过我来横滨的时间还不长,知道的店不多,不一定是最好吃的哦。”
“反正比乱步大人知道的多。”江户川乱步说,“就连粗点心店也是,知道的好多。”
“都是练跑的时候发现的。”枝垂栗眉眼弯弯的说,“很多店都只是看过,还没真的进去过。”
江户川乱步侧头看他,“跑步的路线明明可以固定,为什么要一直更换?”
“更换路线就能看见和以往不同的风景、发现不一样的事,很有趣哦。”枝垂栗停下脚步,望向旁边停泊着横滨警察所属船舰的小型港湾,轻声道,“而且、我想亲眼看看……横滨是什么样的地方。”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连带着海面看着也阴沉沉灰蒙蒙的,红蓝两色的警船安静的停靠在岸边,几个警察在码头伫立着说话。
这条临港线散步道高架着独立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之外,现在有些空旷,他们后方空无一人,前面远远的才能看见几个路人的背影。
似乎一切都平静又祥和。
江户川乱步沉默片刻,望着在海面盘旋的白色海鸥几秒,再次抬脚往前走,“横滨只是个站在海边就会被海鸥抢食物的地方而已。”
枝垂栗忍不住笑起来,“不能直接拿着饭团在海边走啦,海鸥会觉得是要喂给它们的食物哦!”
江户川乱步想起来还是很不满,“那明明就是乱步大人的,是我的!等等、为什么刚才吃包子的时候就没事!”
枝垂栗同情的看了看他,“……可能是包子太烫了。”
江户川乱步盯着他看了几秒,“你刚刚是不是觉得我运气不好?!”
枝垂栗可疑的挪开目光,“没有,一定是包子太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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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软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