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和小刘盈一起去见吕雉,彼时审食其正在她那儿叙话,两个孩子进来与他们见礼后,便道出了来意。
刘元小心翼翼的请求,小刘盈也在一旁帮腔,他们本以为还要费点周折,岂料这次吕雉竟然答应的十分痛快,并很是安抚了自己的孩子几句。
得到想要的回答,母亲的态度又是如此和蔼,两个孩子自是喜出望外,吕雉又跟儿女说了会儿话,然后便让他们先回去,言说这事她得和他们的审伯父具体商量一下。
两个孩子听话的答应着,并行礼后出去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吕雉和审食其。
“食其,你刚才就欲言又止的,是有什么话要说吗?”她早看出他的不对,这才趁机支开了两个孩子。
“对于元儿想去见见这个林先生的事,我不反对,孩子好奇,也能理解,只是我不懂,为何盈儿提出要让元儿陪他一起去听课的时候,你不拒绝呢?”
“这一次见面和日日接触,那可大为不同,再怎么说,元儿也是女儿家,这,这合适吗?”审食其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只说刚才这事是盈儿提出来的,可怎么不见元儿也没有反对呢?”吕雉却不答反问。
“你是说,这也是元儿自己的意愿吗?”审食其一愣,“可她素来少言寡语,甚少提出什么要求,十分懂事,怎的今日却……”
“正是因为元儿太过懂事,我才觉得心疼,”不等他说完,吕雉就打断了他。
“这孩子长到现在,福没享过几天,苦倒是受了不少,偏生她又这般懂事,只有拼尽力气给家里帮忙做事的,却从来没有过多的要求。”
“还有,自从我诞下盈儿之后,就算再怎么不愿意面对,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对元儿的关心大不如前,这孩子又不得她父亲的喜爱,可也没见她与我诉过一句苦,一切都默默的自己承受着。”
“我知道,她这是不愿意让我为她忧心,可元儿越是这样,我就觉得越是愧疚,好不容易孩子提个要求,你说我能回绝吗?”吕雉叹了口气。
“……”,审食其也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你心疼元儿,我又怎么会不理解?可这次的事,非同一般啊。”
“别说这会儿我们还未确定林先生的真实身份,是否真是仙神下凡,便是没有,元儿也到底是女儿家,她又快到及笄之年,贸然放她与陌生的俊俏男子相处,我只怕……”
话到此处,审食其没在说下去了,可他的意思,吕雉也听的分明了,但她却很平静。
“你说的这些,我刚才倒也想到了,不过我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吕雉看了他一眼。
“如若我们的猜测为真,林先生果然是仙神下凡,那么如何拉拢住他,就成了头等大事。”
“从来笼络人心,要么用利益,要么用牵绊。”
“在我看来,前者虽然见效快,但却并不牢固,因为一个人若是肯为利益投诚,那么将来也会因为利益而背叛,反之牵绊就不同了。”
“若他能被感情所困,那么将来想要脱身,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吕雉看的很清楚。
“那万一他不是呢?万一元儿不愿意呢?届时你还能强令不成?”审食其却提出了其他的可能。
“这就更简单了,万一他不是仙神下凡,元儿又不中意,那他们便是普通的师生关系,一个教导,一个听课,这也算是成全了元儿的心愿。”
“可若是为真,元儿又看上了对方,那么自然皆大欢喜,不管怎么算我们都不吃亏的,”吕雉却轻松解决了这个问题。
“但你怎么就能肯定林先生一定会喜欢元儿呢?”审食其还是很忧虑。
“正是因为不能肯定,所以才要争取啊,如若两人连接触都没有,那又何谈什么将来呢?”吕雉挑了挑眉。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审食其也只能是点了点头,算作默认此事。
虽然他们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清楚,此举说是兼顾了刘元的愿望,可也确确实实把她当成了棋子,进行利益交换。
吕雉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只是眼下形势如此严峻,她也不得不妥协。
至于审食其的想法,连吕雉这个亲生母亲都这样对刘元,那他这个外人怎么想的,自然也就无足轻重了。
两人对这事的本质心知肚明,虽然是迫不得已,可也确实觉得对不起刘元,于是都默契的暂时不在提这事,而是转而商量起如何从林清源那儿套出击败项羽的法子。
他们的算计和愧疚,刘元浑然不知,她现在正兴致勃勃的和弟弟小刘盈商量着该送些什么作为拜师礼。
审食其从吕雉那儿出来到他们这儿的时候,便听到了姐弟两个的谈话,忙进去打断,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就送些肉干即可,这也是仿效当年孔子收徒的规矩。
