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峥嵘 第86章 第 86 章

金融是市场经济的命脉，也是西方宏观经济学中的重要内容。我对金融问题一直很感兴趣，很想对货币、银行、利率和汇率，以及各类金融市场如证券市场等问题一探究竟。所以，我选择了《国际金融》这门课。这门课在学校是非常时髦，大家趋之若鹜、奇货可居。课堂里总是门庭若市、人满为患。

事先听说过上这门国际金融课的教室座位有限，听课时需要早来占据有利位置。所以上第一堂时课我闻鸡起舞，早早来到教室，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就坐。很快，其他同学就蜂拥而至，一瞬间课堂里就坐无虚席，甚至有人站在后面听课。

上课铃声一响，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就在这时从门外忽然大摇大摆地走进一个人来。但见此人一手拎着一个黑色皮包，另一只手端着一个大号茶杯。他身上披一件肥大的黑色泥子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肉皮色的羊绒围巾，泥子大衣下面露着一截银灰色的西装裤腿，脚上穿着一双铮明瓦亮的三节头黑皮鞋。此人看上去已近花甲，中等身材，瘦鸡麻杆。他生的一张长脸，八字眉，豹子眼，鲶鱼嘴，面色灰暗，目光逼人。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胡教授。

胡先生健步来到讲台前，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后一个立正，然后挺直腰板站好。沉静几秒钟后，他抬起冷峻的两眼，直勾勾地扫视了课堂一遍。然后徬若无人地打开了大茶杯的盖子，端起来一仰脖顿顿顿，将那一杯茶水一股脑地喝了下去，完事后将茶杯咣当一声放在讲台之上。看到这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认为这胡大侠的课前小品看来结束了，就要步入正题开讲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但见他突然响动很大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把脑袋一歪，张开大嘴对着讲台的边上啪啪啪吐出三口大茶梗。看到如此的惊人之举，大家再也无法忍受，只听着一阵哄堂大笑飞出教室窗外。再看那胡老师此时在台上纹丝不动，面无表情，毫无笑意，真不愧为一代顽主教授。

等到笑声过去，胡老师清咳一下就开始讲课。他嗓门宏大而又沙哑，一开口就滔滔不绝，滚滚奔流到东海。他头头是道地讲述国际金融的方方面面，从国际收支、国际储备到外汇管理、汇率机制。尤其是关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特别提款权，他是津津乐道、不厌其烦地讲述。他讲课妙趣横生，云山雾罩，天南地北，洒洒洋洋，无奇不有。

济济一堂的学子们听课就如坠入腾云驾雾之中，分不清楚自己是身在课堂，还是在天桥大戏楼里听说书。胡老师金口一开，一个多小时的课一气呵成。他寓教于乐，别开生面，大家在欢歌笑语中就如醍醐灌顶，得到了他的真传 。

我们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性格长相千奇百怪，为人处世各有千秋。其中有一位是性情孤僻，离群索居，行迹诡秘，特立独行。他除了与自己宿舍的室友点头之外 ，乎或很少与其他人接触。此人中等个子，身材匀称，年近而立但是长得少相。他生的一张长脸，鼻直口方，目光清亮，面如白玉，齿薄唇红。他谈吐平凡，举止温和，但穿着时髦，头发偏分且搞得油光发亮，一副小开作派。这位叫宋喻，他经常神出鬼没，行迹罕见，有的时候还常常旷课，在这里似乎毫无存在感。

一个偶然的机缘，我们突然来往起来，渐渐成为好友，过往从密，有点相见恨晚。老宋经历丰富，上过山、下过乡，见过一些世面。在性情孤僻的外表之下，他其实乃一性情中人，做事讲究实惠和面对现实。他为人虽然有些看人下菜碟，但是基本还算正派。他凡事有自己的一己之见，虽然难说是真知烁见，但是他确实有幽默感，善于打动人心。他有天生的表演才能，尤其是讲起陕西民间荤素段子的时候，那是惟妙惟肖、绘声绘色，让人大笑不止，颇为愉快。有一天晚上在我屋内小酌，老宋乘着酒性用陕西土腔朗诵了一段诗歌，学说了一些戏词。他字正腔圆地用陕西话朗诵“羊羔羔吃奶，眼望着奶” ，让人忍俊不禁。他惟妙惟肖戏说秦腔《红灯记》里的一段台词：鬼子说“ 你舍不舍（你说不说）？” 铁梅说：“鄂不舍（我不说）。” 鬼子说：“不舍打死你。” 铁媒说：“ 打死鄂也不舍。” 鬼子说：“嘿，你人不达屁嘴还拧邦邦的。”听到这些，笑的我等是前仰后合。

