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宫女送进来行途便于储藏的肉干和糕点。“参见殿下和王妃,这份是殿下的,另外一份是王妃的,请殿下和王妃食用。”
穆琉千的猪肉肉干有十片,牛肉肉干五片,八珍糕五个,枣泥酥饼五个,松子百合酥五块;而祁枕弦的餐点有猪肉肉干五片,枣泥酥饼三个,松子百合酥五块。
她看了眼穆琉千,他已经开始吃了。
穆琉千察她迟疑,反讽道:“怎么?怕本王下毒?”
她不乐意地开口:“臣的饭量,比他们想象的大。”
他听了,禁不住戏谑,“原来,你是怕你吃不饱。”
他嘴上说得不好听,却把那五个八珍糕递给了她。
“谢谢王爷。”祁枕弦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皇亲贵戚家的厨子果然都很不错,虽然长途跋涉很辛苦,但能品尝到如此美味,也算是炎炎夏日一种安慰了。
“明天就能到达驿站,臣可不可以到客栈里沐浴清洗一下?”祁枕弦咬着糕点,口齿含糊不清地说。
穆琉千看了她一眼,“我们不会在客栈留步。”
祁枕弦愣住了, “可是多天未沐浴,臣这婚服都变得一身灰了。”虽说他要报复她,可他不至于连这等小事上面都要苛待她吧。
“我们会直接南下,直达本王的封地,你别以为,在半路上可以逃跑;再者,你行军打仗的时候比现在更肮脏,你什么时候娇弱过了,这些不过都是说与本王听的借口。”
“殿下,你分明在无理取闹,臣沐浴是常理需求,这些日子臣的头发都夹了沙子,衣服也都脏了,你不能如此刁难在下。”她虚假笑道,说出真相。
“可是本王觉得挺顺眼的,没觉得有何不妥,不知王妃打扮得光鲜亮丽是要给谁看呢?”
“你……”他分明是睁眼说瞎话,祁枕弦服气,“好,王爷想干嘛就干嘛,臣又不能奈你如何。”
穆琉千见她吃瘪,反而得意地舒展眉眼。
翌日,穆琉千在途经项唯县的军营时,忽然喊停。
祁枕弦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撩开马车的帘子,对她说:“下去,到本王的帐子里等本王。”
她抓紧衣袖,紧张之下脱口而出:“我、我不去。”
他洞察人心,“你不敢见到你辜负的那些人。”
是,和穆国反目成仇后,她就不敢面见马大娘、许大娘那些待她恩重如山的人,她哪里有脸回去,可是他现在分明是明知故问,祁枕弦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安排的,她扭过头,重复宣布:“我不去。”
穆琉千:“本王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你也会心虚,那为何你对本王丝毫不感到心虚、不愧疚?”
“关你什么事。”她固执地说。
穆琉千火冒三丈,右手如同铁钳一样擒住了她的脖子,抓拿她过来,“本王告诉你,你不去也得去,当初你造下的孽,现在一笔一笔还!”
他下手很重,但并未真实伤到祁枕弦。
祁枕弦对上了他的双眼,他眼睛如墨,压迫感袭面而来,她却用力回瞪着他,仿佛在宣告,她不会受他威胁。
穆琉千不留情面将她扔出了马车外,祁枕弦扑在地上,啃了一嘴土。
“咳、咳、咳。”她狼狈地站起来,回头望着他大吼:“穆琉千,你混账!”
穆琉千漠视她的控诉,冷面无情地转过头,对着身后的数千万大军下令:“各将士听令,回到军营,重整军队!五千人随本王回到封地,其余人驻守边疆,有退伍还乡的,也可以向上级申请!”
“收到——”
“大人。”江简凡从后方匆匆赶来,查看祁枕弦身上是否有恙,“你没事吧?”
“没事。”她拍拍屁股。
穆琉千的校尉魏责在一旁等候,一丝不苟道:“王妃,请照将军吩咐,前往将军帐篷恭候殿下。”
她仍有怨气,“如果我不听呢?”
江简凡看出魏责冒出杀气,顿时倾身挡在祁枕弦身前。
祁枕弦虽然很生气,但没有失了理智,在人家的地盘,哪里能搞事,“罢了,去就去。”
去将军帐篷的路,她依然熟悉,但随着斗转星移,她感受到了这里发生的细微变化。
练兵场的箭靶新添了一批,两边的小路长了野草,路过的士兵都对她虎视眈眈,而穆琉千的帐篷守卫换了人。
她掀开帐帘,光线暗下来,随即她见到了在屏风后面准备热水的刘大娘,心上一跳,刘大娘已经急着跪了下来:“老奴参见王妃娘娘!”
复杂的滋味涌上了胸腔,祁枕弦明明想去扶,却觉得自己寸步难行,“刘大娘”
“王妃,这是将军特意吩咐准备的浴汤,现在温度适宜,请娘娘沐浴吧。”
原来穆琉千并不是没将她的话听进耳里,可是祁枕弦现在顾不得那些,她愧疚地问:“刘大娘,你不怪我么?”
刘大娘眼神闪烁,“娘娘身份尊贵,老奴们哪有资格怪罪,不说那些了,娘娘尽快沐浴吧。”
祁枕弦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刘大娘,“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们,这些年,我心中一直很愧疚,担心你们会受惩罚,如今看见你们安好,我好受了很多。马大娘他们呢,都还好吗?”
