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闫川下班回来,饭桌上,谢溪雨向他说明了找到新工作的事,说下周一就去公司报道。
闫川知道她最近在找工作,只是过程一直不顺利,劝了她几次去他公司,谢溪雨非犟着不愿意,只能由着她了。反正不管她上不上班,他都养得起。
不过既然现在找到了,他当然支持。
女人在家呆太久了容易胡思乱想,冷战期好不容易结束,他可不想回到那种低气压的日子。
“是什么公司?在哪个区?”他例行询问。
谢溪雨报了鸿越的名字,在安阳区,离家不远,但是离闫川的公司却要跨越半个越城的距离。
听到公司名字后,闫川陷入了沉思。
鸿越在眼下的越城不算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但是作为越城的老牌企业,名声不算小。他们的法务与闫川他们事务所熟得很,虽然没有正式合作过,但也基本摸了个底。
鸿越如今的营业基本都在海外开展,业务开发人员也在陆陆续续跟着往外走,如果谢溪雨去的是业务岗,那就意味着以后很有可能会被外派出去,这正是闫川所不能接受的。
如果夫妻长期分隔两地,婚姻关系形同虚设,那结婚对于他来说也就没有意义了。
“鸿越的主营业务不是在海外吗?你想出国?”他放下筷子,眉心皱起。
谢溪雨瞧着他的脸色,不需要细想,她也知道闫川的心思。
“我这个岗位是国内业务岗,目前不需要出国工作。以及鸿越海外的岗位是需要选调的,不是想去就能去,就算被选上了,也全凭自愿。”
这个答案暂时让闫川松了一口气。
“能留在越城最好。我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如果在这个阶段分开,对夫妻感情影响很大,而且——”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这个家也不能没有女主人,要是你一天不在,可就乱了套了。尤其是多肉,要是几天见不到你,饭都吃不下。”
谢溪雨看了一眼趴在阳台门口吹空调的狗,又默默收回了目光。
“你得花时间和它培养感情,毕竟以前可是你亲自收养的。”
“是吗?”闫川感觉自己的记忆出了错乱,“我怎么记得是我跟你一起收养的。”
“我认识你的时候,多肉就已经半岁了。那时候你上班忙,还让我没事帮你遛狗,你忘了吗?”
听谢溪雨这么一说,闫川总算想起来了。
多肉是他多年前在下班回公寓的路上捡到的。那时他才毕业工作两年多,每天都有加不完的班,精神和□□被繁复的工作占满了,收入一月比一月高,桌上堆积的材料也一天比一天厚。
彼时的他像是被蒙眼拉磨的驴,每天一醒来就毫无目的地围着木桩绕圈子,一直到深夜,从来不知疲倦……等眼前的布被摘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很远了。
过往的人和事变得模糊不清,思维也变得凌冽麻木,他看到躺在路边的小狗,它和过去陈绮叶投喂那条流浪狗几乎一模一样。
她说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把多肉带回家养着。
后来他终于有了足够的资本,可陈绮叶早已离他而去。他把小狗带回家,取名也叫多肉,试图用这种方式缅怀某种无法挽回的东西。
可工作实在忙,几个月大的多肉很多时候只能寄养在宠物家庭里。
后来谢溪雨走入他的视野,两个人熟悉、交往、结婚,照顾多肉的工作基本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所以现在多肉最爱的也是她。
不仅仅是多肉,这个家里的温馨,都是靠这些不起眼的细节构筑起来的,他付出金钱,而谢溪雨付出了她所有的努力。
想到这里,闫川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妻子,这段时间他除了忙工作,还要抽出精力给陈绮叶租房子、购置家具和婴儿用品,谢溪雨都没有过问一句。
“今年国庆和中秋要一起放,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问。
谢溪雨想了想,国庆长假离现在差不多就两个月,算算日子,过得可真快。
她其实并不喜欢旅游,两人结婚几年,每年都有一次旅游计划,大多数时候她都并不觉得尽兴。
尤其是有次国内自驾游,车一进入高原地区,她就呕吐不止,连站都站不起来,闫川不得不因此提前带她折返,他的出片计划也因此泡了汤。
谢溪雨后来想明白了,旅游这种活动不适合她,她这种低能量的人放假就该呆在家里,做做家务、晒晒阳光,偶尔追一下电视剧,那才是她的舒适区。
奈何闫川对旅游感兴趣,自从家里购置了几台相机后,只要一放假,他就琢磨着找个地方拍拍片子,过去谢溪雨为了将就他,都是强打着精神陪他出去,今年以后她觉得没必要。
“国庆我想呆在家里,就在周边转转。你要是有想去的地方,看看能不能约同事一起。” 她说。
“旅游这种活动跟同事去有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想去,我也不去了。”
谢溪雨不想败他兴致,可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将就他,他却从未替自己考虑过。想起近来他天天替陈绮叶的事操心,谢溪雨也挺堵心的。
“你妹妹的预产期是几月?”
