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几道身影先后离开庭院悄悄从热闹的町市角落穿过,在人迹罕至的巷角集合,换上了便于隐藏的黑袍,带上了高价从海市买的敛息玉。
他们贴着墙角快速朝目的地掠去,飞速穿行在小巷中。
现在西国的大部分战士都在前线与忍猴大军对峙,城中的守卫也主要集中在城墙和町市之中,正是他们行动的大好时机。
忍猴首领小心地带着小队慢慢接近目标区域,他比了个手势降低了行军速度,生怕动静被敏锐的犬族听见。
他们必须慎之又慎一击必中。
刑忍命令手下散开探查解决育幼所的守卫。
要想进入到育幼所内部就必须先解决负责守卫的犬族,否则一旦闹出了动静,他们不仅没有办法完成清除幼崽的任务连自己也会交代到赶来的守卫手中。
他用遁术隐藏在下风处的影子中,缓缓移动着寻找守卫犬族的身影。
尽管息玉能隐藏妖气和气味,但谨慎是他能成为大妖怪的制胜法宝。犬族兴盛多年,他们这次行动更是聚集了忍猴族精通遁术的好手,容不得一点闪失!
刑忍磨了磨牙,握紧了弯刀的刀柄,生怕自己的目光被守卫发现,用眼睛的余光瞟住了沿着街道巡逻的黑犬。
他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瞧瞧他遇到了什么?一只刚成年不久的小犬!西国犬族不愧是好战的民族啊!只剩这种小家伙守家了吗?
他们可真是自信!刑忍舔了舔嘴唇,按耐住迫不及待动手的心,等待队友的消息。
手摸着腰间的咒玉,刑忍已经准备了几种方法干脆利落的了结了这只小犬,等到咒玉一碎,他就跳出影子只需要从高处向下挥刀——这只小犬的脑袋就会从脖子上落下来——他保管力道刚刚好足够他的脑袋在空中转过来!
总得让败军之将知道是谁取走了他的性命!
刑忍的手微微出汗,大拇指揣摩着咒玉光滑的表面,第无数次试图从玉身上摸出些裂痕来。
真该死!
这帮好吃懒做的东西!
他们连地图都从豹猫手中拿到了!怎么找个守卫还这么慢?
刑忍激动的心情逐渐冷却被愤怒取代,他跟在黑犬身后,趁他的影子投射在墙角上眼疾手快的躲到他的影子里。
只差玉碎——他就让黑犬的脑袋比碎玉先落地!
久久没有同伴的动静,刑忍的脑袋里浮现出豹猫一族仰着下巴的身影,不管如何今天的任务必然成功,好叫那群畏首畏尾的小猫看看,什么才叫做大妖!
刑忍看向已然升高的月亮,决定不再等待下去,他会悄无声息的解决这只小狗,然后再去找那些草包属下!
或者他可以直接解决掉小狗崽子,然后直接离开。
想来他们也不会抱怨自己被抛弃的,谁让他们实力不济呢?
刑忍尖牙凸起,下定了决心便不再犹豫,他从黑犬的影子里一跃而起,月光将他的影子照在黑犬身前的地面上,黑犬顿时一惊抽刀回头就见一道漆黑刀刃反射的微弱月光照进了他的眼睛,刀刃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
他后撤一步抬刀欲接,可刑忍的刀来的太快,离他又太近,他根本来不及将刀架在身前,只本能的释放妖力试图抵挡。
但刑忍毕竟是多年修行的大妖,他的妖力悍如磐石,松尾根本不能将他挪动分毫。
眼见着刑忍的刀即将砍到他的脖子上,屋顶处一只附着着鲜红妖力的箭向刑忍的胸口疾射而去。
箭势迅捷,刑忍甚至能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灼热妖气,他必须退!
他咬牙止住了向下劈砍的弯刀,迅速矮身躲避,在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再一次遁进墙角的影子里。
他躲的很急,那只瞄准他后心的箭在他下坠之时带起的箭风烧焦了他的头发,刑忍恨恨地摸了一把已经见血的头皮,手上传来头发烧焦的恶心气味。
该死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刑忍明白他们的计划注定要失败了,犬族发现了他们,甚至早早部署了超常规的守卫就等着他们上钩!
是了,不然以犬大将的性格怎么会和他们在前线反复拉扯?
豹猫蔑视的眼神又一次浮现在刑忍的脑海里,该死的豹猫!他们故意的!
拒绝他们一起进攻的合作,又给出了虚假的情报,现在指不定怎么嘲讽他们呢!
刑忍握刀的手青筋凸起,牙齿咯咯作响,他盯着手中被特意涂黑的和来时没什么两样的弯刀,耳边是小黑狗呱噪的抱怨声,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赤桑阿姨——瞄准一点嘛,我的尾巴毛都被烧秃了!”
松尾的手抚摸着搭在肩膀上的尾巴,赤桑的箭擦着他的肩膀钉在了他身后的土地上,将一片黄土灼烧的升腾起热气,他的尾巴也被箭势烧秃了一大块,梳理柔顺的皮毛被灼烧的蜷缩打卷。
“小狗崽子,还叫呢?”赤桑又一次将弓箭满在铉上,赤红的圆瞳紧盯着地面的影子,“臭小子,还想被救第二次?”
