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因今日袖手旁观之事对祁枕弦心怀愧疚,积极地寻来二等目兵近日战死的名单、登记明细和兵牌,在黄烛之下与众人详谈:“这是在穆国镇远大将军军中,小君棚官麾下的二等目兵涂无忧,最近在赞坚一役中遇刺身亡,我尚未将他身亡的名字报上去。这个人的年龄、身高与体型都和小枕差不多,小枕浑水摸鱼进去,应该不会被太多人察觉到。”
祁枕弦心生希望,“谢谢魏安。”
刘大娘夸赞:“书童,有你真可靠。”
魏安叹气,“小事一桩罢了,不过你千万别叫大人发现。在军中,尽是吃苦耐劳的活,我怕你露馅……”
听完,祁枕弦连忙摇摇头,“魏安,我绝对不会露馅的。”
她已发誓,日后绝不心存侥幸之心,早上被王爷折辱的事就是一件教训,她要吃苦耐劳、脚踏实地地从低做起,学习武艺,变得强大。
祁枕弦穿上他们寻来的二等目兵的兵装,将兵牌揣入囊中。
夜里漆黑安静,便于掩人耳目,她偷偷跟着魏安身后,来到了涂无忧所属的帐篷中。
“此处便是二等目兵的休憩处,此时其他士兵正在打水洗浴,你先进去整理床铺,涂无忧的床就在右手边的最里头。”魏安说。
“谢谢。”祁枕弦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立刻就走了进去。
魏安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现在帐篷里的确没有人,棚中有左右各六铺,就是说一个帐篷里是十二个人,祁枕弦想到以后装作男子,一共要瞒过十一个人的耳目,就感到头疼。
她来到右手边最里头的床位,探头一闻,被褥上充满了男人的汗臭味,瞬间嫌弃地皱起眉毛,可又想到以前当奴隶时什么苦没受过,如今倒是养起了富贵病。
祁枕弦默默整理着涂无忧的私物,不一会儿帐帘掀起,陆续进来了人。
她吃了一惊,赶紧低着头。
男人粗犷的脚步声和低哑的声音传进来,一进来就将木盆随便丢在了地上,“他娘的又给这么点水,清都清不干净!”
“王哥,这里是军营,又是边疆,连穆国的王爷都只有一盆水沐浴,何况是我们这些小兵啊。”另外的男人劝慰他。
王哥那人一听来劲了,“哎,你们说琉王到底受不受宠啊,虽然皇帝给他无上的军权,可是却是派到这等地方受罪,待遇跟我们也差不多啊。”语中带有嫌弃。
“琉王如果真受宠,就不会封为镇远大将军了,山高皇帝远,离得远了,他才会对皇帝没有威胁。”
“也对,毕竟琉王还是挺能打的。”
他们七嘴八舌讨论起了皇帝和琉王的关系,祁枕弦突然想起魏安说的话,魏安说,这些二等目兵才入军营一个月,彼此间都还不熟悉,所以才会没受过军营残酷的毒打,才会这么敢胡说八道吧。
他们聊着聊着,话题突然来到了祁枕弦身上。
因为王哥注意到了角落里一直有一个默不出声的人,便说:“奇怪,那个床位不是好几天没人了吗?这么今天又来了一个小兵?”
祁枕弦背对着他们,心跳如雷。
王哥问:“狗爷,你有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来的吗?”
狗爷漠不在意地说:“没有,这小子从来不跟我们搭话。”
幸好涂无忧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王哥好奇地走向前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喂,小子,你前几天去哪里了?”
祁枕弦被他这么一拍吓了一跳,心里着实叹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眯着眼睛转过了身,扬起下巴迷迷糊糊地说:“我涂无忧,一直都在这儿睡啊。”
王哥将信将疑,“是吗?前几天你人不是消失了吗?狗爷你说对吧?”
狗爷都懒得瞅他,“王哥,你那么紧张臭小子干嘛,你看上他了?”
“去你的。”王哥啐骂。
男人们响起了一阵欢乐的取笑声。
祁枕弦逃过一劫,松了一口气继续埋头收拾东西。
到了深夜,祁枕弦枕在散发臭味的硬枕头上,头往无人的角落里靠,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鼻鼾声,她用力地闭着眼睛,逼着自己入睡,奈何只是徒劳,看来明天得叫刘大娘帮忙洗干净枕头和被褥,不然漫漫长夜都别想度过了。
繁杂的嘈音把祁枕弦吵醒,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在军营,猛地双眼一睁,站起来,检查自己全身,穿得好好的,没有丢脸也没被人发现异常。
她撩开被子下榻,赶紧跟着众人去打水洗脸。
每个人都端着一个木盆去打水,祁枕弦拉低帽子,把腰间的兵牌放得明显点,隐入人群中。
他们有的人说着昨夜睡得如何,梦见了啥,甚至有个别说自己发了春梦,其他士兵一听,都向他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看到他们只是很单纯地聊着自己的事,祁枕弦就放心了。
初入军中,祁枕弦战战兢兢,生怕女儿身暴露,但看到给他们打水的人是刘大娘和马大娘后,这种担心瞬间消失了,相反的产生了依靠的感觉。
祁枕弦排队来到队伍前头,刘大娘和马大娘看见她也很激动,但她们三人不能表现得过亲密,否则会被人发现。
马大娘偷偷给她打了比其他人更多一点的热水,祁枕弦微笑地说道:“谢谢马大娘。”
趁接手之际,祁枕弦悄悄在刘大娘耳边说:“大娘,我被褥脏了,麻烦替我洗洗。”
祁枕弦站回原位,看到刘大娘向她点点头,她心情晴朗了。
重生能遇到好心的她们,是小枕的福气,以后她一定会报答她们的。
祁枕弦打完水后,和其他人各占一地洗脸,擦脖子,有的人洗完脸那还是很大的汗味,她不禁嫌弃地侧过头。
不一会儿,就到了队伍集中的时间了。
棚官敲着锣,喊他们几个棚的人一起集合。
祁枕弦懵懵懂懂随着大流排队,站列,仔细观察着旁人的一举一动,生怕哪一步做错了。
棚官拿着名册点人数,喊到名字的出列。
“涂无忧!”
祁枕弦一听,是自己,赶紧走出去,棚官眯着眼睛端详了她一眼,似乎在疑惑这个新兵怎么长得如此白嫩,祁枕弦心里紧张,好在没一会儿他就报了下一个名字,放了她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