刘大娘心中对她仍有芥蒂,没有透露太多,只说都好、都好。
祁枕弦叹了口气,“从前就是刘大娘为我准备热水,好怀念,此生十分荣幸能遇见你们。”
她摘掉头冠,脱下婚服,刘大娘看见她藏在衣服下的**上竟然左一道疤右一道疤,头一歪,眼泪不忍心地掉下来。这个孩子,这些年该受了多少苦啊!
刘大娘终究心疼,不忍心地说:“我去拿点药膏过来。”抛下后匆匆离开了。
“大娘,不用!”刘大娘走得太快,她拦都没用,“身上这些伤疤已经跟随我两年了,早就治不好了。”
接下来,祁枕弦舒服地躺在浴盆里,连日赶路的疲惫在此刻得到了治愈,汗味都消失了。她闭目静神泡在浴汤里,突然有一只手触摸到了肩膀上的伤疤,并且涂上了清清凉凉之物。
“谢谢刘大娘,尽管伤口已经不可逆,但是有大娘你的关心,就足够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不想理我了。”
那只手往下涂抹,手法轻柔细致,似在催眠,她闭着眼睛,都快要入睡了。
涂完上面的伤疤后,他居然拿起了抹布,要替她擦身子。
祁枕弦听到水花声,受宠若惊,“大娘,不用了,多麻烦你啊。”
她不好意思地睁开双眼,当看清楚服侍自己的人是谁之后,吓得睡意顿无,“怎么会是你?!”
祁枕弦惊吓过度,下意识欲后退,才发现自己犹如困兽一样待在浴盆里,全身光裸,她被迫迎上了他的目光,“你想干嘛?”
穆琉千把目光放在浴盆上,“这里是本王的住处,你现在泡的是本王的浴盆,本王随时都可以进来。”他似乎在为自己的行为找解释,祁枕弦紧张地说:“就算是这样,好歹你在进来之前,通知我一声也行。”
让她做一下准备,提前穿好衣服,现在她在他面前什么都没穿,多尴尬,羞到无地自容了!
穆琉千转移话题,“你的伤疤,都是在战场上受的伤?”
“有的是在练习中,有的是在战场,行军打仗,受伤再正常不过。你的身上,不也有吗?”
他思索道:“我和你不一样,我身体素质好,自愈快,而你,这些伤疤明显已经留了很久。”
她垂下头,“我习惯了。”
穆琉千没有多说什么,“你起来吧,本王大发善心,帮你涂完剩下的疤痕。这个除疤膏,见效很快。”
“不用了。”祁枕弦摆摆手,他为什么一下子变好,一下子变坏,这个善变的男人将她弄得晕头转向。
“起来,本王不想重复第三遍。”他铁面无私。
现在这种情况,她怎么起来嘛?
“哼。”祁枕弦不情不愿地从浴盆里站起来,算了,就当她自己是个男人,反正她也扮过男人,经常和男人勾肩搭背、同睡一床,他不介意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气愤地从他手里抢过抹布,从浴盆里走出来擦身子。
她这么爽快胆大,穆琉千反倒害羞了,他别开双眼,不敢直视。
“好了没有?”
“好了。”祁枕弦扔下抹布。
“床榻上有肚兜、亵裤,你先穿上。”
她走到床边,竟然看到了如他所说的衣物,感到惊讶,他居然准备了这些。
“我穿好了。”
穆琉千这才敢将视线移过去,只见祁枕弦穿着红色肚兜和下身亵裤坐在床榻一角,露出香肩,长发散下来,反而更性感了。
他攥着药膏,咽着口水过去,目不斜视地在她腰的位置涂上白膏。
他十几年没碰过女人了,祁枕弦颈后的香味就在鼻子上流窜,很难不想入非非、意乱情迷。
刚才祁枕弦不知道,现在穆琉千就坐在那么近的地方,她自然十分不自在。
“王爷,你不洗吗?”
他没有回答,她立马补充:“你别误会,我不是叫你现在洗,当我随便问问。”
穆琉千全程没有出声,直到涂完后,才说:“你可以穿上衣服了。”
“谢谢。”她别扭地说一句,然后就快速地拿起床边的外衣穿好。
他放下膏药,冷不丁冒出一句:“原来,你真的是个女人啊。”
“你!”祁枕弦听到,愤怒地转过身,用手指着他:“难不成,你是因为想验证我的身份,故意看光我身子?!”
他没有否认,双眼含着戏谑,“你的身材,比本王想象中要好。本王放心了。”
“穆琉千!”她咬牙跺脚,却在不经意中踩到了裙角,不小心倒在了穆琉千怀里。
穆琉千接住了她,不到几刻脑中尽是她的香味,察觉不妥,他马上撒开了她。
她一定是给自己下了迷药,夏国人刺杀他不成后就派祁枕弦用使美人计色.诱。
一定是这样。
穆琉千心乱神迷,仿佛忘记了是他主动求娶祁枕弦的。
经过前面这些表现,祁枕弦还以为他变成正常男人了,但被他撒开之后,祁枕弦才感觉,那个厌女症大侠终于回来了。
这样正合她心意,意味着她不用同他圆房了。
“琉王殿下,可否允许臣寻马大娘他们一聚?”
穆琉千现在唯恐避之不及,“想去就去。”
“那臣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