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鉴真忽然伸手拽着他的衣袖,又低垂着眉头,眼神透露着一丝可怜,撅着嘴委屈道:“那你多管管我,我母亲去世的早,我爹在我五岁那年被人所害,自杀在牢里,我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
苏扶光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内心狂抽自己嘴巴子,原来对方这么惨的呀,跟自己一样是个可怜的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提到你伤心事了,对不起啊,唉你…我带你回去休息先吧。”
两人同行回到房中,沈鉴真也是十分乖巧地躺下来,等对方给自己盖好被子,他忽然又拉住他手,面容憔悴道:“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我会对你好,你能不能多关心我?”
苏扶光一下愣住,刚想说些话回怼对方,可一看对方可怜巴巴的眼神,终究还是心软了。他有些傲娇的撇过头去,磕磕巴巴道:“可…可以啊,看你表现。”
“好…”他眼神灰暗看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即应了一声,闭眼沉沉睡去。
腊月初二。
庭院中的清静被外头孩子的追逐打闹所打破,冷风萧瑟,天空也微微下起小雪。
苏扶光也披着斗篷走到院中,抬头静静的仰望观雪,晓芳端着热茶走过走廊,刚要开口叫唤对方,却被站在房间门口沈鉴真嘘声禁止。
他朝对方摆了摆手,示意她将热茶送到屋里头,晓芳也是立马会意,轻手轻脚的绕过对方走进屋里。
沈鉴真这才朝阶梯下方走去,来到对方身边站着,眼睛微微眯着看向他,嘴角带着笑意说道:“怎么瞧见你这模样,感觉没见过雪?”
“我只是觉得今年看的雪格外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在你府邸的原因;从前在鬼林困于一方天地,在这偌大的庭院中,这墙外还有孩子们的笑声,感觉还挺美好的。”苏扶光缓缓抽出手来,举高想要接住那落下的几片雪花,一边说着。
他沉默了一会儿,只是侧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目光像是无尽的温柔。“是啊,今年的雪格外不一样…”他说。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那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成为大理寺少卿?”苏扶光侧过看着他,询问道。
对方好似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最后一次见我父亲,他说要我等他回来,他有重要的事情去办;可这一等就是好几天,我却等来了他的死讯,因为父亲所犯的罪行极大,重则诛灭九族;好在是有先辈们的功绩在,我们沈家才得以躲过一劫,可因此我们也失去了皇上的信任。”
“听你这语气,你父亲之前一定是一位好官,或许是遭人眼红嫉妒,又或者是成了替罪羊,才会有牢狱之灾。”
“没错,我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害他,在一年前,也是太师向皇上求情,给我们沈家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我被封为大理寺少卿,接着被调离了幽州,来到长安,我能明白皇上他仍然忌惮我;我要尽我所能将眼下的事情做好,要让皇上相信我的能力,要让他全心全意的信任我,我回到幽州就有机会替我父亲番案重审。”
苏扶光看着他,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他给人的态度,一种桀骜不驯,忍辱负重拥有上进心。
他最为欣赏的就是这种人,给人稳重厚实的安全感。
“会的,我会和你一起。”他淡淡道。
闻听此言沈鉴真转过脑袋,温柔的冲他笑着,心中有些忍不住的好奇,说道:“那你呢?”
“我说了……你不能取笑我。”他愣了愣,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垂着脑袋,在对方能听见的范围内嘀咕道。
沈鉴真接着便凑上前去用肩膀顶了一下对方,接着道:“我像是那种人吗?”
对方长舒了一口气,郑重其事道:“我娘是先前红绣阁的头牌…也就是青楼女子,她与我父亲相爱偷偷生下了我;小时候我一直被养在红绣阁,其他姐姐们也很照顾我,他还承诺我们母子俩终有一天会接我们离开;可忽然有一天,我娘发现我父亲他欺骗了我们,他已有妻室还有个儿子;而他的正妻也发现了我们,一时间谣言四起,我娘受不了打击吊死在红绣阁门口,而我那父亲和那正妻,包括那儿子也下落不明…”
“所以你远离喧嚣,在鬼林里建了一处房屋住下?你这几年………过得很苦吧?”他眼神有些心疼的望向他,毕竟他母亲是青楼女子,自己也难免会遭人口舌。
“我已经习惯了,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我那个爹,不过我见过他儿子。”苏扶光却是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语气轻松的说道。
沈鉴真垂下脑袋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又接着问道:“如果你的同父异母的兄弟还在世的话,你还会认他吗?”
“我肯定认啊,谁不想多一个亲人,可是我就是怕他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哥哥。”他说。
对方借机,身子凑上前,手臂靠在他肩上道:“不过你长这么好看,你娘亲一定是个大美人。”
“那当然了,你可不要对我有什么企图,我喜欢的是女子…”对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傲娇道。
“不过感情这种事情…那可不一定。”沈鉴真身子向着他,目光直视对方的眼眸,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气加重了些。
一时间苏扶光心中的猜想更为准确,对方确实是对自己有别样的情感,但却又不敢说出口。
只要在那句话还没有说出来之前,他们两个人关系就还算是正常朋友。
秋泽从不远处小跑过来,两人同时扭过头去看向他,对方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冲两人说道:“城外十里,黄茆村发生了恶劣的闹鬼事件。”
转眼几人坐上马车驾驶在野外,共乘一辆马车内的路丞熙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吧唧嘴道:“你们去办闹鬼的案子带上我干什么,还有…这世上哪有鬼?”