松尾尴尬地将刀横在身前,眼睛警惕着周围的影子,忍猴一族的遁术果然名不虚传,这个猴估计也是个中高手。
他们早就知道近期会有人来偷袭,也时刻关注着可能出现的土遁术,但他没想到这个猴会从他影子里出来啊?要不是有赤桑阿姨略阵他今天可能真的就交代在这里了。
脑海里回忆着那一抹又急又强的刀光,松尾寒毛竖起,怒气冲冲地将妖力灌注到刀刃中,浅蓝色的妖力环绕在身边照亮了小巷的边边角角。
他盯着已经不存在影子的地面,手中的刀随时准备劈向忍猴的脑袋。
他要一雪前耻!
然而尽管松尾眼睛盯着地面盯的要冒火星了也没有见到被逼出影子的忍猴。
他忍不住皱紧眉头仰头看向站在屋顶上的赤桑阿姨。
赤桑的眼睛望向幼崽的居所,垂眼瞟了一下还站在原地用妖力照明的松尾伸手掩住了自己抽搐的嘴角,“跑到里面去啦!”
“啊?”松尾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快速沿着屋檐跳跃冲向幼崽的庭院,风中传来他嗷嗷叫的声音,“阿姨你怎么不早说啊——殿下怎么办——”
赤桑不甚在意的将刘海顺到耳后,将武器收成手镯带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半点都不担心那头的情况,毕竟有老家伙在那守着,哪里会出事呢?
也就只有这几个刚成年的小家伙会真的以为将守卫任务交给他们了吧?
她伸了个懒腰继续隐藏在屋顶的隐蔽处,安静的执行的自己的岗位。
刑忍并没有带在原地听小狗的唠叨,他深知遁术不能让他隐蔽多久,被抓到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耳朵几乎只能听到自己飞速跳动的心跳声,握着刀的手微微出汗,他在影子中飞速前行,在衣领上擦了擦汗津津的手,用面罩将刀柄和手缠在一起。
他现在只能尽最快的速度做点什么,与其什么都没干就被抓住,还不如试试看能不能杀掉犬大将的儿子。
两只小狗而已,只要让他接近——绝对让白犬夫妇悲痛欲绝!
能杀掉幼崽就是值得的。妖族孕育子嗣艰难,只要两只小狗死去,至少未来的三四百年凌月仙姬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刑忍的鼻子里已经闻到了带着些奶香的幼崽味道,眼睛已经泛起了红血丝,他几乎压制不住自己的喘息。
暹罗丸睡的很香,四脚朝天仰躺在兄长的身边,嘴巴张着脑袋靠在杀生丸的腹部。
杀生丸依旧闭目养神不肯入睡,耳朵时不时的抖动一下,尾巴尖轻轻拍打在暹罗丸胸部的毛毛上。
连守卫都佩服大殿下的定力,这一屋所有的狗狗都已经睡熟了,守卫耳边全都是幼崽的小呼噜声。
不远处的地面似乎亮起了浅蓝的光芒,守卫警觉的拿出了自己的武器,骨鞭轻轻地落在地面上,杀生丸的耳朵微微动了下,尾巴止住了动作一动不动。
他的耳朵倾向捕捉到轻微声响的方位,悄悄提高了注意力,还用尾巴堵住了愚蠢弟弟的鼻子,期望能把睡的死死的弟弟叫起来警戒。
杀生丸的尖爪悄悄地伸出了肉垫,爪子扒住了铺窝的兽皮,后肢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变换位置,他感受着尾巴下面弟弟耸动喷气的鼻子,将尾巴按的更紧了些。
太蠢了!
杀生丸觉得自己的牙痒痒的,很想咬些什么。
暹罗丸连着几次试图将堵住鼻子的毛发吹开无果,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将自己翻成侧躺,用两个前爪隔开了毛发挡住自己的鼻子继续睡。
自己的尾巴被暹罗丸挪开,杀生丸的狗脸板着,眉头皱起,眉间的月牙标记都被挤的细了,他悄悄将妖力附着在尾巴上加重了力道敲在暹罗丸的头上。
于是暹罗丸在梦中就感觉一记重锤敲在了他后脑上,疼的他嗷地一声就嚎了出来,前爪抱着自己的脑袋就打了个滚,压着声音呜呜嗷嗷地凑在杀生丸耳边控诉他的无道行径。
杀生丸抖了抖自己的耳朵躲开弟弟喷出的热气,将脑袋侧向另一边,不耐烦的唔了一声回应。
暹罗丸从自己兄长的狗脸上看出了嫌弃两个字,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看见远处蓝色的光晕正飞速向他们移动。
“嗷——”
暹罗丸长嚎了一声让兄长睁眼,他眼睛睁的大大的,不会吧不会吧,真让他毒奶到了?还真有人会袭击幼所吗?
暹罗丸和杀生丸并肩站在一起,爪子伸出来,压低身体绷紧了四肢,呲出利齿准备迎敌。
暗处守卫已经认出了来这是谁,却更加警惕的握紧了鞭子,眼神时刻留意在幼崽们的身上。
能让巡逻的守卫匆匆的往这里赶来,说明有漏网之鱼可能往这边来,他眼神犀利的环视四周,盯着遁术可能出现的位置。
暹罗丸兄弟俩并不知道来者是友军,仍专注的盯着前来的身影,心中有些疑惑,怎么来找事儿的妖都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嗷呜?”暹罗丸向兄长发出疑惑,杀生丸深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觉得有些像犬族,他朝弟弟的方向微倾脑袋,正要说话,就看见墙根的影子似乎在动。
“吼——”
杀生丸朝一滩移动的黑影发出示威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