话虽如此,可此举若是细究起来,到底也算不上如何正经的拜师,严格来说,送的这些肉干应该是束脩才对,也就是所谓的学费。
一旦此事一成,那么林清源和刘元之间的这层师徒身份的界限,便没有那么明显,若是来日改换关系,也勉强说的过去。
未来如何还未可知,但审食其已经提前打算起来了,而这,也是吕雉的意思。
当然了,这内里的门道,他们暂时还不想告诉刘元这孩子,所以也只好做出关切的模样,显得处处为她着想罢了。
而刘元呢,也没有想太多,只觉对方考虑的周到,便也答应下来。
安顿好这边后,审食其又独自去见了林清源,问他方不方便再教一个女学生,林清源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他也问起了其他孩子的情况。
审食其这边哪有什么其他孩子,不过这话却不能告诉林清源,于是他只得谎称自己教着呢。
但那些孩子年岁较小,基础不稳,再加上这会儿林清源的眼睛看不见,他也不欲让他带太多学生,以免影响身体,若是因为太累而落下病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说的合情合理,又处处为自己打算,林清源只有感动的份儿,哪里还会去怀疑什么,就这样,让刘元也来听课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次日,审食其便带着姐弟两个上了门,小刘盈在姐姐的帮助下也成功回答了之前林清源给他留的作业,二十五根弦的瑟劈开之后,便是古筝。
林清源也如约兑现承诺,又讲了一个故事。
“传说古时候一户人家有两个女儿,她们都爱弄瑟,一日姐妹两个同一时间想弹奏,却谁也不肯让步,两人便拉扯起来,争执中丝弦所做的瑟被一分为二,这也就是古筝的来历。”
他讲起故事果真栩栩如生,又生的俊朗,态度又好,刘元自然也就心生好感,而小刘盈呢,本就喜欢他的课,如今更是如此,还主动探问起关于古筝的其他故事。
林清源说到兴头,便也跟他们讲述起来。
“说起来关于古筝啊,还真有一个有趣的事呢,有人用它弹奏了一曲‘十面埋伏’,当时在网上传播的可广了。”
“虽然‘十面埋伏’这曲子用琵琶弹最好,可谁也没想到用古筝弹出来居然别有一番韵味,我当时听了也特别喜欢,大学的时候还特地去学了学呢。”他兴致勃勃的说起自己的过往。
虽然他言语中很是有些地方刘元他们听不懂,但好在来之前审食其已经提醒过他们这个新先生的与众不同了,两个孩子便也自动忽略了那些个奇怪的词,而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部分。
“‘十面埋伏’,这名字听起来像是打仗的曲子,”于是乎,当刘元听到这儿时,便如此猜测道。
“诶,猜的没错,这还真是描述打仗的曲子,而且还是一场被历史铭记的著名战役,正是观当年楚汉争霸,项羽乌江自刎有感而作的曲。”
“整首音乐中充斥着金戈铁马的壮观,以及英雄末路的悲凉,可谓是名曲中的名曲了。”林清源跟他们科普着。
“可惜这会儿没古筝,不然的话,我还可以演奏一番,当年我因为喜欢这曲子,那是学了之后就忘不了啊。”想到自己学生时代的事,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谁说没有?有呢,我当年也是喜欢这些乐器,所以回家的时候带了不少,我让元儿他们去取吧,”审食其听到这儿,立刻就道。
他本以为想要套出如何对付项羽还得费一番周折,不料今日凭着一首曲子居然歪打正着。
这天赐良机他又怎么肯轻易错过,但又担心两个孩子在这儿随意开口会坏了事,这才想要以取古筝为由支开他们。
小刘盈不懂什么,但他听到了项羽,知道这个人,果然就想开口问。
可刘元却比他更敏锐,听到‘楚汉争霸,项羽乌江自刎’,而审伯父又一反常态的没有纠正,还想支开他们,她便猜到其中定有什么不对劲。
于是她便及时拉住了弟弟,言说自己这就带他去取古筝,请他们稍等一会儿,小刘盈听到姐姐这么说,便也乖乖的跟她一起出去了。
接下来,审食其便以请教这首‘十面埋伏’的曲子为由,开始套林清源的话,后者也没意识到不对,何况谈的又是他喜欢的话题,便也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就这样,在审食其的刻意引导下,楚汉争霸的结果和击败项羽的过程便如他所愿的那样,从林清源那儿得知了所有。
今天这场谈话,简直堪称宾主尽欢,尽管高兴的理由不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喜悦的心情一样。
只是刘元的心情却并没有他们这样美丽,今日种种反常,实在让她觉得疑惑。
可若是让她去问审食其吧,她又觉得不妥,于是便想着下次找机会与自己的这位林先生洽谈一番,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