“还去到后若是真是出了人命,不还得靠你验尸?哪那么多废话。”沈羲和端坐着回道,还有些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
苏扶光有些疑惑道:“能把官府叫过去,想必事态已经很严重,多人目击到有鬼,又或者是鬼出现了伤人事件?”
秋泽在外头一边驾驶着马车,一边嗓门喊道:“扶光说的没错,确实是有村民说目击到了有鬼,而且不止一个人看见,还发生了很多令人不安的灵异之事。”
“其实他们大可以找一些驱鬼的道士来。”
“这个事情倒是不清楚,等到的时候再问问看吧。”
沈鉴真双手抱在胸前,侧过脑袋看了一眼苏扶光,好奇发问道:“多人目击,这鬼……不止一只吧?”
黄茆村。
还未进到村子前,外边场景已是让人瞠目结舌,遍地荒草,垃圾,几乎连一个活的植物都没有。
空气当中还弥漫着火烧的稻草的烟味,小路两旁都有小木桩用麻绳连接,每一个小木桩上面都贴着一道黄色的符,风吹过时还会吹来办丧事用的那种白纸。
周围更是寂静的可怕,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马车驾驶到村子的里面,停在一片空地前,跟前是一棵大榕树,几人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苏扶光左右观望着,村子里头的房屋都紧闭着周围十分安静,似乎是没有人一样;在鬼林里呆着最怕的就是那些野兽,可在这种荒凉无人的村子里,却让人十分压抑和不安。
沈鉴真朝着树走去,树根上更是有红色的液体,不敢确定那是不是血迹。
路丞熙不由自主的将自己抱紧,轻声细语的说道:“这鬼地方怎么没人呢?不会都被鬼给吃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确实是这里的村民,去城里头报的官,可是也不应该呀,这怎么一个人也没有。”秋泽走到他身后,猛然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吓死我了,你打我干什么…”在对方拍完那一下之后,他反应也特别大,又回击了对方一下。
“几位…是哪里的官呐?”一个像是五六十岁男子发出来的声音,十分粗哑沉重,追寻声音来源确认是从树后方传来。
几人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想到随后反应过来,朝着树后方走去。
只见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杵着个拐杖坐在树后方的石凳上面。几人跟着凑上前,乍一看那老人的眼睛瞳孔是白色的,似乎是眼瞎!
秋泽着着对方,又望了一眼旁边的三人,礼貌的问候道:“老人家,我们是大理寺的,听说村中闹鬼,所以我们就过来了,这村子里的人都去哪了呀?”
瞎子道:“大理寺…,这的村民都在小溪河,他们请了道士在那里做法事,说是这河里的小鬼上岸吓人,大伙都聚在哪里。”
苏扶光听到之后倒是觉得好笑,河里的小鬼上岸吓人,简直是无稽之谈,如果说是这山中闹鬼,这还听得过去。他在一旁轻声询问着:“那老人家怎么没有跟着过去?”
瞎子道“唉……我就是一个瞎子,眼睛看不见,不知道鬼长什么样子,也只是耳朵听着别人说的,我也觉得可笑…所以我就没有过去。”
沈鉴真同时与苏扶光相视一眼,他又看向瞎老伯,亲切地问道:“我们是官,我们也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怪之说,不知道老人家能不能带我们过去?这里的地形我们几个人也不太熟悉。”
那瞎老伯也是站起身来,哑声应道:“那行,我带你们去吧。”
说完他便杵着个拐杖径直向前走去,几人也同他脚步跟过去,苏扶光一边仔细观察周遭的环境情况,又转过头询问着对方:“老人家,这个村子闹鬼多久了呀?”
“一个月之前,那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
高家那叔侄两刚从别处那喝完酒回村子,与以往不同的是,那天晚上的雾很大,大到连路都看不清,冷冽的风吹的人直哆嗦,莫名还有一点诡异。
可就偏偏在那个时候,一个诡异的咦咦声突然响起,听那嗓音…似乎是个女子在吟唱。
而且是很多人一起唱的那种,同时伴随那声音的还有隐隐传来的唢呐和敲鼓的声。
夜晚的路上,雾中冒出几束诡异的绿光,几个女人的身影从迷雾出现,朝着高家叔侄两个人就这么走了过去,间隔四五米的样子。
可正当两个人纳闷,大晚上的是谁在那歌吟,直到快将走进时,忽然瞧见了她们的脸。
她们每个人都有两米高,个个梳着高髻,发前别着一朵蓝色的花,穿着舞衣;脸上还都带着一副惨白的面具,除了脸颊上那一点粉红,只留了眼睛,还有鼻子出气的地方;再接着是面具上画的那个嘴唇,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笑着。
又以一种十分整齐又诡异的舞步朝他们步步靠近,他们朝对方的脚看过去发现膝盖以下看不见那个腿,仿佛是悬空在那的一样。
两人也顿时明白了,在他们跟前的这群女的不是人而是鬼,在等他们重新看向那些人的脸时,面具上画的嘴唇忽然张开,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叔侄两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村子,等到村民闻声赶出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二人已经被吓尿了裤子,整个人惊恐的坐在地上哀嚎。
那天晚上过后两个人就已经被吓疯了,从他们神神叨叨的嘴里头听出来他们见到鬼的描述,可所有人都不相信。
也是在那天晚上之后,村子的平静也被打破,也总有人说目睹了有鬼,每个人对鬼的说法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