闫川有点拿不定她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看她的神色,好像并没有异常。
“大概在十一月。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那个时候的孕妇正需要人照顾,你不去旅游也好。”
闫川的脸色一下变得很古怪,“你是认真的?”
谢溪雨极为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气氛一下变僵了,闫川自己也说不好谢溪雨是在跟他赌气,还是真的大度到一点不介意。
原本以为这事已经翻篇了,但好像又并没有,或许以后她还要三不五时地拿这事儿来烦他,想想都觉得头疼。
“已经给她请了保姆,不用我亲自去照顾。”他的语气有些冷。
谢溪雨哦了一声。
之后的一顿饭变得十分沉默。
闫川心里烦躁,这种毫无预兆的踩雷让他感到疲惫,与其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还不如把精力花费在工作上。所以吃完饭后,他早早地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一整晚都没出来。
在闫川把自己关在书房的时间里,谢溪雨一直都心不在焉。
她一个人收拾了厨房,把家里拖了一遍,又牵着多肉下楼溜了一圈回来,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想通自己为什么要问出那个问题。
倒是中午江禹辉的那些话在脑海里反复循环,犹如恶魔低吟,搅得她心烦意乱。
一个诚实的女人在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的时候,会感到愧疚吗?过去的谢溪雨会,现在这种愧疚的感觉已经越来越轻了。
思想是无罪的,她在脑海里尝试着拼凑出各种可能性,畅快的、悲剧的、不堪的……直到手里牵着的绳子被拽紧了,她又会摇摇头,把这些东西打包起来扔进脑海里的垃圾箱中。
晚上躺在床上,闫川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房里出来,悄无声息地钻进被子里,始终没说一句话。
闫川的性子是高傲的,一旦真的惹他生气了,他绝对不会主动服软,只会等着对方先低头。
谢溪雨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身旁的人紧闭着眼睛,嘴巴轻轻抿着,似乎已经睡着了。她几次都想开口说点什么,可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眼皮的时候,最终又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在收到录用通知的那个周末,谢溪雨给邹翩翩打了个视频通话,表明想请她和宁丰吃顿饭,以示感谢。
邹翩翩在手机的那一头说了声恭喜,可惜她和宁丰现在不在越城,两人一起回老家探望父母了,只能等下周回来再赴她的约。
谢溪雨一时愕然,她知道这两人自从确定关系后,恋爱浓度高得能腻死人,但没想到居然已经快进到见父母了。
“你们这么快就决定结婚结吗?也太仓促了吧。”谢溪雨的语气里无不担忧。
好在那头的邹翩翩虽然一脸遗憾,却否认了要结婚的事:“我老家的亲戚结婚,回去是为了吃席。顺带把宁丰介绍给我爸妈认识认识,免得他们老是催婚。”
紧接着她又道:“他在这边最多呆一个月,等他回去上学,我们就要开启悲催的异地恋了……”
她对宁丰的依恋和不舍显而易见,谢溪雨想安慰都不知道如何下嘴。
异地恋的弊端就在这里,想见无门,考验信任,感情越深越是折磨人,邹翩翩是明知有这一天,还要一意孤行地自己栽进去,谁劝也没用。
谢溪雨作为朋友,唯一能做的,只有在邹翩翩需要她的时候给她支持,别的她也无能为力。
“只要你们感情不变,互相信任,一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她如此安慰。
邹翩翩叹了口气,“我当然相信宁丰,可一旦分开,不确定因素就太多了。信任是这世界上最容易被辜负的东西,就像你和闫川,他看起来可比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加起来都要可靠,你那么信他,结果还是会在某个角落发现膈应人的东西,人心太复杂了……”
她说完怕伤到谢溪雨,又补充道:“我只是有感而发,替你不值。”