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非海 第8章 云行忽潜月

却说枫林阁坐落何处？只待三秋归至，枫叶尽染，苍凛山中，才显出一条红叶之道，悄然而往便是清凛山庄，后余十里，便是枫林阁所在。原来，满山的黄栌树守护着清凛山庄，而清凛山庄周身的枫树守护者枫林阁。

满山红叶层林尽染，如娇艳欲燃的火焰般。一位少年站在山坡上，他穿着云凤暗纹交领袍，外罩半臂纱袍。腰间束着黑色革带，脚穿乌皮靴，眉心间一点淡淡的黑痣诉说着他是玄影。只见猎鹰在红林之上巡视翱翔，玄影吹响三孔哨，猎鹰展翅落在他右臂的玛瑙臂鞲上。

适逢枫林栈道毕现的深秋，老叟得知有人要去探得枫林阁。在隐雾山幻雾林中，气得大嚷，怒拍桌子，一掌下去，木桌粉碎，随之化作薄雾继而散开。用饭之际，幻雾林主随手一挥，又幻化出一张桌子，比之前桌又有所不同，满意的点点头，怒气随着旧桌散去，然而事态却没有。饭毕，老叟若有所思在筹谋。夜色淡起，大雾初袭，像是从幻雾林里弥漫出来似的，弥弥漫漫的把枫林栈道边的红色枫树都吞没了。

清晨，日光稀微。三个樵夫打扮的贼人欲上枫林栈道，栈道两旁的枫林树仿佛已经指明了通往枫林阁的道路，虽有所曲，然应所差无几。谁知一眼飘忽，栈道行不到几步便觉登高淡雾有屋，屋内一老叟出来，满脸堆笑，一副热情不可拒，邀三个打柴的樵夫喝茶用饭闲聊。饭菜茶饮实在美味，都是他们理想之中的味道，诱得身体不能动弹。迷雾弹指间，三个人陆续睁开迷蒙的双眼，却躺在枫林栈道的下处。三人互相瞪眼，甚是怪哉！真是像三人共同做了一场相同的梦一般。三个贼人相觑，觉得不应遇小挫折而轻易放弃，遂复登之。如此三次，都未曾走过去枫林栈道。

老叟悄然微笑，“想过枫林栈道，需踏出老朽这迷雾幻阵。哈哈哈哈……”

三个贼人回老巢如实禀明尊主，尊主大怒道：“你们没本领到达枫林阁，却在这里胡编些荒谬之言妄想蒙混过去！真是混账！来人，把这三个混账关进地牢！”于是乎，尊主又指派了五名手下再去探枫林阁。

天气一如既往的日光稀微，五个猎人打扮的贼人踩上了枫林栈道的第一块石阶，忽有淡淡的雾气笼着薄雨而来，道旁有屋，屋内有五位待嫁的少女洗衣做饭。五个猎人借口天降大雨而进屋避之，吃饭喝茶已毕，竟至院中帮扶少女砍柴。眼见薄雨已末，日晚夜色稀，又爬上草屋修葺屋顶。至夜，五个猎人借宿于一屋。白日醒来，一猎人惊觉睡在枫林栈道下面的石板路上，忙叫醒同伴。只有四人，一人寻找不现。栈道上的茅草屋也没有了踪影，皆摇头叹为可惜，遂回巢复命。

四个贼人俱实陈述，尊主盛怒，道：“把这四个笨蛋与那三个混账关在一起！”尊主自行收敛怒气，遂派出八名亲信再次去探枫林阁，哦，不。是枫林栈道。

八名亲信并未乔装，各执了兵器欲杀上枫林栈道，血染枫林阁。薄薄的雾气归拢出一个个雾洞，引诱着执各色兵器的侵入者，他们似是与自己杀红了眼，在幻像中得胜而打开失败者之门，门内有黄金灿灿，珠宝熠熠生辉，美艳相献。

不知哪处传来的鸡鸣声，一名半躺在枫林栈道旁的枫树底下的尊主亲信睁开睡眼，恍然如梦，自己的兵器也不知失在了何处，遂回老巢复命。

尊主又听了一回一派胡言，心中杂陈。脸上却装得平静了，对归来复命的亲信说：“你去地牢略坐一坐吧。”

尊主看着沙池里的地形图，在这块大地上，北有吴国，南有南傩，西有茜香。自己只占三个国家接壤处的缝隙之地。吴国独大，地域广阔，茜香与南傩两个小国互为壤，茜香占西海之水大半，流入西岭谷。再往西南处，便是隐雾山，传闻中的黑白迷林就是隐雾山中的幻雾林。幻雾林之北约百里则是此次探得的枫林栈道。尊主抚着广褒之地的缩影，心中想到：如若能像此刻这般尽在手中就好了，心间突然一动，钦点了二十名得力干将，又将军师一同带上。尊主亲自踏上了枫林栈道的第二十二块石阶，风云微微有变，天空中灰色的云朵逐渐压下来，趁着夕阳的红色盘桓在头顶。尊主抬头，伸出手摸向天空，便觉苍穹近在咫尺。再看自己的穿着，头戴十二冕旒冠，身着玄衣纁裳，脚下的高靿靴已褪成一双赤舄，回首来路，皆是跪拜的群臣，仿若登基大典又如一般上朝之时，耳听得“尊主在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十二冕旒每旒十二珠，在眼前轻微垂晃，着实诱人心弦。尊主心中迷离，左手抓住腰间的长方形雕竹紫金锭腰佩。悠然间，赤舄褪成高靿靴，玄衣纁裳褪成圆领袍并一领披风，右手忽想捂住头上的十二冕旒冠，在手碰触之际已褪成黑色幞头。抬头看向来时之路已是一片白雾，跪拜的群臣已然不见，那二十一个手下呢？他想着自己脚下踏过的二十二个石阶，原路退回去是不是就能走出此迷境。他往下踏了一层石阶，忽看见了自己的军师，此时尊主也抛下了体面，大声呼喊自己的军师。可是军师竟视尊主如无物。军师仿若置身于一藏书阁楼之中，他大喜，口中自言自语道：“竟然有《太公阴符》，啊！还有《太平要术》！妙哉。”贪看片刻，又有侍者送来茶饭香果之属。于是乎，尊主摇了摇头又往下踏了一层石阶，眼见一条花园小径，左青菊右白梅，屋舍俨然，尊主看见一名自己的得力干将，并且还有得力干将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尊主放眼望去，这屋前还有百亩良田。他握着雕竹紫金锭腰佩的手微微沁出了些热汗，他不再迟疑，仓惶的踏下了十九层枫林栈道石阶，只身一人回去了，高靿靴底，黏踩着一片枫树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