老宋还善于理论联系实际，是经济管理知识活学活用的楷模。一天他告诉我一个消息，说图书馆最近从美国大学搞来了一批二手原版图书，这些书五花八门，各科齐全，理工农医文史哲学无奇不有。他想出一个点子，说我们何不趁机玩个空手套白狼，做个无本生意 。此主意一出，我等是一拍即合，立刻组成一个经营小组，由他充当总经理之职，帷幄运筹、决胜千里、统一指挥。他果然不负众望，游说图书馆将那些图书先不付分文就搞了出来，然后我等充当销售人员出去贩卖，以谋取利润。在老宋的带领下，我们也学以致用。经过市场研究，一致认为应该走出校园，去北京大学 一试身手，具体地点就选在北大著名的三角地。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们用自行车拖着大书箱出了学校东门 ，直奔北京大学 三角地。这三角地可非是等闲之地，这里是北大群众集会、散发传单、张贴檄文之处，因此这里总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们来到之后找到了一块空地，将事先准备好的大床单往地下一铺就造出一个地摊，然后将那些书籍摆放在上面。不一会儿，就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过来一睹为快。此时另一位同学发挥他的特长，扯开公鸭嗓子大声吆喝起来，听上去还真有模有样，颇似那侯宝林相声中模仿盖叫天叫卖火烧的那一段。这一下子还真招来了更多的人，最后的销售战绩是卖掉了70%左右的存货，结账之后每人可分得红利百十块钱，我们皆大欢喜。这是我第一次秀才入市做生意，亲身感受到学以致用、理论与实践的好处，喜悦之情是溢于言表。

就在我还沉浸在倒卖洋书获利的兴奋中时，老宋马不停蹄地又弄来一桩无本万利的生意。这次是作做掮客，纯粹的脑力劳动，无需动手动脚，就可以空手套白狼，听着就让人迫不及待、跃跃欲试。老宋面授机宜，说这个生意的作法就是他搞来商家出卖紧俏货物的交易信息，然后把这些信息传给我，我就去找下家，也就是买家。卖给买家的价格=货物底价 我们的加价，也就是我们的要价。生意谈成，我们就可以获取差价利润。这就是交易中间人或者说二道贩的做法，当时最时髦的称呼就是倒爷。老宋说聚乙烯很紧俏，他有货源，咱们就做这个生意。聚乙烯生意最起码以一百万吨开始交易，如果每一吨我们加一毛钱，这一百万吨就可得一万快，立马就成了万元户。禁不住这潜在的巨额利润的诱惑，想想仅凭三寸不烂之舌，打几个电话就能赚取这样的利润，我义无反顾地加入其中，成了老宋的下线之一。于是，我使出浑身解数，想方设法寻找客户。为此还专门搞来一本北京市电话号码簿，按图索骥，一通乱打。这个过程跌宕起伏、悲喜交集、云山雾罩。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明白了这种游戏根本不是小商小贩能够玩的，因为这种掮客生意实质上就是倒卖批文，没有官府背景还想做成纯粹是痴心妄想，到头来全是黄粱一梦，让人贻笑大方。

老宋长得一表人才，英俊潇洒，看上去应该是个风流人士，但是他平时却从不谈论花前月下之事，有时偶尔谈及女人，他的脸上还会微微泛红，显出几分羞涩。另外，他认为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值得追求的姑娘。跟他交往的这段日子里，我也确实没有发现他有沾花惹草的一丝痕迹。然而在快毕业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惊人的传说，说他与系里的一位女士发生了一段闪恋，据说还是**迭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听到这个故事，我是大吃一惊，看来老宋也是个敢爱敢恨、当机立断之人。原来他看上了一位薛女士，于是发起魅力攻势。薛姑娘也是投桃报李，一心一意，对老宋关怀备至，常为他扫房洗衣，还特地为他编制了一件最新样式的大毛衣，以让他穿在身上、暖在心里。这一切都发展得非常神速，犹如闪电。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二人热情洋溢、准备谈婚论嫁时，姑娘的父母来京探亲，见了英俊小生之后居然断然反对，其中的原因不得而知。据说老宋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但是也无可奈何。

深秋的北京，树木叶色变黄，落叶铺满了大街小巷，多了几分静谧和几分凄美。

在这个时节，几件国家大事悄然发生。１０月２０日中国**十二届七中全会在北京举行，全会讨论并原则同意《政治体制改革总体设想》。1987年10月25日党的十三大报告正式提出政治体制改革，指出政治体制改革的长远目标是建立高度民主、法制完备、富有效率、充满活力的社会主义政治体制。改革的近期目标是建立有利于提高效率、增强活力和调动各方面积极性的领导体制。目前应当采取的改革措施包括：实行党政分开，即党政职能分开；进一步下放权力；抓住转变职能这个关键改革政府工作机构；改革干部人事制度；建立社会协商对话制度；完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若干制度；加强社会主义法制建设。通过改革，使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一步一步走向制度化、法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