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峥嵘 第64章 第 64 章

与我同行的这位师傅以前来过上海，所以我们下车以后很快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找到了公共汽车站。我们必须先搭乘公共汽车由北向南几乎横穿上海市，然后换乘市郊公共汽车到上海浦江厂。

我上了公共汽车刚刚坐稳，就听到一声发车铃响，公共汽车嗖的一下就像离弦之箭，瞬间就以最高速度冲出了车站，在狭窄的街道里左冲右突，与路边的行人和自行车擦肩而过。这一切看的我目瞪口呆，惊出一身冷汗来。定下神来，我再仔细观察，发现上海马路上的公共汽车都是如出一辙，它们都开的飞快。而且看得出来司机们驾轻就熟，各个技艺高超。早就听说上海人效率高，这回还真是眼见为实了。

正午时刻，我们终于到达上海浦江厂招待所。这个招待所位于一个职工宿舍楼里，规模看着不小。包装车间的人员已经先期到达这里，他们所住的一个大房间里还有几个床位，于是我们就加入进来。上海冬天是没有取暖设备的，所以屋子里很阴冷。好在住的人多火气大，倒是歪打正着地解决了问题。

就在我们收拾行李的时候，门外走进一男二女仨个人来。但见这位男士五短身材，体格壮实，年纪约莫四十来岁。他长得圆头圆脑，浓眉大眼。他性情沉稳，说话操四川口音，此人便是包装车间主任。再看他的左右站着两位女士，她们一高一矮。高的这位女士年方三十岁上下，生的一张国字脸，高鼻梁，大眼睛。她面色凝重，饱经风霜，略显苍老。举手投足间，显出是一个事业心强的女人。此人叫吴淑珍，现在厂技术科供职，此次来沪参加包装机测试和鉴定工作。再看另一位女士是风华正茂，她生的是小巧玲珑，眉清目秀，五官棱角分明。她性格随和，天真烂漫，童心未泯，做事有担当。此人叫严萍，现为包装车间助理工程师。

这位主任开门见山，快人快语。他向我们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然后大家商定我们今天整理内务，明天随他们一同去上海浦江厂包装机现场投入战斗。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一行人马来到了包装机现场。一走进厂里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刺鼻气味。这套全自动包装机安装在一个车间的传动带旁边，由包装机厂商的人员负责培训。这个全自动包装机的主要工作过程是第一步用吸盘吸取水平放置的塑料编织袋，使其袋口朝上成垂直状态；第二步对准产品下料口打开塑料编织袋口；第三步打开产品下料口，填装产品到编织袋里；第四步自动称重器计量重量，达到标准重量后关闭产品下料口；第五步将装好的产品编织袋平移进入缝纫机，将其封口；第六步将封口的产品编织袋移送到传送带运走。这些机械动作由连杆机构完成，动力来自步进电机，或液压系统。自动控制系统通过光电感应器来控制自动称重器装置等，使得整个包装机系统协调工作。这套系统是在模仿一套引进的全自动包装机的基础上研发出来的，经过几天的培训和观察，我很快就掌握了它的操作要领。学校里学的那些机械原理、机械制造等课程，现在还真派上了用场。

在熟悉了包装机的操作后，我和吴淑珍、严萍就把重点转移到观察系统运行的可靠性、准确性、误差率和故障率，以及需要在什么方面加以改进等问题上来。我们工作配合默契，意气相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形成了战斗的友谊。

吴淑珍颇有大姐风范，善解人意，甘当绿叶，让我和严萍发挥聪明才智。吴淑珍很有事业心，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但是，她的眉宇间总是带有一种忧愁，有时候显得心事重重。她是工农兵学员，这时候的社会氛围对这类学生很不利，有些善于搞一刀切、居心叵测的人硬是要把他们与三种人画上等号。我很理解吴大姐的心境，但是也是爱莫能助，只能宽慰她说只要业务过硬，就有立足之地。

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我终于有空余去领略一下上海风情。上海的大名，我早就如雷贯耳。在遥远的边陲小城，当我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童时，就品尝过上海冠生园的大白兔奶油糖，玩过上海玩具厂生产的发条摩托车。大上海是文明的标志，繁荣的象征，品质的代表。今天，我越过千山万水下江南，终于有机会一睹她的真容，心情无比兴奋。

据说约6000年前，上海西部即已成陆。春秋战国时期，上海是楚国春申君黄歇的封邑，故别称为“申”，晋朝时期因渔民创造捕鱼工具“扈”，以后又改“扈”为“沪”，故上海简称“沪”。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上海县洋泾浜以北一带划为洋人居留地，后形成上海英租界。清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以虹口一带划为上海美租界。1949年5月2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上海，成立上海市人民政府。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上海为中央直辖市。

