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喂瘦马 第3章 军营

大妈带着瘦弱可怜的小女孩来到了一处属于奴仆休憩的帐营里，对她说：“这里是我们住的地方，你先坐下，我等下把菜端来。”

祁枕弦低头一看，自己泥巴一样脏的脚丫子正踩在人家的地板上，惭愧地说：“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叫我马大娘就好，丫头你先好好坐着，等下就有饭吃了，肚子饿了吧？”

“嗯。”她点点头，很感动。

马大娘随即踱出帐营外，祁枕弦望着穆军的军营，宽敞通风，虽然行军在外条件艰苦，却应有尽有，这儿有着六张床，应该有六个奴仆伺候着他们。

穆国琉王，应该就住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他全名叫穆琉千，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因而今年不过三十岁左右，和皇帝年纪差了十几岁，算上来也算是皇帝带大的；琉王军功显赫，前世所有人提起他就是“战神”一词，他杀人如麻，挥刀不见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要有他在的军营，士气都能高涨，敌军却是闻风丧胆，战战兢兢。潜移默化的，琉王就成为了穆国的活招牌。

她记得，前世太子穆粱曾想拉拢琉王，因为琉王手上重握军权，天下几万兵皆为他调动，只要拉拢了他，太子胜券在握，可惜琉王不为所动，事后太子还气得踢坏了一个香炉鼎。

不知道琉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不是如传闻一样冷血麻木、性情骇人恐怖呢？

她这才发觉自己计划得太不过周全，她都还不了解琉王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妄想借他的势力摆脱奴籍，万一他不管不顾拎她去官府怎么办？那岂不是打回原形。

祁枕弦惴惴不安地坐在马大娘的床铺上，马大娘这时把两碟子小菜从外面捡了回来，仁慈地笑，“来了来了。”

马大娘把菜放到桌子上，同时递给了她一筷子，热情地招呼：“吃，赶紧吃，还有点热。”

她一看，面前的两盘菜显然都被夹过的，只剩下一半不到的剩菜，估摸是士兵吃剩的。

但她现在的身份好意思嫌弃什么呢，有得吃就不错了。

“谢谢马大娘。”

“傻丫头，谢什么。只是往后……不知该如何安置你——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枕。”

“小枕，你愿意留下来吗？”

“我已无家可归，当然愿意留下来了。”目的达到，祁枕弦心里略松了口气。

“那好，马大娘我会恳求将军收留你，你跟我说说，你刚才从哪里来的。”

祁枕弦就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马大娘，马大娘说：“从今天起，你就到我这里打下手，晚上和我挤一个床睡，我这里还有点旧衣服，还有双旧鞋，你吃完了就去换上啊。”

马大娘十分热心，路上遇到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姑娘，母性大发，就想照顾她。

祁枕弦简单换好了衣服和鞋子就走出来，马大娘眼睛一亮，夸赞着：“果然底子好，打扮干净了人立马就变漂亮，小枕，快过来让我瞧瞧。”

她听话地走过去，大娘拉起她的手仔细端详她的相貌，喜出望外：“大眼睛，翘鼻子，皮肤白嫩，日后将军见到了，指不定会纳你为妾呢。”

祁枕弦不说话，心里却有点嫌弃，琉王都这么大了，居然还想老牛吃嫩草。

尽管他三十几岁，正值壮年，可她才十四啊！

这里条件苦，连水都没有多的，无法清洗沐浴，于是祁枕弦只能顶着身上弥漫不去的臭味，不得不皱起了眉头。

夜晚，士兵们都排队来领饭，祁枕弦帮大娘把菜盆端出去。

菜盆很重，可是她既然留下来了，就要有恒心有耐力做好这件事，可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三年，心态不好了，才做苦力没多久，就觉得疲惫。

士兵们见到军营里来了个新面孔，还是个女的，纷纷新奇地盯着她脸上瞧。

“嘿，来了个女的，长得还挺好看。”

“小妞，你叫什么名字啊？”

祁枕弦低头不语，默默干活，一心想投奔琉王，居然忘记了军营里男人多女人少，许久不见妙龄女子，他们自然精力旺盛，不过她不想惹事，不理他们就好了，由他们说去吧。

马大娘恰好出来，替她说话：“你们这些人干什么呢？小枕是我的人，你们别欺负她！”

“马大娘，我们怎么会欺负她呢？我们都很怜香惜玉的，是不是啊？”

“是是是——”

他们在一旁嬉笑。

祁枕弦突然回忆起前世尹大人说的一句话：“如此美貌，无论到哪里都无法护全自己，惟有依附太子那般有权有势的人物，才能护你一世周全。”

尹大人说得的确没错，她明明是个落难的庶民，却长着这么打眼的一张脸，可他后半句又错了，因为事实证明，无论是谁都无法护她周全，只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有真正的出路。

若她向天下武功最强的琉王请教，拜他为师，以后一定能靠自己博得一世平安吧。

她不想死，不想重演上一辈子的悲剧，这一世她想为自己好好活着。

祁枕弦咬咬下唇，低头为排头的士兵用大勺子盛饭，任由士兵们肆意地拿她开玩笑，以及游走在她身上的打量的目光。

士兵们吃完饭后，就轮到他们房里的奴仆吃饭了。

白天里出去干活的两个马厩小厮李建、李成，磨墨书童魏安，还有两个负责照顾王爷的刘大娘、许大娘都回来了，大家七个人挤在一室捧着饭碗夹菜吃，好不热闹。

刘大娘、许大娘好奇地问：“马大娘，她是谁啊？”

“她叫小枕，”马大娘似乎怕触及祁枕弦的伤心事，并没有提及她是从奴隶主那儿逃出来的，只是说：“年纪小小的便没有了家人，怪可怜的，我就收留了她。”

其他五人听了皆是一声唏嘘，许大娘继续道：“可是马大娘，你收留她的事，将军知道了吗？”

马大娘沉默。

李建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如果将军不同意的话，会把你一起赶走的。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又要重新找一位厨娘？马大娘的厨艺这么棒，我可不舍得。”

祁枕弦意识到他们似乎在赶她走，赶紧楚楚可怜地恳求：“我会努力求琉王让我留下来的，求求你们别把我赶出去，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听到她这么说，李建、李成和魏安，刘大娘、许大娘互看一眼。

马大娘笑了，“不会的，李建你这小子别乌鸦嘴，说不定我们将军见到小枕丫头的模样后，巴不得我让她留下来呢。”

李建吞了口饭，嘟囔着：“将军才不喜欢美貌的女子呢。”

听他的口气，琉王貌似不是容易被美色所惑的男人，对她来说，似乎是件好事。

祁枕弦快速吃完饭，站起来说：“马大娘，我去收碗筷。”

“好，”马大娘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真是个勤劳的孩子。”

来到帐营外，满地凌乱的碗筷给了祁枕弦极大的冲击，太乱了，祁枕弦刚从前世的回忆重生，身心疲倦，一丁点挫折就将她击垮了，她脆弱地蹲在地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至少在她脱离奴籍、学会武功之前，她不会离开琉王的。

等目的达到后，她就离开穆国回到家乡，去个好山好水的地方，务农也罢嫁人也罢，存点小钱，过上优哉游哉的日子，没有人再来控制她，多好。

祁枕弦幻想着未来的生活，不一会儿又回到了现实，目前，只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