上海市是长江三角洲冲积平原的一部分，气候属亚热带季风气候，温和湿润，四季分明。春秋较短，冬夏较长。

上海的代表文化有吴越文化、江南文化和海派文化等。上海人讲上海话，它是一种吴语方言，其语音受移民中占优势的宁波和苏州两地影响巨大。上海人的饮食也很有特色。上海本帮菜的特色可用浓油赤酱（油多味浓、糖重、色艳）概括，常用的烹调方法以红烧、煨为主，品味咸中带甜，油而不腻。我很是喜欢大快朵颐上海菜，尤其是响油鳝糊、红烧圆子、红烧带鱼和黄焖栗子鸡等。另外，生煎包子，我也是每见必吃。

我首先来到了著名的外滩。站在外白渡桥上向南望去，蜿蜒的外滩就像一条灰色的长龙，蜷伏在浑水滚滚的黄浦江边，一付无精打采的样子。外滩整个的氛围就如同在二三十年的电影镜头里看到的那个模样，仿佛赵丹、周璇、白杨他们依然在这里四处游逛。那些匆匆忙忙从桥上走过的上海人，各个行色匆匆，面目憔悴，依着简朴。不过偶尔也可以看到几个打扮时髦的上海姑娘，她们略施粉黛，衣领外翻，束腰扎带，也是婀娜多姿。她们虽然长的不算漂亮，但是经过这样一番捯饬，也是别有魅力，令人驻足观看。

著名的外滩应该从上海大厦开始。上海大厦于1934年由英商所建，这座大厦的形象被印制在上海生产的许多产品上，我用的旅行手提包上就有这个图案。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里有个人民解放军战士将晴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从上海大厦顶上打下来的镜头，给人印象深刻。

这个大厦的南面，就是著名的外白渡桥。这座桥始建于1907年，它有两孔，横架在苏州河，是一座简支钢桁架桥。这座桥是上海的代表符号，我第一次看见这座桥，是从电影《马路天使》的镜头里看到的。但见桥底下的苏州河黄汤滚滚，臭气熏天，肮脏不堪。不时可以看到一队木制运输船在河面上晃晃荡荡。

过了苏州河，外滩就正式开始了。据说外滩的称谓来自上海人对黄浦江河滩的说法。上海人称黄浦江上游的河滩为“里黄浦滩”，简称“里滩”，黄浦江下游的河滩叫作“外黄浦滩”，简称“外滩”。外滩矗立着52幢风格迥异的古典或复兴风格大楼，有英国古典式、法国古典式、哥特式、巴洛克式，以及中西合璧式。徒步行走，置身其中，给人感觉好像来到了伦敦或巴黎，它们的街景确实有些相像。这些建筑也是近代以来，帝国主义在中国进行侵略、掠夺的铁证。

外滩上著名的海关大楼异军突起，尤其是那个10层楼高的钟楼和大钟在外滩林立的西洋式建筑中格外引人注目。此楼据说初建于1893年，后来在1925年又再一次重建新楼。大楼为钢筋混凝土结构，外观为希腊式新古典主义风格。钟楼四周有四个钟面，仿英国伦敦国会大厦的大钟式样制造。每隔一小时大钟就发出雄壮的当当声，几里范围内都可以听到。这座海关大楼也成了上海的标志之一，出现在许多上海的产品或影视作品中。

上海市府大楼也很引人注目，它的外观看上去堂皇无比。这座建筑以前叫汇丰银行大楼，于1923年建成。大楼采用新古典主义立面构图，横纵三段式划分。正中为穹顶，穹顶基座为仿希腊神殿的三角形山花，再下为六根贯通二至四层的爱奥尼亚式立柱。大楼主体高五层，中央部分高七层。

外滩的西洋楼看多了，就会产生审美疲劳。慢慢地，就觉得这些楼有些千篇一律。最后，我终于来到了十六浦码头，这里就是外滩十里洋行的终点。

十六铺码头是上海外滩最著名的码头，拥有150年历史，曾是远东最大的码头、上海的水上门户，它承载着很多关于上海的历史人文记忆。据说1920年5月5日，**第三次来到上海欢送即将赴法勤工俭学的会员并讨论会务，翌日萧三、陈绍休、劳君展等6位会员乘“阿尔芒勃西”号邮轮前往法国，**等人赴码头与大家握手告别。

我站在十六铺码头，望着浊浪滔滔的黄浦江上百舸争流、汽笛鸣响、千帆竞发，不禁心潮起伏、浮想联翩。黄浦江主要发源于上海青浦区的淀山湖，是吴淞江的一条支流。明初，户部尚书夏原吉奏请疏浚改造大黄浦，凿宽近旁范家浜，形成黄浦水系，后名黄浦江。

黄浦江是上海的地标河流，它流经上海市区，将上海分成浦西和浦东。站在黄浦江西岸向浦东望去，对面看不见有几座高楼，那边光秃秃的，好像有不少滩头农田，与浦西的繁华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徜徉外滩，我不禁大发怀古之心，遥想当年十里洋行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冒险乐园、风雨如磐。

接着，我开始轻松一刻，游逛著名的南京路，也就是闻名遐迩的老上海公共租界里的十里洋场。南京路是上海家喻户晓的商业街，这里店铺林立，人流如织，门庭若市，车水马龙，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20世纪初，这里沿路陆续有英资开设的福利公司、惠罗公司、泰兴公司（今连卡佛）和汇司公司，合称为前四大公司。后来侨资开设了先施公司、永安公司、新新公司和大新公司，合称后四大公司。此外还有协大祥、老介福、亨达利、恒源祥、张小泉等专业特色店铺，使得它成为上海最繁华的马路。

我喜欢逛大型百货商店，因为这样事半功倍，一站就能将所想买、所想看的商品一网打尽，于是上海第一百货商店自然就是我的首选目标。

第一百货商店解放前的原名是大新公司，它于1936年 1月10日正式开张营业。它是当时远东最大百货商店，大楼曾获得亚洲最佳建筑设计奖。新中国成立后，上海市第一百货商店迁入大新公司。

进入店里，果然名不虚传。营业面积宏大，万头攒动，川流不息。营业品种琳琅满目，让人看得头晕目眩、如醉如痴，不愧是名符其实的中华第一店。

单从大楼的外观看，永安百货建筑显得更加雄伟气派。永安百货于1918年在南京路开业，是20世纪初折衷主义建筑风格的典型代表，尽显欧洲古典主义风格。这座百货大楼分五个楼面，沿南京路中央顶部有一座塔楼名为“绮云阁”。永安百货解放后更名为上海第十百货，里面经营的商品与第一百货公司有些雷同，所以逛完一百再来这里，我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位于南京路和浙江路交叉路口上的上海时装商店大楼，由于其大楼转角处立面建有一个三层塔楼而显得鹤立鸡群、标新立异。这座楼就是以前的先施大楼，其外观采用古典主义风格，局部以巴洛克式进行装饰。先施大楼的名字取自四书《中庸》篇“先施以诚”，于1917年10月正式开业，是中国近代由华侨集资创办的第一家民族资本大型百货公司。1956年先施公司公私合营后改名为上海服装公司。

我走进店里一看，各类服装是应有尽有，而且服装设计颇有新意，甚至可以说是很时髦。我看上了一条浅咖啡色的灯芯绒直筒裤，一试果然觉得自己面貌焕然一新，于是慷慨解囊、收入囊中。

逛南京路一饱口福是必须的。我首先慕名来到了上海第一食品商店，一进门就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这里真是食客的天堂，各种上海特色的食品应有尽有，各色卤味干货也是现做现卖，粽子糖、梨膏糖、龙须糖、五香豆腐、话梅干等琳琅满目、比比皆是，我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最后，我是心随口愿，一顿乱买。

据说上海第一食品大楼就是当年上海南京路四大华资百货公司之一的新新公司，它于1926年1月开业。百货公司取名为新新，寓意为“日新又新”。新新公司大楼的设计美观、合理，成为集购物、娱乐、餐饮于一体的大型商业综合体。1954年在这里成立了上海第一食品商店，成为承载了一代上海人心中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温暖记忆。

眼看夕阳已经西下，但是我的游性丝毫未减，最后我来到了著名的大光明电影院。陶老师曾经多次提到过这个电影院，今日得见它果然气度不凡。据说这所电影院始建于1928年，由潮州资本家高永清联合部分外资将静安寺路的卡尔登跳舞场改建为影院，命名为“大光明”。1933年，这个电影院由著名的匈牙利建筑师邬达克重新设计，并进行了重建。

那天放映的是上海电影译制厂1958年译制的影片《王子复仇记》，这部电影的氛围与大光明电影院很匹配。劳伦斯·奥列弗扮演的哈姆雷特，经过孙道临惟妙惟肖的配音，栩栩如生、英姿勃发、气宇轩昂。女主角奥菲利亚温柔、可爱，朱莎的完美配音功不可没。

看完电影出来，南京路已经是灯火阑珊，人影重重。乘着夜色，我又一次领略了上海公共汽车司机风驰电掣般的驾驶特技，心满意足地回到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